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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只吃了两顿饭,金淑娴沉浸在设计中持续工作到凌晨三点才睡,却在没有借助任何叫醒工具的条件下,一早六点不到就醒了。
毫无困意,斗志昂昂,却饥肠辘辘,她心想着一定要在清晨时刻那传说中最为高效的时间段里好好做设计,便好似打了鸡血般地迅速爬起,一面梳洗,一面做起了早餐。在北京这个鸡都不叫的时辰点,她当然想不到还会有谁会像她这般活在火星时区。于是,当,她嘴里含着满是泡沫星子包裹的牙刷,一手忙着关掉嘟嘟作响的水壶,一手调小炉火焰以防甜水荷包蛋扑出锅子时——裤兜里的Iphone手机振动着响起,实在是让人懊恼又匪夷所思的事情。
手忙脚乱地关掉燃气,按熄水壶灯,接起那个似有几分眼熟的电话号码,一听到对方的声音,淑娴即刻就后悔了。原来,昨天忘记了录入Diamond——戴瑞德的号码,以至于电话上面没有显示出他的名字,当然,她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竟然还有脸面打来电话——
“哟?你醒了。”一道语调懒懒的男声就这样从电话那头传来。
“干嘛?!”淑娴反射条件的含包着一口牙膏沫子回答,那声音跟人猿泰山学说人话时的吼叫有得一拼。
“……你没事吧?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想得太多——重感冒了?”
“你!……”一句话就能炸到她的爆点,这个男人果然与之八字相冲!金淑娴这么忿忿想着,昨日车上那突来的霸道一吻划过脑海,一股气团上升至胸口,又憋进几分,却让她一时间骂不出话来,真是……一点都不像是她的做派……
“开玩笑的。”电话那头的声音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慵懒语气,“好了,我一早打来电话只是为了提醒你——我们的约定之日之剩下四天了。四天、作品、男朋友。恋爱达人,设计师小姐,要加油啊。”
“还用你提醒吗?啰嗦!”对着手机大吼一句,电话屏幕上立刻飞溅上一片泡沫星子,淑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是好心。”
“你是禽兽!”
不等他回答,金淑娴就按下了屏幕上的通话结束按钮,不客气地为这通让他气血上仰的对白画上句点。
可是……只三秒过后,伴着“嘀嘟”一声响,一条短信跃然手机屏幕之上——【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倒数计时:四天。】——自然是来自那个惹人厌的电话号码。
[禽兽……!]
淑娴“啪”地按下Iphone锁定键、熄掉屏幕光,心里默默咒骂一句,脑子里刨弄起自创地“金氏骂不死人才怪口毒舌贱秘笈三千式”,倒腾着要回个“惊天地、泣鬼神”地短信,不气他个半死、也要怄得他吐血……却,怎么也写不出满意的。
眼见着那锅糖水荷包蛋的热气都快散去了,小妮子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弃了手上编辑了几十遍的短信。她如此自我安慰地想着:俗话说得好,和禽兽搏斗只有三种结局:赢了,比禽兽还禽兽;输了,禽兽不如;平了,跟禽兽没有两样。结论,选择对手最重要,对待禽兽的最好方式,就是无视、轻视、鄙视!——没错,从今天开始我要彻底无视这个“禽兽戴瑞德”!
