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帝景,荣浅权衡再三,还是打算过去。
她想将信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后干脆塞在枕头底下。
荣浅没时间多想,拿了上次卖车换到的卡后便出了门。
她避开司机和佣人,到帝景外面打车。
通兴路33号是个正在拆迁的小区,大半住户都已签字搬出,剩余得多是钉子户。
荣浅照着地址找去,却发现33号其实是个车库,脏污不堪的窗户上贴着棋牌室几字,房子的墙体也老旧斑驳,掉落了大半。
她深吸口气,伸手去拍门。
门很快被打开道缝,里面涌出来的烟味熏得她差点吐出来,荣浅连呛几声,“请问,这儿有个人叫胡东吗?”
“你找胡东?”
“是。”
瘦高个的目光从她头顶扫到脚尖,最后将门完全打开,“进来吧。”
厉景呈回到帝景,没看到荣浅的身影,夜幕降临,天色被黑暗给隔空蒙起,佣人从厨房出来,“厉少,晚饭准备好了。”
“小姐呢?”
“小姐说要回趟家。”
厉景呈不由蹙起眉尖,“家里司机没送?”
“这,这我没留意。”
“去把司机喊来。”
“是。”
厉景呈来到窗前,他方才回来时看到接送荣浅的车停在车库内,况且上次荣择打了她一巴掌,她还能这样巴巴得回去?
司机很快过来,“厉少。”
“小姐呢?”
“小姐没在家?”司机吃惊。
厉景呈太阳穴突突直跳,又跟他玩失踪,真应该捏死她,省得他操这种心。
司机见他脸色阴沉,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厉少,我接小姐下课时,看到有个男人给了她一封信,回来的途中她看了,脸色就不大好,心事重重的样子。”
“信?对方长什么模样?”
“瘦瘦的,大约一米七出头。”
厉景呈转身往楼上走,推开房间门进去,荣浅的包是随身携带的,厉景呈打开床头柜,荣浅先前放银行卡的地方空着,看来是要用钱。
他起身,目光在房间内扫了圈,最后落在床上。
摆放枕头的位子明显偏出一个角,佣人整理得向来井井有条,不可能这样,厉景呈伸手将枕头抽开,果然见下面躺着个信封。
荣浅跟着那人进去,里面空间很大,摆满了麻将桌,大约是好几个车库联通的。
男人朝里头那间喊了声,“胡东,有人找!”
一道男声随之传出,“谁找我,让她进来。”
周边声音嘈杂,荣浅朝小隔间走去,里面有张麻将桌,名叫胡东的那人嘴角叼了根劣质香烟,眼睛看向荣浅,“钱带来了?”
荣浅点点头。
胡东推开手边的牌,“拿来。”
荣浅将银行卡递给他。
胡东前后翻看下,“我靠,你他妈耍我啊,我哪知道里面有几个钱?”
“你只要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我,我就把密码给你。”
“敢威胁老子?”
“我不是威胁你,我说了把钱给你,就一定会给。”
麻将桌上的另外三人起身,将荣浅围在中间,她装出镇定的样子,其中一人伸手扯掉她的包,打开拉链翻找。
除了手机和少量现金外,并无收获。
“快说,密码是什么?”
“你究竟是不是当年的肇事司机,还有我妈的死,你知道多少?”
“当年的那辆车是土方车,被压的小车上除了你妈,还有司机和一名佣人。”
荣浅不由紧张,“那你和顾新竹是什么关系?”
湖东腆着笑,“你先给钱。”
荣浅胡乱报了个密码,“你和我说清楚,我这就去银行把钱转给你。”
“不用了,”胡东一把拿过卡,“小姑娘,有人给了哥哥我更多的钱,让我好好治治你。”
荣浅脚步往后退,却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几人把门给反锁掉,荣浅紧张极了,可她告诉自己不能乱,“我给你的密码是假的,还有,来这儿之前,我把信留给了别人,很快就会有人来的。”
“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这速度找到你,带走!”
荣浅的肩膀被人握住,那人拖着她从小门离开,门口停了辆普桑,又脏又破,四面的窗子都封掉了,看不见里头坐着的人。
荣浅被推进后车座,车子发动后很快开出小区。
厉景呈开车赶到时,里面依旧嘈杂,他推了门进去,却并没看见荣浅的身影。
抓了外头的瘦高个出来问,对方说其实不认识那四个壮汉,只是给了他一百块钱,说待会有人找胡东的话,将她带进小隔间就好。
厉景呈走出去,脏乱的小区内,灯光暗淡,无家可归的流浪犬闻声狂吠,厉景呈头一次这样慌乱,就像是有双手拧着他的心脏,揪扯不说,还要狠狠撕裂开。
荣浅也不知道他们会带她去哪,只知道肯定会越走越远,说不定还会离开南盛市。
“大哥,我们带她去哪啊?”
