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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霓虹灯渐少。
落地窗上折出的影,男人成熟的侧脸深邃。
他似乎来得太急,西服外套都没有穿,灰蓝色的衬衫和长裤,衬着古董壁灯的光,整个人的轮廓都重了三分。只是脸上,阴云密布的。
没错,司徒慎怒。
和她正面冲突以后,他这两天就气不顺,路大队长的一通电话,加上刚刚他赶过来全程目睹的那一幕……
他心底早已经撮起的那一团火,彻底的狼烟翻滚。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一个道理,情绪是钱财之外最不能外露的东西,所以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不受任何事情的影响,哪怕曾经是对着挚爱的季雨桐,他也几乎没有。
多少年不曾真正动手了,佝偻着身子吃痛倒地的人,让他连“滚”字都懒得说,直接眼神将对方撵走。好在鼻青脸肿看不清帅气模样的鸭子识趣,否则他今晚就大开杀戒。
或许所有的男人都有这样的通病,极强的占有欲。哪怕那是你不屑不想要的,可若是属于你的,别人敢染指,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所以司徒慎将现在自己暴怒的情绪,统统归结于占有欲。
“秦、苏!”
他咬牙,声音平而沉,像是空谷中爆发的大吼,带着回音。
秦苏一惊,三魂七魄都飞了出来,可下一秒,却眉眼弯弯的“咯咯咯”笑了起来。
“妈的,你到底给我喝了多少?”司徒慎咒骂。
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哪有不会喝酒的。他是知道她能喝酒的,却没有看见她喝多过,现在,他能肯定她喝多了,不然她不会露出这样傻气的表情。
“我是谁?”司徒慎蓦地想到了什么,捏着她下巴正对这自己。
“你……”秦苏蒙着双眼,慢慢的将他浓浓的眉,高蜓的鼻子,黑黑的眼眸都一一的纳在眼底。
“说!”男人问。
“……司徒慎。”飘忽的意识逐渐拉回,她喃喃的。
“谁?”他却不满意,仍继续追问。
“司、徒、慎。”
男人勾唇,还要问,“我是谁!”
“司徒慎!”十根青葱般的手指拧成青白一团,秦苏几乎是大喊出来的。
最后他要开口时,几乎在同一秒,她阻止了他,“别!”
别,你别!
司徒慎,你别,别在这样灵魂深处颤栗的时候,喊出那个名字。
她已经很累很累了,不要再增加她的疲惫和心伤了,她今晚实在无法支撑。
男人似乎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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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刚有一丝亮的时候,司徒慎一个翻身,醒了过来。
*侧的冰凉触感,以及空气中细微的烟草气息,让他微眯了黑眸。
不声不响的坐起来,身上的被子就滑落在了腰间,夜晚的凉意便瞬间侵袭而来,下意识的,他朝着窗边看过去。窗帘没有拉,女人站在那,背对着他的方向,影子比外面的夜色还要寂寥。
乍一眼看过去时,司徒慎觉得心里微微一揪。
他掀开被子,也没有披衣服,只穿着*朝着她走过去,离近时才知道那股细微的烟草味是从何而来了。
她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着的烟,如同她的背影一样,青烟袅袅的孤单散着。
除了挑逗时会假模假样的吸上他的烟,司徒慎还没有看到过她吸烟。哪怕是刚刚结婚那会,他也只是偶尔看到过烟头,并没有亲眼见她抽,加上儿子的哮喘……
似乎是真的太久没抽,女人微垂着头,嘴里逸出“咳咳”的声来。
“你怎么抽烟。”
男音在背后突然响起,秦苏有些猝不及防,手背抵着唇的转过头来。
“吵醒你了吗?”她有些抱歉的说。
司徒慎慢慢皱眉,没有出声,伸手将她的烟抢了过来,拇指食指一捏的熟练捻灭。本来想着醒来以后,要跟她算算这顶绿帽子的账,可现在,他早已经忘了这码子事。
见状,秦苏笑了笑,双手环绕着自己的肩膀。
感觉她神色似乎有些恍惚,司徒慎迟疑了下,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人都是善于压抑真我的人。两个小时前的激烈性爱,他就觉得她有些异常,似乎比每一次都要来的热情,像是磕了药一样,想要把自己体内所有的力气全部榨干。
她那样,刺激的他也是热血沸腾。
第二次结束时直接就没退出来,寻到她的嘴去吻时,舌头才刚抵进去就被她主动的给吮住了。她稍稍的扭动,就让他脊椎窜起过电般的酥麻,很快又硬了。
里面紧的跟什么似的,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她裹的直接交代了,格外的强烈快感,让他现在还浑身舒畅着。
秦苏听到他的话,侧头看向他,嘴边的笑容还是不变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很晚了,睡吧。”她说着,便转身越过他。