决意已下。金淑娴开始努力尝试着将注意力拉回到工作范畴。“天使之心”的形态已然了然于心,她酝酿着些许感性,在苹果手提电脑上翻查起日常收集的各式与艺术设计相关的图片资料文件夹,并将看似有关或有灵感闪现的图片拖进新建立的文件夹“TheAngleHeart”。玲珑或纯净的色彩,朦胧或清灵之形影,哪怕是风景之画一隅见好也统统录入整理,渐渐的,一些跳动着灵性韵律之音符在脑中跃见,她随即将电脑连上客厅的打印机,将最为偏爱的图片资料印上实体的纸张,用贴纸贴在窗边落地窗的玻璃之上。一片又一片,一面的玻璃窗很快就被纷繁的颜色与花纹点缀覆盖出巧妙的形状,遮住太阳时隐时现的光点,时间也于此一分一秒过去了。
当天色开始泛起紫红晕色,一道门铃声骤然响起,诧异间将金淑娴从工作中拉回了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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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铃音之外,还有谁知道我临时住在这里?她猜想一刻,马上转念认定是走错了房门的快递员或外卖小生。脑子里本就塞满了设计相关的思绪,此刻这丫头全然冒失,毫无防备地打开了房门,也就这样相当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丧门星——
哦,天啊……我怎么能忘记了还有一个知道这处秘密地点的讨厌男人。金淑娴心里一阵哀嚎,瞬间紧皱起双眉,直直瞪着这个在遥远的曾经深爱过,且对她了如指掌的前男友,林永俊。
“怎么又是你?!”
“我知道,小娴你一定会在这里。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懂你呢……”挂着深情款款又略有委屈的表情,林永俊理所当然般地回答。
不用多想。金淑娴将全身的的劲儿聚集在左手,猛地一下将门推合下去,只听见——
“哎哟!!!——我的妈呀!!!——”林永俊的惨叫迸发而出,久久不绝,回荡在十八楼楼道之内,这颇具穿透性的声线甚至极有可能穿越墙面和门隙传达至上下好几楼层,扰民清梦……
这一时间,连脑筋线条粗似大象腿的金淑娴都被吓了好一大跳,手不觉松下一刻,就这么让林永俊一个倾斜倒进了屋内门厅,横躺在地板上抱着左脚板鬼叫不已。
“疼死了……”林永俊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看到一个大男人这样,隐藏在金淑娴坚壳下的愧疚感泛起了尖尖角,她手足无措地盯着在地板上扭动的男人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娴,好疼啊……能让我进屋休息一会儿吗?”
“……不行。”咽了下口水,淑娴强迫自己扔下这句话,拔腿向里屋走去。
哪知,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小娴,真的好疼……别那么狠心好吗?”
看着蜷在地板上的男人那一脸欲哭无泪般委屈难当的表情,几多绝决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女孩的喉咙口。
“……那,你就躺在这儿休息吧,休息好了赶紧走。”淑娴撂下这句话,转身向里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持续的平静让金淑娴稍稍放下的紧绷的情绪,逐渐恢复到工作的状态。她不知道倒在门厅的丧门星走了没走,也无心去查看。因为,拿着画笔的手正忙碌着,试图续接上几时前被打断的灵感,利落勾勒着幻美裙摆的轮廓,直到——一杯咖啡突如其来地放在了离她右手不远的桌面上……又一次啊又一次,让她不得不从工作中回过神来。
瞪圆了双眼回看那个踮着右脚一脸委屈的男人,这女孩满脸尽显被打扰到的不满——“怎么还没走?”
“马上就走、马上就走……淑娴,你又熬夜了吧,黑眼圈都出来了。你总是这么拼的。哎,真让我担心。”林永俊小心翼翼地关切道,“当年陪你熬夜读书工作的时候,我也常常帮你泡咖啡。刚刚走到厨房看到正好有咖啡粉,就帮你泡了一杯,速溶的当然不好喝,不过下次我可以上好的巴西咖啡豆过来,那是我在南美特意买的……”
“拿走,咖啡我戒了。”淑娴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讨好。
“淑娴,你别对我这么凶……”
“谁有空凶你了?没看见我很忙吗?我不想喝咖啡,你拿走。”女孩低过头去,让披肩的长发挡住他无理的直视,话语间夹杂的尽是无奈的冷漠。
“不想喝算了,咖啡我还是放这里……”林永俊不识时务地将咖啡杯向淑娴推向几厘,眼神直直看向她,同时身体也向她倾斜过去——
反射条件的,当金淑娴回过神来,她已然一个反手将咖啡杯打落在地板,深棕色的液体四溅,屋子里又一次充满了尴尬的味道和怒意的余温。
“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地相处吗?”林永俊瘦削的脸颊苍白地愈发无力。
“我们有好好相处的必要吗?”金淑娴寒着脸反问。
“你的个性实在太倔强了,这样不好,对你和你周围的人都不好。”
“一瞬间我变成坏人了吗?究竟谁是背叛者?究竟是谁将一切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好吗?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
“我有选择朋友的权利,我坚守我的权利,并且我的选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屋子里安静了几分,好容易,林永俊才喃喃念出一句:“小娴,你真的有这么恨我吗?”
