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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称他作二公子。
兰帝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丰物他们总是称他做二公子,仅有无情真尊不会这样。
因为这缘故,他对前两人那种自意识生出的亲近之心一直要弱些。纵使两人过往尤其给他颜面,却也不能改变这种状况。
因为他总认为,他们假以颜色的不是对他,而是那个二公子。
现在他却明白了,也只有二公子才能让这两个颇重身份又对自身颇为满意的人折服记得。因为不在二公子面前折服的敌人唯有死路一条。
他也突然明白,无情真尊所以不这么称呼他,并不是因为将他视作另一个人,而是认为他还不配被她唤作二公子。记忆中的她被依云强迫收归为婢女后,从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几乎理所当然转变,便已可知她大概心理了。
他自从尘土中爬起,略做整理便又漫无目的前行,脑子中不禁想起另一段过去以为全然不同的记忆。
……
堕落城东门外那条喧哗大道上依于那间木屋之后的树上,时常坐着一个翘首期盼的女孩,她那单手托着下巴侧脸凝视朝海道路尽头的模样,清晰如昨日。
……
那与轩辕小帝,雷,风露水穿梭风雨奔走的过往历历在目……
年纪尚小的依云骗走他绝响的情景清晰如昨;不久前她在他面前道着是如何那般喜欢折磨怕死之人又突然说不下去的神态,及那灰色的话语‘你太让人失望了’仿佛又自耳旁响起。
火栖云那一脸神圣之色,以火神般姿态于结界中*湮灭而绽放的火花光晕,燃烧跳动着的蔓延开来,将他记忆完全充斥。
……
耳旁,狂风呼啸。当中夹着个男人满是哀愁的低沉喊叫声“兄台,喝几杯再跳崖吧……”
他骤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才发觉,竟已步上陡峭的峰顶,身后逆风处大石上坐着两个男人,脚边摆着十几坛上好佳酿,两人手里还各自抱了一坛。
说话的是个装束打扮十分体面的男子,正拿眼看他,眼里写满哀愁;他身旁坐着个乡野打扮的长发男子,头低垂着让人根本看不清面貌。
见他回头,叫住他的男子手里施展个隔空取物的小法术,将大石头旁的一坛朝他扔将过来。笑容有些惨然的道“这般凑巧,来自杀竟也能碰着两个沦落人。”
兰帝这才知道对方误会,但他此刻心情复杂沮丧,想必脸上神态不必两人好看到哪里去,也难怪被对方误会,也就不想解释,接过酒坛便自坐了过去。
他才坐下不久,那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男人猛然扬手将酒坛子摔个粉碎,酒水洒一地,他亦跟随着从大石上跳下,一张脸既愤怒不平又痛苦不甘,一声大喝道:
“酒他妈的也喝够了。死也该死了,但老子不当个明白鬼,不甘心啊!”他自这么喊叫着,又道“恰巧碰着你们两个一块赶死的鬼,就帮我说说,我与她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在家里那一块,从小就数我拳头最大。
她向来都说我有本事有志气,可是最后竟然跟我同穿一条裤子的拜把子兄弟勾搭跑了。女人心变了就回不得头了,我千山万水的寻着她,就他妈的想问问到底是为什么。
她却说我没有本事没有志气,就知道在乡野里当个地痞恶霸,根本不及那混蛋王八蛋般志向远大。这他妈的算哪门子事?”
兰帝尚未有念头,那衣冠楚楚的男子闻言惨然一笑,竟被他的话勾起本没有的倾诉yu望,不答自顾叹息道“小弟却是不同。小弟出身修仙世家,家中在守护城一带颇有声望。
后来得遇良缘,她虽非出身修仙名门,然数载婚后生活却融洽赛似仙侣,不料前些日子风云突变,她自出了趟远门,路逢恶徒,幸得一侠者出手义助,那地人烟稀少,自不能报信与我,便在外自行疗养。
岂料月余后返来,便逐渐与我争吵不断,总道我虽胸有才学,却不知奋发,苟安一偶之地。一次断处城中凶莽武夫后,她更闹得厉害。
责备小弟惩处太过不近人情,不知市井疾苦,不知那些凶莽之途生存艰难,更不知他们暴力背后怀带的侠义。那之后便与我罕有言语,不久后便留书一封走了。
信中道我苟且安逸过活,从无大志,世间疾苦众多,却不思尽力改变,虽凭借家中势力在一偶之地得了权势名望,却根本不及世俗凶莽情节高尚。
情性又自无主见,事事顺从诸多本不合理完善的规章,处事思量顾虑诸多,从不能自主行事。然这些小弟实难苟同,她过去总道小弟善解人意,体贴备至,才学出众,处事公正明理。
那些凶莽,便纵是心怀侠义之心,如此胡乱杀伐妄为便算得对么?玄门律法规章,虽不尽完美,然世间诸多制度何有完美?若连不完善的规则都不去遵循,事事但凭义气,玄门岂非乱如魔门去了?又于那对面的堕落城何异?