但脚下也只有两个动作,胳膊肘被他拽在了那。
秦苏看过去,那双黑又深的黑眸压迫性的盯着自己,里面有她无法躲避的执。
一时静默,她被他盯着,脸上渐渐的不再有笑容。
“没什么,我爸病了。”吸了口气,她故作轻松的说。
“爸病了?很严重吗。”司徒慎拧眉,俊容也是凝了表情。
秦苏微抬着眼,看向窗外的夜空,没有月亮显得空空荡荡的。
她淡淡的回,“还好。”
“还好?”司徒慎眉头拧的更紧。
“唔,医生说是胃癌。”秦苏耸了下肩,语气是轻松的,可表情又开始有些恍惚了。
两三秒而已,她就已经恢复正常,扬唇继续着说,“听着挺吓人的吧?我爸的情绪倒是挺好的,知道后比我还平静。其实没什么,人这辈子最离不开的就是生病,而且都有一死,各安天命吧。”
司徒慎薄唇紧抿,喉结微动着,似乎是有安慰的话要说的,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秦父平时笑呵呵的模样,无法相信竟被病魔侵袭。
他转身,视线追随着往*边走的女人背影,心里就像是被撒了一把小石子,那些尖角都在磨着心瓣。
当时,男人还没有去深想,那种感觉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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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会议室。
各部门的经理陆续的进入,十分钟后,每周的例会正式开始。从策划部为首,每个部门都逐一的开始汇报着工作的进度,其余的人都会认真的听。
同是公司的高层领导人,秦苏和司徒慎面对面坐在会议桌为首的地方,秘书助理各站一侧。
耳边是营运部经理人有条不紊的报告,秦苏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行行的打印字体,出神的用手拢着衣领。
会那么做是因为,先前给她派发资料的行政人员,在她锁骨处停顿了好几秒,她才惊觉。虽然面上是在自然不过的,可心里却跳的厉害,眼前浮起的都是早上的画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做过以后的同*共枕。
司徒慎是不屑和她睡在同一个*上的,她当然深知。所以每次他们结束后,她都是会以陪儿子为由,识趣的离开,这似乎是他们之间形成的一种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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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苏咬唇,不禁微微抬眼,正好和对面人的目光胶到一起,一怔。
男人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
欲望。
“秦总?”女助理在身后提醒。
“唔。什么?”秦苏这才回过神来,非常尴尬。
真是要命!
等营运部经理人又简单重复了遍以后,她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说着,“这个方案暂时先这样敲定,后期如果有需要变动的地方,我再给你们小组开会。机场路那边的大厦下个月中旬就能交工,现在就可以为后期销售的造势做准备。还有就是,清明休假的事,各部门可以组织周边游放松,公司报销。”
“慎总?”说完后,她抬眼看着对面的男人。
司徒慎嘴角有隐秘的弧度划过,随即环顾了一圈,淡淡的,“我没意见。”
“好,那就散会。”秦苏将文件盖上,宣布着。
似乎是习惯性的,等所有员工差不多陆续离开后,两人才起身朝着会议室外走。
“江北那块地皮的款,怎么样了?”秦苏偏头看向他问。
“还在办,十有**。”司徒慎抬手摸着下巴,语气轻松。有路邵恒帮着穿针引线,政aa府方面当然得给他爸的面子,所以贷款方面优惠多又很痛快。
听他这么说,秦苏弯唇,点了点头。
“秦苏。”他忽然喊。
“嗯?”她挑眉,等待着他的下文。
司徒慎似乎是犹豫了下的,才扯唇,“晚上不回家?”
“嗯,想再住两天,陪陪我爸。”秦苏点头,早上坐车来公司的时候,两人又谈了几句关于秦父的病,也说起她这两天一直在秦宅住着。见他微微皱眉,她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薄唇抿了下,他只丢出来一句。
秦苏不由的去细细观察他的神色,脚步略微慢了一点,看到他将裤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似乎是进来了一条短信,他看了,却没有回,而是直接删掉。
漂亮的眼睛微眯,她加快脚步的跟上,再张嘴时,语气不经意的,“我听说,华鸿国际那边的公寓,后期你留了两套?”
“嗯。”司徒慎扯唇应,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
将那细微的动作扑捉到,秦苏继续,“谁都没咱们更懂行情,那边的房子现在正是最火的时候,等着会展中心后面的楼盖起来,价格就要被压低了。所以,你应该趁着现在丢出去,房子那么多也没用不是?”