“是的,我恨你。不管你问我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答案。”金淑娴毫不犹豫地回应。她不想,不愿,也丝毫没觉得必要隐藏自己的感受。她就是带着这种利剑锐斧般锋利的个性,大步向前走着、活着,铿铿锵锵直到现在的年岁。对于那些过往的伤痛,既然她受了、痛了、忍了,那么实实在在、清晰刻骨,之于而她根本没有想过隐藏、装腔、较量,因为,这不是她之个性所为。
“我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两年了。”林永俊再次喃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她诉说。
“对有的人来说,时间可以忘记了痛,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时间只是让他们习惯了痛。很不幸,我属于后者。”金淑娴保持着那一脸冷漠,说,“你走吧,我需要工作了。”
无可奈何,就在林永俊转身之际,他如此说道:“不管后来发生了多少事,我还是希望你知道——我爱你,爱了整整一个曾经。”——
如此这句,还有那喀嚓一声关门声响,让金淑娴手握画笔的右手重重的搭下。
想要工作的心情,在那一瞬间,再次被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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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她苦笑。
[如果爱,当初又怎么会如此伤害?如果爱,那些过往纠缠的情意又何以舍得,就这样,就这样做出让她难以理解的选择。]
她不懂。
她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痛,她摸得到只有自己的恨。她也不明白,这些负面的情绪何以在深爱一人之后——凌厉地那么清晰呢?
没有时间伤感太多,当那双瞪得有些微红的杏眼扫过工作台上那一摞摞设计稿,责任感再次将她拉回了现实。
“振作!”金淑娴小声对自己说,“要加油!”——她对朋友的承诺就摆在眼前,以至于那些过气的感情和无谓的情绪以及爱与恨的疑问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么多么地累赘。
恨就恨了,不想原谅就不去原谅了,金淑娴——“你要振作!”——
是啊,连毛主席都说过:这么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就像浓烈的爱着一个人时那种无法逃避的情感一样,同样的原理,当恨在心中蔓延开来,该怎样消除、抹去、清洁干净呢?这毕竟不是关水龙头一般简单的事,说拧上就拧上。所以说,什么以德报怨都是胡扯的话,谁都不是被虐狂,又不是天生下贱,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就连孔夫子都不赞成以德报怨这种观点,当有人询问他老人家:“以德报怨如何呢?”孔夫子回答:“你拿德来报怨,那么拿什么来报德呢?当然是以公正来报怨,以德报德啦。”——所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才是世间本得的真理,不是吗?
