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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市公安局大院。

公安局的办公大楼是去年才竣工的新办公大楼，整栋大楼高十五层，白沙市委副书记，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梁正南的办公室就在办公大楼的第十四层，倒不是梁正南不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是因为江南的气候决定的。

江南的气候是那种典型的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尤其是楼房的顶层从来都是如此，梁大局长自然不可能在顶层办公，这样一来，第十四层就成了梁大局长办公的首选，既可以享受俯瞰众生的感觉，又不用冒着严寒酷暑办公。

当然，为了让梁局长有个安静的办公环境，顶层基本上闲置了起来。

“爸，我费了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事情基本上都已经打听清楚了！”梁仲道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右手一扬，香烟灰烬纷纷扬扬的飘落：“卢东来的儿子卢浩在玉湖区大肆圈地，还收购了玉湖机械厂等。”

“还有赵长天的儿子赵乐在玉湖区靠近河畔的城乡结合地带圈地二百亩，说是要建个奶牛场，建个狗屁的奶牛场，这家伙就是明目张胆地圈地，准备大捞一场罢了！”

“爸，既然他们可以捞一笔，为什么我就不能去赚一笔？”

梁仲道抬手将香烟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眼神里闪过一道光芒：“爸，卢浩那小子在玉湖区砸下这么一大笔钱，新的市委市政府肯定是搬迁到玉湖区了，想不到卢东来在这个时候居然敢纵容他儿子胡来，爸，我看卢东来肯定有问题！”

“爸，你也该开一开空调了，天气这么热！”

梁正南背着手站在窗台前，窗户大开，却没有一丝风吹进来，墙角里的立式空调安静地睡着了，他并没有理会梁仲道的埋怨，也没有对梁仲道思维突然跳跃感到奇怪，缓缓地摇摇头：“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卢东来不可能乱来！”

“而且，市委市政府搬迁的事情，市委常委会上都还没有进行讨论，这种事情省委省政府是不会干预的，尤其现在是卢东来跟你大伯竞争省长的关键时刻，他断然不会因为这么点蝇头小利而置身于非议之中！”

梁仲道一愣，愕然地张大了嘴巴，好不容易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能够让卢东来难堪的主意，想不到转眼间却被否决，不甘心一咧嘴：“爸，不管有没有，只要造成声势来，最好闹到中央去，就算是不能绊他一下，让他手忙脚乱一阵子总是好的！”

梁正南一愣，缓缓地点点头，两眼之中闪过一道光芒，想不到一向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也有灵光一闪的时候呀，看来，这孩子本质上还是很聪明的，看来是该等到大哥上位之后，把这小子弄到下面去锻炼一下。

“儿子，你这个主意不错，晚上我跟你大伯商量一下再说。”梁正南缓缓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伸手拿起香烟点燃吸了一口：“既然卢东来想让我难做，我也不能让他好过了，那我就在临走前给卢东来一点颜色瞧一瞧！”

梁仲道一愣，慌忙抬起头：“爸，你说什么呀，什么临走前给卢东来好看，你要走哪里去，你要调走了？”

梁正南张口吐出一口浓烟，白色的烟雾缠绕在他脑袋的周围，令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置身于云山雾海之中。

“你大伯前两谈跟我提了一句，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要赶在市一级党代会之前下去，当然，你大伯也没有强迫我下去，我也在思考之中！”

梁正南蔚然叹息一声，他当然明白这个时候离开白沙这个是非之地很有必要，这些年来他在白沙的所作所为心里还是很清楚，真要是卢东来死死地揪住自己不放，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大哥上位？

“爸，干嘛要调走呀，咱们在白沙过得好好的，等大伯当上了省长，你再熬上几年，再混个副省长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梁仲道不乐意了，大伯虽然是省委副书记，不过，相对于白沙市公安局长来说，他更喜欢带一大票警察到处耀武扬威，人见人怕，这才是一个纨绔应该过的生活。

“你懂什么！”

梁正南眉头一皱：“我要是不走的话，就凭你在白沙做的那些狗屁事儿就有可能被人捅出来，到时候对你大伯说不定就会有些影响！”

梁仲道呆了，仅有一个白沙市公安局长的老子还不足以让他在江南省内横行霸道，大伯作为省委副书记就是他的最大靠山了，倘若真的影响到大伯的进步，那可不行。

“爸，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必须赶紧动手，不然的话，你一走，谁知道他们还给不给我面子？”