“你管这么多干嘛,把人给我看住了。”
荣浅透过挡风玻璃瞅着外面的街景,她不能慌,更不能乱,“你们不要钱了?”
“就你那点小钱,省省吧。”
荣浅冷哼声,“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别来这套,再说把你嘴巴堵起来。”
“我爸是谁不重要,我未婚夫是厉景呈,刚才那张卡是他给我的零用钱,你们去查查里面有几个零。”
坐在副驾驶座内的胡东偏过头,“小y头,跟哥哥搞心思,你还嫩了点,你未婚夫是厉景呈又怎样?我要现在找他,不是自寻死路吗?”
“谁让你找他,问他要钱你不会啊?”
胡东犹豫了,“你让我问他要钱,你傻啊。”
“别人给你多少,我让他……”
“闭嘴!”胡东手抽过来,幸亏荣浅躲得快,“我们拿人钱财,不可能事情做到一半。”
荣浅急得不行,再往下开,指不定开哪里去,她装出害怕到不行的样子,“别,求求你们,我不要你们出面,我让他网银转账好吗?你们看到钱,再做打算怎么样?”
胡东一听,这女人绝对脑子有问题,不用他自己出面,这样的钱不要白不要啊。
“好,但你不准耍花样。”
“不敢,我哪敢,我人都在你们手里。”一左一右按着荣浅的两名壮汉对望眼,还有这样的好事?
难道富二代普遍智商低?
“我给他打个电话,你给我账号,网银好像转账有限制,我先让他汇五十万好吗?”
胡东从兜里掏出张卡,生怕荣浅有别的念想,“这账户名可不是我,你别打歪主意。”
“我真没想别的,我就想花钱消灾,拿人手软,我们都不缺钱,只求你放过我……”
“别废话,你先打电话,但你要敢说漏一个字的话……”
“不会不会。”
胡东将包交还给她,荣浅摸出手机,开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跳出来,荣浅沉口气,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喂。”
“老公。”
厉景呈怔了怔,三秒后反应过来,“你在哪?”
“我,”荣浅对上胡东恶狠狠的目光,“我跟朋友在一起玩啊。”
“哪个朋友?”
“你又不认识,我今晚可能不回家了,我的枕头下午拿出去晒了,你记得让保姆收回来。”
厉景呈听出话里的意思,“我看见了,替你拿好了。”
胡东扬起拳头,示意她说重点,荣浅斟酌后开口,“我们在这开销挺大的,我看中件首饰。”
“看中你就买,别管多少钱。”
胡东一听,眼睛立马直了,由于开着扬声器,整车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那我给你个账号吧,是我朋友的,你先给我汇五十万,我要再看中的话,再让你汇好吗?”
“好,在外注意安全。”
胡东夺过手机,掐断。
他将信将疑,车子继续往前,没多久,他的手机上接到条汇款通知。
胡东差点从副驾驶座内蹦起来,“真的多了五十万,我靠,原来赚钱这么容易。”
“我就跟你说他很宠我,只要你别伤害我……”
“少废话,你再跟他要。”
“好歹也要等个半小时吧,不然他肯定起疑。”
胡东一听也是,示意人将车停在路边。
“大哥,这样能行吗?”
“怎么不行?具体的钱要一两天内才能到账,这只是汇款的短信通知,我们拖点时间,拿到这笔钱再说!”
二十分钟后,胡东让荣浅接着打。
她寻了个要买衣服的借口,厉景呈又给她打了五十万。
车里的人都快乐疯了,心想摊上这么两个傻子,简直捡钱捡到手抽筋啊。
几人都是粗汉,平日里要么赌钱喝酒,对外面的世界不甚了解,荣浅起先只是试试,谁想到他们就信了。
胡东乐得哈哈大笑,脖子内的筋激动到都快炸开。
等不到半小时,他又逼着荣浅打电话。
荣浅拨通厉景呈的手机,“喂。”
“怎么了?”