深呼吸,再深呼吸。
一遍又一遍自我说服与认定后,金淑娴再一次,又再一次将注意力凝聚在了脑中那一片片洁白与灵性的白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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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即将降临前,第一系成型的草图终于浮上了纸面。
金淑娴在设计中尝试着使用层层叠叠的薄纱包裹前胸,让衣形沿着腰线垂下并延伸,尽最大可能性地显露美背之曲线,并在裙摆中隐现高贵花饰和典雅珠绣,营造出轻盈朦胧的美感。
唔,这样的感觉很有几分相似于AnnasulY当季的作品,就是那种想要努力表达出的性感优雅,低调迷人之感觉……收笔之后,她对着图稿如此想到。
[哎。]
叹了一口气,只因她也明白:能够配的上“天使之心”的仙衣怎能以现有的大牌婚纱对比或参考做底?会这样去思考评判作品,说明目前的设计仍是凡尘之物,必然不够完美惊世。
当思绪带着眼神从画稿中挪开,免不了地对上了地板上未有清理的咖啡污渍。淑娴起身去厨房搜出一张抹布,当俯身擦拭地板时,她终于意识到,比起咖啡因子,此刻的她更需要酒精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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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夜店吧。”听完金淑娴一番言简意赅听似冷静的讲述了这两天的遭遇,陆铃音在电话的那头不紧不慢地蹦出这几个字。她和淑娴的关系早就过了需要叙旧客套的阶段,一旦联系很快就能回到当年无话不谈的状态。于是,在听完闺蜜最近这几番际遇,她毫不犹豫给出“去夜店”这个建议——她个人觉得,这个主意给的是精准到位、聪明绝顶的。
“夜店?”淑娴皱起了眉。她仅仅在读服装设计的大学时代屈指可数地去过两次所谓的迪吧,而到了美国之后就完全和夜生活绝了缘。虽然做着所谓时尚相关的工作,在自我娱乐方面,这妞子完全有着一颗原始人类的心。
“你想想啊,你现在没灵感,听听音乐多好?你自己也说想要喝酒么,夜店有得是酒喝。这样,你又可以在音乐中忘却恼人的旧日情伤和负心汉,还可以用百试百灵的各式酒精打通六脉神经,要是能够碰上个不会让你病情发作猛掉鸡皮疙瘩的男性生物体——这样,不是连赌约里要求梢上的临时男朋友都给解决了吗?”
“我就不求打通什么六脉神经了,别去了之后变神经病就行,在那么多人格没有接受过测试的男人堆里走来走去……有够考验身体素质的……”
铃音“噗”地一下就笑了:“酒啊、音乐啊,这些都是好东西啊。BePositive,ok?妞儿啊,您现在需要的是灵感啊。”铃音在电话那边循循善诱,“何况了,你那个赌约时间快到了,再不行动起来就真的输了哟!”
叹了口气。“去哪家夜店呢?”自言自语似地,金淑娴一面问着一面打开手机浏览器查了起来。在搜索栏里输入“北京”、“夜店“几个关键字,MIXCLUB的名字就豁然跳到眼前。
“你这个后现代落伍艺术家,就去大众点评上搜家老牌的店吧。大众化,安全。记得尽量站在人多的地方——你这个皮相,找个合适的地方一靠就会有酒喝的,懂的?有什么疑问随时打我这个咨询、求救、服务三位一体多功能电话噢,亲。”
“拜……”再听铃音说下来去,淑娴怕自己就彻底不想去了……挂了电话,她看了看在点评网上一千多份关于MIXCLUB的评论,总体评价足有四颗星,似乎不会槽糕到哪里去,便没再多作考虑。没有精神精力为自己化妆打扮,金淑娴换下皱巴巴的居家服,套上了一条黑色V字领连衣裙——会带着这条与她日常风格迥异的小黑裙子完全是因为裙子的特殊意义,这条裙子是两年前蓝信子送她的生日礼物。为了不让裙子配搭出的感觉太诡异,她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漆皮包,披下微卷长发,脚踩万年帆布鞋,一脸凝重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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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到北京工人体育场北门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一走进挂着“MIX”黑字白底的招牌下红光照耀的大门,金淑娴想要放松的兴致就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拉入谷底。
不过嘛,既然来了,基本目标还是要实现的。于是,她挤到吧台买了两杯血玛丽一饮而尽……头开始有些晕呼呼了——这感觉正好适合回家睡觉。她满足地想着,转身准备走人。这时,两个男人就不知好歹地凑了上来。