处事若要俱无遗漏,自当细虑周全,人性复杂难辨,一面之辞岂可轻信?怎就成了毫无主见。人生在世,岂能好高骛远,修得仙法本事高明便自想着凭此扬名立万,便自觉得能除尽天下不平丑恶之事?小弟若能理得一方之事已是万幸,怎能不切实际去想如何改变玄门规律,创造完美?”
他没有回答那人的话,那人却自己想出了答案一般,失态大笑道“好笑啊好笑!”说着,大笑半响,才又仰天怒吼道“我知道那背叛的王八蛋所谓志向,无非是离开乡里,到城中有一番作为。像你这种在城里有权势的人老婆一样不满跑了,那什么才算是大志向?变成天玄大帝?变成地魔宫宫主?老子算是明白了,狗屁的什么本事志向胸怀,就是他妈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的就是最好的!”
说罢,又嘲笑似的瞧了眼那文绉绉说话的男子道“亏你一嘴文绉绉的话,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妈的,你们两个自己死去吧。
老子不死了!他们两个王八蛋寻欢作乐的正快活呢,我他妈的还为两个王八蛋要去死?不就是城里吗?
算个屁,老子一身异人所授本事,到哪里拳头不必人厉害!我他妈就打出个名扬天下,让那两个王八蛋羡慕妒忌到骨子里!那婆娘到时候自然知道她有多蠢。”
那人自这么说罢,纵身从崖顶跃出,于顺着狂风方向御空飞行远去。这不禁倒让兰帝和吃了一惊,一个乡野恶霸竟能修得御空飞行境界,倒果真很有些本事。
那着装体面的男子,听了离开那人的话后,怔怔出神半响,突然有失斯文的将一坛酒仰首往嘴里没命的倒,直到坛中酒水几近滴尽,才扬手学着那离开男人般将酒坛摔个粉碎。
突然振作起来一般道“兄弟,小弟也决定不死了。虽至今不能苟同她信中所言,却同意一点,过往小弟确实太过看不起凶莽之徒。
今日那离开的兄台一番言语,虽粗鲁,却极在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倘若如何处事都不免照顾不周有得有失,又何必为失却过份介怀?这般死去,她若知道也不过笑我果真无用而已。
不如放开手脚,作为一番,日后自有事实证明她认识对错,既不能说服她,又不同认同,便当用事实告知她是非对错真假。”
言罢,便自从大石上跃下,轻手拍去衣裳上沾着的尘土,抬手以指代剑,在石面刻下三子‘姻缘石’。
末了抬手抱拳冲兰帝道“兄台,各人自有伤心事,小弟也算识得愁惨,自不会劝兄台放弃消沉之念振作求生。然我们三人可算是姻缘际会,倘若当真日后各自一番作为后,还能相遇相约重回此地把酒谈心,也算不枉相识一场。小弟告辞。”
他自说罢,运转起兰帝认得的北冥门紫焰飞云于双足下,逆风飘然飞走去了。
两个真正想要死的人各自活着飞走了,兰帝自顾坐半响,脑海中两段记忆冲击矛盾处竟渐渐消逝了。兰长风前世对他的诸多教诲,两世共识之人的诸多作为,方才听到看到的一切逐渐联系在了一切。
豁然贯通明悟。
便也在石上以指刻字道:
‘生虽为人之本,理想却为人之根。命运予人喜悲磨难伤害,便为人心成长之精粮。道之悟在大亦在小,人之行在心在得在失。莫强求,是谓莫对所行之所必失强挽留。
道之根本为人之遥不可及完美理想,然其本非自然,所谓自然之道,是谓自知,故明自持自行。
天地万物既本属自然之理,任一生灵之所为所行本就是谓天之道,自然之真义,所谓修道,不过在修缥缈,不过在修遥不可及之梦想。
人道本便是天道,本便是自然之道,本便是极致之道,一切所修,只贵自知二字而已。’
他自刻罢这些,便留下年月时辰,略作思量后,才在之上补名两字:
‘剑帝’
末了,将腰间血冷吟抽出,插于石上,借此剑于天地能量贯通融会之强大能力,脑海中回忆思量着离去两人意识波动运走特性,布下一忘情门阵法。
如此,便不怕此石头此山日后有意外被毁却的可能,除却他自己和方才那两人及其他们本身的轮回外,也在没有人进得阵内。
作罢这一切,便自施展起忘情门虚空飞剑阵,闪没远去。
心里想到,倘若那两人日后死去轮回,这座旁人近不得的山必成附近鬼怪传说神话,他们的轮回若幸运入此,必让忘却前事的两人为各自的有缘既好奇庆幸又莫名无头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