“再说。”司徒慎听后,只是随口回着。末了,又忽然加上了一句,“当时留了,也只是觉得房型挺不错。”
先路过的是秦苏的办公室,她在门前站定,却没有进。
而是盯着那抹伟岸的背影看,看的她眼角眉梢慢慢的紧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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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馆,这里正举行着陶艺展。
因为坐公司的车顺路,秦苏到的比较早一点,里面很安静,来欣赏的人都是陶艺爱好者,脚步和谈论声都放的最轻,很怕打扰到这种意境。
秦苏欣赏的很慢,每一个透明的展览柜,都会驻足久久。
一个色彩很重的丑娃娃,坐在高高的底座上面,有一种孤芳自赏的韵味。添加锯末的关系,没有一点的粗糙,反而很质地感,釉色上面也看得出制作者的耐心。
“等很久了吧?”
男音响起时,秦苏才收回了目光,看着面前的易江南,微微一笑。
“没,是我到的比较早。”她轻声轻语的回。
“你很喜欢陶艺?”易江南不由的问,刚才一路走进来时,就看到她很入迷。
“是啊,你难道不是?”秦苏点头,反问他,毕竟地方是他约的。
“我还好吧,不太懂。我妈喜欢,上次就让我陪她来看这个展,我一直拖着。可她给我下最后通牒了,非得让我在这个展结束以前沾染到陶艺的气息。平时我实在没时间,所以就约到这里了,你没不自在吧?”易江南体贴的询问。
“没呢,我很喜欢。”秦苏摇头,眼神因为回忆而温暖,“其实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了。用我爸的话来说,我最喜欢的就是猫在屋子里玩泥巴,当时我总以为,以后自己会成为艺术家呢!”
易江南扑捉到她语气里的遗憾,忍不住问,“那为什么没有成为呢?”
是啊,为什么呢?
秦苏偏头看向他,温润如玉一样的男人看着你,认真的等待着答案,那会让你情不自禁有了诉说的欲望。
“很小的时候啊,我妈嘴里扬着真爱无罪,就和一个外国帅哥走了。连一丝不舍都没有,打掉了肚子里已经成型的男胎,把我丢给了我爸爸,可爸爸真是忙啊,和我说话的时间都似乎是有限的。可能也是因为太忙吧,所以身体不怎么好,高中毕业时,我正想着跟他商量给我个怎么样的成人礼呢,他却进了医院。”
“当时我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时,我就知道,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以后,整个家、整个秦氏都需要我一个人来扛着,哪怕我是个女人。所以什么艺术家,什么陶艺师,那些梦想太美好太奢侈了,不适合我。从商,做生意,学会交际,让自己不断变强,是我以后最基本的生存手段。”
她人生轨迹的改变,被她几句话就粗略的交代清楚。或许曾经一直抱着梦想的热忱希望吧,也或许是她已经没有梦想了,所以她现在说着,心中一时间有些滋味难明。
说完后,见他皱眉,不由的朝他一笑,明眸皓齿。
“易总,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这故事你不觉得很励志吗?”
秦苏语气里带了些调侃,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易江南勾唇笑了笑,可内心却还是有些压抑。他约她当然是有公事,想跟她讨论一下哈西分店那边建设时,想要打造不同的地方,可现在,他忽然不想跟她讨论有关生意上的一切。
“听说这个展里的所有作品,都是一个人的。”秦苏朝着前面参差不齐的玻璃柜遥遥望过去,神情稍稍有点羡慕,毕竟,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梦。
“嗯。”易江南点头,心头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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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秦苏没有开车,所以易江南让她等在门口,他去地下停车场将车开出来。
等他将车子开到门口时,却没有看到等在那里的人,找了一大圈,才发现她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半蹲在一棵大树下,微微起伏。
将车熄火,易江南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的走过去。
“你怎么了?”他发现她正在干呕,紧张的问。
“没……没事。”秦苏将垂落的头发全部都掖在了耳后,眼睛痛苦的微闭着摇头。
“怎么回事?是吃坏了东西,还是怎么了?”也不知道她吐了多久,易江南皱眉追问。
秦苏有些虚弱的摆手,想继续说没事,可忽然又是一阵恶心,手贴在喉咙上又是一通干干的呕。她早上只喝了一杯牛奶,这会儿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这样才最难受。
“这样一直吐可不行,我送你去医院吧!”易江南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过去。
“不,不……不用了……”秦苏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快说不出了。
易江南忽然有些火。
就像是那次在马场,她明明才动手术不久,却那么拼。出了事后也笑的那样云淡风轻,现在整个人都快吐到虚脱,却也还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前面就是省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将她扶了起来,易江南态度变得强硬。
秦苏真的是一点劲的都有,被他拖着弄上了车,外面街景慢慢移动,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