“小姐,你看起来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啊?”个子偏瘦穿条纹衫的男子如此询问。
“没可能。”金淑娴轻快简单冷冷地回答,心想,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搭讪的方法怎么一点儿都没有改进过?这几乎一模一样的问句,她可是从初中阶段开始不时性地听人说到现在呢。或许因为这股子熟悉劲儿,也可能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就连她的怪毛病都懒得发作了。
“哎呀,我也觉得很眼熟呢,美女哪里人啊?”黑T黑裤圆头圆脑的另一位如此接到,一双贼眼在她俊俏的脸上来回扫动。
“火星人。”一阵鸡皮疙瘩翻过背脊,淑娴深感不妙——要知道,从小到大她都是三五杯就醉。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醉了虽然不倒不吐,但是性格必然变本加厉地恶劣……还是趁着自己尚有理智的时候快点溜走,免生是非的好。
“还挺幽默的!别走啊,给个面子一起喝一杯吧。”条纹衫男子不屈不饶地追问。
这次淑娴不做回应,转身就走。
两个男人并未作罢,正欲上前劝说,一个身影闪到了他们的面前。
“嗨嗨!~这位美女是我朋友呢,我来招呼就好。”随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只芊芊玉手搭在了淑娴的肩头上——“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你哦!~淑娴,好巧。”
金淑娴回头定眼一看,竟然是赵心蕊。
“原来是大美女Juliet的朋友,那更要认识一下了。”黑衣男人脸上笑开了花,应承道。这两个男人明显与赵心蕊相识,脸上双双挂着热络的表情。
“有的是机会呢,今天就不太方便了,下次吧。”赵心蕊极有女人味地挥挥手,话语里却是含着一副不容质疑的口气。说完,便拉起淑娴的手向人群里走去。
“我其实应该回家了!——”酒吧里音乐轰天,金淑娴扯着嗓子大声说话才勉强让拽着她手走在前面的赵心蕊听见她的意愿。
“我看你也是刚来的样子,不要着急走哟!~今天我朋友在这里过生日,你过来打个招呼吧,我给你介绍些朋友。”还是那副女人味浓又不容分说的语气,赵心蕊拉过淑娴的手穿过人群走向一台卡座,只见其间坐满了各色男男女女,台桌上十几瓶18年的Chivas摆了好几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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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入人堆,淑娴就被心蕊按进了沙发区最中心的位置,她紧挨着赵心蕊左手边坐下,一脸兀然地任凭她为自己依次介绍席间的男女。
一圈介绍完毕,金淑娴大致搞清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来自同一家投资类金融公司,今天是他们大老板唐卓四十二岁的生日,如此好机会表现,大家自然是尽力献媚,敬酒不断,给足了老板面子。
这位老板唐卓此时正坐在赵心蕊的右手边。他国字脸,鹰挺鼻,深邃的长眼角边细碎的皱纹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沉稳的气质。刚一入座,金淑娴便认出这位正是上次在唐宫壹号饭店门口瞄到的那位“大奔男”——那天他对着赵心蕊背影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可让人记忆深刻。此时,他还是带着那几分深情的眼神,直盯着心蕊转头说话的侧面,一只手轻轻环在她纤细的腰间。就连情商低下的金淑娴都看出来了,这两位的关系不太一般。
“你男朋友?”当赵心蕊转头对上自己好奇的眼神,淑娴不经大脑思考般地如此问。
“不是啦。”心蕊狐媚地笑出一个弧线,如此回答,“他啊……顶多算是我的替身情人。”
“替身情人?情人和男朋友有什么区别?”金淑娴再次追出一个情商低下的问题。
赵心蕊看着她茫茫然的表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不可能完全属于我的,他有一个‘老婆’——是我怎么都战胜不了的。”
脑子里“嗡”了一下,金淑娴愣住了。
几小时前才有一个有妇之夫不知好歹地上门来求爱,这又见一个有妇之夫恬不知耻享齐人之福?……头晕眼花。
“Juliet,每天看你带着不同的美女逛场子,今天这个最漂亮。”一个精瘦黝黑的男子突地挤到了金淑娴的身边,满脸堆笑着奉承。
“Jason,这个漂亮吧?这位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美女设计师,要是喜欢,你可得多下点功夫!~”
“好啊,有这么漂亮的美人在,我肯定奉陪到底。美女,喝酒吗?”