梁正南缓缓摇摇头：“儿子，先不要着急，这样吧，我先找市政府那边的人打听一下消息再说，反正要走了，总要给我点好处吧？”

说罢，伸手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

江南省政府大院。

烈日炙烤着大地，省政府大院的院落里没有一丝风，院子里高大的树木都晒得焉焉的，依稀能看见丝丝条条的水蒸气从水泥地上蒸腾出来。

朱长勇坐在办公室里，颇有些无聊地翻看着手里的材料，来到省政府办公厅督查室上班已经有三天了，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也渐渐地习以为常了。

江南省政府督查室办公的地点就在省政府办公厅办公楼，省政府办公厅是少有的几个在省政府大院内拥有独立办公楼的部门之一。

省政府督查室是正处级编制，主任黄莉是个很漂亮很妩媚的女人，有着一头波浪式的淡黄色的卷发，丰胸，细腰，柳叶眉，反正算是一个祸水级的女人。她也是整个督查室里唯一个，知道朱长勇只是过来督查室实习半年的大学生的人。

朱长勇是省委副书记，常务副省长卢东来的秘书彭云亲自送过来上班的，而且还一脸正经地跟黄莉说，一定要严格要求朱长勇，工作标准更不能降低云云。

彭云是卢东来的秘书，是省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的处长，级别跟黄莉这个督查室主任一样，而且彭云作为卢东来的贴身秘书，提副厅那是妥妥的，他这么一说，黄莉自然不会真的傻乎乎地把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朱长勇来干。

不过，好在这个小伙子还算是灵醒，每天来得最早，打水，拖地等等，完全做到了一个普通新来人员的本分，这让黄莉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不知道朱长勇是彭云的关系弄进来的，还是卢东来弄进来的。

当然，若是朱长勇是真的在这里工作，那倒还好一些，毕竟无论朱长勇调到哪里，作为主管领导的黄莉，对于朱长勇的考核评价作用很大。

不过，朱长勇并不算是督查室的正式成员，只是来督查室的大学实习生，说句真心话，她的评定对于一个在校大学生来说，还真不算什么，谁不知道大学生实习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单位对实习生的评定真心不重要。

省政府办公厅大楼只有四层，办公室有些紧张，督查室只有五个办公室，作为主任黄莉自然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督查室的三个副主任当中，只有资格最老的正处级副主任林跃有独立的办公室，剩下两个副主任也公用一个办公室。

然后督查一科一个办公室，一科的科长叫张勇，督查二科的办公室就在一科旁边，科长叫许铭，朱长勇被黄莉分配到了督查一科。

只希望朱长勇这小子是真的懂事，千万不要是装出来的才好，就算是装出来的，也只要他装出四个月来就行，十一月一过就好了，黄莉放下茶杯，起身拿起了水壶给窗台上的花浇水。

几道水流从喷嘴中洒出，黄莉小心地调整着水壶的角度，让水流尽量从花枝上流下，这几盆花可是她看着一天天成长起来的，是她从白沙下面的县里调任督查室之后带过来的，是她在省政府大院里度过了数年光阴的见证。

哎，老了，真的是老了，黄莉心里微微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水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朱长勇的身影，年轻真好呀，也不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干什么呢？

黄莉想起自己当年分配到柳杨县双头坝乡政府的时候，懵懵懂懂地，什么都不懂，傻愣愣地等着领导安排工作，这个朱长勇在干什么呢？

思虑及此，黄莉走到办公桌前取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她在下属面前一向很注重形象，下了班可以开玩笑，说上几句笑话，上班就得有个上班的样子。

朱长勇伸手掐了一下鼻梁，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触及杯壁上的娟秀字体，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丝笑容，杯子是林敏仪送的，说是来省政府大院上班，不能太寒碜了。

放下杯子，朱长勇又低头读起了今天的《江南日报》来，他知道卢东来让自己来省政府办公厅必然是有深意的，却始终都想不明白卢东来的深意是什么？

不过，他的目光在报纸上一扫，就迅速地被其中一块豆腐块大的文章所吸引，居然没有观察到黄莉的到来。

“小朱，你在干什么？”

黄莉眉头一拧，声音不大却有一丝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