“我还想买些东西。”
这一通电话,又是五十万。
胡东觉得,这比他们弯腰捡钱还容易啊。
他没料到的是,这些时间空当足够厉景呈找到荣浅的下落,几辆车包抄而来时,胡东并没察觉到异样,他脑子里还在数着钱,车子快速停稳,大步上来的人前后左右去拉车门。
胡东的车门倒是锁着的,但对方显然有准备,不出三秒,车门就被强行拉开,控制住荣浅的两人包括前面的两人都被揪下了车。
荣浅深深吐出口气。
一道黑影压来,她心再度绷紧,厉景呈单手撑在车顶上,另一手递向她。
荣浅把手交到她掌心内,从狭窄的后车座内挪出去。
她腿还是软的。
厉景呈面色冷峻,拉住荣浅的手往他的座驾而去。
荣浅哆嗦着两腿,有人将车的后备箱打开,里面装满了粗麻绳和棍子刀具等,胡东眼见发财梦破坏,他猛地用脑袋撞向旁边的人,对方措手不及,他抄起一根铁棍快步冲向荣浅。
厉景呈听到惊呼声,他甚至来不及扭头,下意识将荣浅一捞后压在怀里,用后背替她挡住,胡东一棍子劈过去,庆幸的是被就近的另一人从身后抱住,硬是拦下了他的凶悍动作。
荣浅缩起双肩,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一抬头见厉景呈站在后面。
他结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她,荣浅在他怀里不能有丝毫的动弹,她抬头看向男人的脸,“厉景呈。”
厉景呈的动作猛然一松,颀长的身子转过去背对她,长腿有力且迅猛地踹在胡东腹前。
胡东痛得惨叫一声往下跪。
他冷汗涔涔,却还是不服气,“你怎么找到这的?”
荣浅插了句嘴,“你笨得跟猪一样,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智能机有定位的功能吗?”
“贱人。”
厉景呈一拳砸在他脸上。“带回去。”
荣浅跟着男人坐进车内,开出去一段路后,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背。
“你手上发青了。”
厉景呈继续开车,“出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知道你要说我,可我是多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我知道这是个陷阱的可能性很大,但我不敢放走一点点的机会。”荣浅说完,将脑袋枕向厉景呈的肩膀。
单单这一个动作,就能软了他的心。
荣浅看向跟在后面的几辆车,“况且,我也挺聪明啊,”她仰起脑袋,“也给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厉景呈看都没看她眼,“你也算美人?”
车子一路往回开,荣浅管不住自己的嘴,“厉景呈,你家究竟是什么背景啊?”
“你不是去过吗?”
“但我只看到过你的房子,而且你家还有姨太太,还有,今天跟你来的那些人,肯定不是你简简单单花钱找来的帮手,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厉景呈没想到她脑子里还有些货,他手臂落在方向盘上,“其实没什么特殊的背景,跟你说,你也不懂。只不过厉家的存在也算有些历史,从民国时候就已经踩着诸多的名门望族过日子了……”
荣浅做出吃惊得模样,“土豪。”
厉景呈睨她眼。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厉景呈接过话,“你把土豪服侍得舒服了,土豪的钱全是你的。”
一说话就往不正经上面跑。
荣浅靠回椅背,“你打算把谢东送进警察局吗?”
“不,我打算让他消失几天。”
“什么意思?”
“你脑子这么简单,就别想了。”
“……”
回到帝景,荣浅换好鞋子走进客厅,方才那些经历,若说不怕,肯定是假的。
她面上露出欢愉,转了个圈,“还是家里好。”
厉景呈脱掉外套,他喜欢看她这幅样子,也喜欢听她说这儿是家的话。
他站在楼梯口,见她现在没事了,竟是这般满足。
忙腾了大半天,荣浅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佣人将饭菜热好端上桌,她狼吞虎咽,厉景呈是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她要委屈了,哭得说不出话想撞墙,那也只能是在他手里。
吃过晚饭上楼,荣浅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她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房间内的窗帘迎风而动,似在裙角处撕开的淡淡涟漪。厉景呈站在栏杆前抽烟,姿态悠闲,弯起的腰背曲线刚毅而优美。
荣浅垂下手,望着男人的背影,心里是有触动的。
她自作聪明,但也亏得厉景呈天衣无缝的配合才能让她转危为安。
荣浅放下毛巾,双脚不听使唤地走出房间,两手穿过男人的腰,从身后抱住他。
厉景呈一怔,微薄的烟自唇角散开,迷茫了自己的视线。
荣浅闭上眼,“厉景呈,今天谢谢你。”
男人拉住她的手,倾起身后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他大掌托在她脑后,炙热的吻落在她唇上。
“要说谢谢,一个拥抱怎么够?”
荣浅真想敲自己的木鱼脑袋,好好地跟他说谢谢干嘛,这不送到他嘴里吗?
厉景呈拦腰抱起她往卧室内走,他将荣浅放到床上,她的睡衣往上跑,厉景呈看到了隐隐的一角,他手指微微用力,荣浅腹部的纹身便这样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个纹身,以前他不止看过一次,只不过从未像今天这般注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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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四年前,她有了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