被叫做Jason的男人拿起一瓶Chivas正欲向着一个空杯子倒去——金淑娴一把抢过了他手中剩余大约三分之一容量酒液的酒瓶,“咕咚咕咚”灌入喉咙——她确实需要好好喝酒……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这个荒唐的世界了。
“你的朋友不要紧吧?”看着女孩豪饮的模样,就连沉稳的唐卓都忍不住开口询问。
“应该不要紧吧?~”赵心蕊一面抿嘴笑着,一面用手机拍下了美人喝酒的侧面,随即发到了微信朋友圈之上,内容写着:美女设计师朋友酒性大发,有人感兴趣吗?今晚替她[求捡走]!
“哇噻,Juliet,你朋友酒量这么厉害,今天我可要好好领教一下。”Jason及周围一众男人起哄起来,桌前几只空杯瞬间倒满了色泽金黄的酒精。
“你们随意啦!~”赵心蕊娇媚地挥挥手,一面玩着手机,一面眯眼笑等着看好戏。本来感觉有些无聊的夜晚,在瞄到金淑娴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会变的有趣起来。
这个让小D和Harry都十分在意的女孩,在前次晚饭的餐桌上竟显一副不谙世事、傻大姐般的模样,结果还不是独自出入夜店——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赵心蕊想着,今天可逮到机会剥下这小狐狸精的伪装了。
就这样——
在一帮人的怂恿下,灌下了酒瓶中的酒,又连着干掉了Jason奉上的两杯子液体,金淑娴终于彻底陷入了本能状态——“砰”的一下,她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撩在了桌台上,气势那个凶狠,直惹得人侧目。
“你……没事吧?……”坐在一旁的赵心蕊被小妮子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拍拍淑娴的背脊,小心翼翼地询问。
哪知,金淑娴一个侧身过来,双手一把抓住她的肩头,一脸严肃地大声说:“Juliet!”
“我在!”心蕊显然被现在这个状况愣了一跳。
“你一定要清醒!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不管是在什么时代,女人总是容易被牺牲的一方,这个结果有很多时候归结于女人天生有爱心的性情。你看看你,又漂亮、又聪明、学历高、身材好、又时髦、很高端,一定会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只对你好的男人的,凭什么要跟一个脚踏两只船——如此不知廉耻的男人在一起?千万不要因为一时迷惑犯错伤害了自己!离开他,一定要离开他!对男人的依赖只会加速女人沦陷和牺牲的速度……”
“淑娴,你喝多了?!”心蕊一手捂住淑娴的嘴,慌忙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心蕊——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的男人是谁?”唐卓低着嗓子问道,坚毅的脸庞微皱起了眉头,少有的表现出了情绪。
“她喝多了……”赵心蕊脸色泛出臊红,对于目前这个突发状态她的确有些始料不及,特别是在如此多人的场合,有些话还真不好明讲……
“我没有喝多!”一掰开心蕊捂在脸上的手指,金淑娴就将话头指向了唐卓,“装什么傻?我说的男人不就是你吗?这么大个子又一把年纪的大男人,你好意思辜负眼前这么好的姑娘吗?”
“辜负她什么?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唐卓冷静地回应。
哪知,还未等他说完,金淑娴就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她跳到沙发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说:“需要一些时间?需要多少时间?不能精确到秒的时间计量都是瞎扯蛋!霍金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给气瘫的!没准备好就应该放她走让她幸福,没有想清楚之前不可以给女孩子添麻烦!”
“她需要我——”唐卓的话似乎每次都没办法说完……
“她需要你?这是我听过最烂的借口,没有之一!她需要我?你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责任推到女孩子身上了吗?唐玄宗的堕落是杨玉环痴缠的错吗?这只是让这一代君王更容易被宽恕的借口,还用什么长恨歌颂什么天长地久?我呸!林觉民的壮烈来自于对妻子的薄幸,满纸情话就是一派胡说八道。你看看一场场战争中造就的那些个寡妇村,在歌颂她们贞洁牌坊的同时,有谁会怜惜她们孤寂的一生?牌坊冰冷的光华敌得过千万颗由年轻熬到老去的忠贞之心,却没有一座鳏夫村为千古痴心相抵——因为守节不是男人的须有的美德,顶多在妻子死后作一首悼念诗——‘唯将终日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什么意思?就是——我将在往后的每一天和颜悦色的过日子,为报答你这一生为我愁苦的心。就这样了,男人的良心仅止于此!都是狗.屎!!”
虽然在这么音乐喧哗的酒吧里,这台卡座里的人在这一刻却全都沉默着,一双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叉腰站在高处口若悬河扮作泼妇状的女孩,其中一个坐在角落的女孩还忍不住“啪啪”鼓掌鼓励了一下刚刚结束的那番长篇大论,只是……一看其他人那番表情便知形势不妙,也就不好再作声。而惊在一旁的赵心蕊,
脸色已然从顶红到了脖子根,完全不知该从何处解释,还有生日当天还被痛骂一顿的唐卓,这一刻更是一付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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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谁说过,冷的像冰一样的场子终会有人来打破。这不,一道男声就这么从天而降——
“金淑娴,你在这里干嘛?!!”
即使处于醉醺不醒的状态,金淑娴也能清楚分辨这个讨厌的声音来自于那个杀千刀的戴瑞德,她转过身去,狠吸了一口气,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在喝酒!你又在这里干嘛?!!!”
无视于小妮子的问题,戴瑞德走近几步,询问赵心蕊:“她怎么会在这里?”
“偶然遇到的,她喝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刚发的朋友圈消息上显示了地理位置,我家离这里不远。”戴瑞德转过脸去看向踩在沙发上倾斜不稳的女孩,“北极熊”表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冰点温度。
一看到这个讨厌的男人就心生烦躁,再加上他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你欠我八百万美金”的表情更是让人生气,金淑娴刚要表达此刻对他出现深感不满的意见,就被一个拦腰抱了下来——完全无视与她的挣扎和抗议,戴瑞德毫无表情地将她扛在肩上,对赵心蕊留下一句:“这个麻烦我带走了。”便排开人群,快步离开了现场。
留下一众人,继续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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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吗?”看到赵心蕊脸上难掩的失望和心伤,唐卓轻握住她的左手,低声问询。
赵心蕊低下眼睑,点了点头。
坐在她身边动作亲昵的唐卓丝毫没有引起戴瑞德的注意,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更不要说关心和妒忌了。当初,当她和戴瑞德作为男女朋友交往的时候也是这样……从没见过他的用心和太多在意。总是忙着工作看不到真心的他,让她产生了自我保护的潜意识,才会不断的说话让他吃醋,装作毫不在意地主动提出分手,哪知,他竟然一脸爽快地轻易就答应了分手的要求。她一直以为这就是小D的风格,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可是,现在……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的眼里只有那个站在沙发上撒泼发飙的女孩,而这个女孩论家世背景、学历才华、外表品味没有一样赢过她,跟家世一流气质超群的戴瑞德完全不相配……想到这一点,赵心蕊心里就难受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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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来!你这个禽兽!”金淑娴的双脚被他强壮有力的双臂牢牢限制住,但还可以奋力捶打他的后背,可惜,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中更耐打。
反抗无效,小妮子就这么一路被扛到停车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人已然被塞进了银色保时捷前座。淑娴抬起含醉微红的小脸,只看见男人高大的身影高高笼罩,他背着光线虽看不清表情,招牌式的冰霜面孔却在小妮子脑子里晃来晃去——
“我要回家!”她一把抓过他衣衫的一角,大声说。
“家在哪里?”他被她拉扯地不觉倾下身来,“告诉我地址,送你回去。”
“我家在……”世界在她的眼前渐隐渐现,眼前男人的身影同时开始模糊放大——话语虽简短,他略有低沉的声音却将脑中那张冰寒的表情瞬间融化,他低身下来时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水味让她突生无限安心,安心到足以任由困倦瞬间来袭,就这样身子微倾……睡了过去。
戴瑞德直直瞪着女孩熟睡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动手将她的姿势摆正,放下椅背,拉上安全带,来到驾驶位,启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