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产子,风波(上帝啊,跪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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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长空,明厅内,姚大夫人和姚成兴奋地跳了起来,生了,终于生了!

姚大夫人喜极而泣,姚成和诸葛汐成婚六年,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不是说慧姐儿不好,可嫡庶有别,蕙姐儿终究是庶出,比不得嫡出的上台面。她疼蕙姐儿是一方面,希望姚家后继有人是另外一回事。

姚大夫人转头看向稍露出喜色却不显得激动的冷幽茹,笑得合不拢嘴儿:“亲家,真是多谢你啊,生了个那么好的女儿!”能给姚家添丁,诸葛汐的诸多毛病一瞬间统统被抛诸脑后。

冷幽茹眉眼含笑,静谧了时光,连微风都仿佛放缓了流速,那声,亦幽冉似山涧一缕清风,带着透心的凉意,却又并不让人反感:“小汐的确是个好孩子,六年了总算为姚成绵延了子嗣,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姚大夫人对冷幽茹漠然的态度习以为常,在她看来,冷幽茹若是哪天热情似火那才是活见鬼了!她拍了拍大腿,笑道:“亲家讲话就是中听!就不知是哥儿还是姐儿?”

冷幽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淡笑着道:“自然是哥儿了。”

姚大夫人笑得眼睛都看不着了。

姚成猴急地往门外跑,姚大夫人忙拉住了他:“你做什么?”

“我去看看小汐!”姚成斩钉截铁道。

姚大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冷幽茹一眼,尔后放低了音量道:“别让我当着你岳母的面排揎你啊,产房重地,没清理干净之前男人不许进去!会影响运势的!”

姚成不悦了,小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小汐生孩子辛苦,我没陪在旁边已经很对不起她了!现在生完了,怎么还不许我看她?”

姚大夫人咬咬牙:“总之不能去!别逼我发火!”

自打姚成住进镇北王府之后,姚大夫人便终日牵肠挂肚,唯恐镇北王府什么都紧着诸葛汐来,而忽略了姚成的喜好和感受,因为从前的她便是这般对待诸葛汐的,所以她暗暗告诫自己,如果诸葛汐再一次嫁入姚家,她一定待她视如己出,但凡姚成有的绝不少她那一份儿!起初,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甚至有一段时间把诸葛汐看得比姚成还重。但人的想法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在逆境中承诺,在顺境中履行,其效果只能大打折扣。

这让水玲珑想起了荀枫和她提过的一则要挟博弈。

有一个富商在酒楼里进餐时不小心卡了一根鱼刺,当即痛得血色全无。

好在酒楼里有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大夫提了个筹码,富商点头之后,大夫便给他实施了抢救。

富商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问向大夫:“你说,我该付给你多少钱?”而刚刚他们明明谈妥了的!

大夫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抢救结束时,双方的谈判地位便立刻发生了转变,是以,他看了富商一眼,道:“刚才鱼刺还卡在喉咙里时你答应的价钱的一半,如何?”

姚大夫人便是这名卡了鱼刺的富商,而诸葛汐则是那名心地善良又不乏自知之明的大夫。过日子不是谈情说爱,太较真儿,苦的只能是自己。

水玲珑看了看冷幽茹,若把诸葛家比作那名富商,冷幽茹也能算作一名大夫,或许当她痛失骨肉之后,诸葛家给了她大量的承诺和忍让,但她认不清现实,日复一日地要求所有人像当初那般愧对于她,实际上大家根本做不到。是以,她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觉着诸葛家欠了她……

冷幽茹是可悲的,但水玲珑不会因为冷幽茹的可悲便原谅冷幽茹的所作所为,就像她常说的,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谁伤了她想保护的人,甭管对方有多么悲天悯人的理由,她都会举着刀子冲过去。

思量间,林妈妈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太过激动的缘故,直直在门槛儿处摔了一跤,然,她仿佛不知道疼痛,只笑眯眯地道:“王妃,大夫人,是个哥儿呢!”

“哎哟喂!”姚大夫人的眼底光芒绽放,狠拍了拍呆怔的姚成,“姚家有后啦!哈哈……有后啦!”

冯晏颖垂下了头,心里微微失落,难道智哥儿和佟哥儿不是您的孙子吗?

姚成再也忍不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谁料,又是一声啼哭划破长空,众人一惊,很快,华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恭喜大夫人!恭喜王妃!是一对哥儿!”

水玲珑看向了冷幽茹,只见她唇角浅笑、容色清雅,仿佛淡淡欢喜的样子,却不知内心是否真如表面所彰显的这般平静了。

冯晏颖掩面笑道:“大嫂真是好福气,疼一回便得了俩,我可是疼了两回呢!”

姚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诸葛汐,却忽略了二儿媳,她放开姚成,行至冯晏颖身旁,拉过她的手和颜悦色道:“佟哥儿和智哥儿又添两个弟弟,咱们家可真真儿是热闹起来了!你大嫂要坐月子,我又得带蕙姐儿,府里的庶务就都辛苦你了。”

这是……把协理中馈的权力交给她?

冯晏颖先是一怔,尔后大喜:“多谢母亲的信任,我会尽量替母亲和大嫂分忧的。”

产房收拾干净后,众人进屋探望了一双小宝贝,诸葛汐耗尽体力,生完只看了宝贝们一眼便晕了过去,姚成顾不得和儿子们亲昵一番,便握将诸葛汐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看着她虚弱得陷着她虚弱得陷入昏迷的模样,他心疼得鼻子一阵发酸,想着平日里那般坚强的人,一声声叫得撕心裂肺,他真觉得自己特混蛋!他怎么能让他的小汐经受这样的痛苦?他都想替她生!

暖烘烘的西厢内,姚大夫人和冷幽茹一人抱一个,姚大夫人逗着小猴子一般的老大:“哎哟,长得真俊!跟姚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亲家你说是不是?”

冷幽茹抱着老二,好似很喜欢、很怜爱,探出葱白手指摸了摸他紧闭的眼,和不知不自觉间会微微咧开,状似发笑的唇,一丝散漫笑意渐渐绽放在了她唇角,细细分辨,竟夹杂了意味不明的讥诮,却鲜有人读懂罢了:“是……很像、很像呢……”

水玲珑顺声望去,有一瞬的功夫,她仿佛看到了一堆森森白骨,披着华丽外衣,又画了精美的皮,但那双美丽的眸子没有丝毫生机,让人想起沉寂万年的古井,或是瘴气千载的雾林。

阴森……诡异!

“呵呵……”冷幽茹笑出了声,是对着水玲珑笑的,似在嘲笑她的怔愣。

水玲珑心中微骇,面上却跟着扬起一抹浅笑,她本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冤魂,又何惧冷幽茹这个行走人间的厉鬼?

姚大夫人并未察觉到水玲珑和冷幽茹之间的暗涌,她权当冷幽茹是喜获外孙呢,她抱着老大亲了一口又一口,爱不释手!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难辨的波光,看向冯晏颖问道:“二少奶奶,不知董佳小姐的伤势好了没有?”

提起这个,姚大夫人便有了些许火气,董佳琳再不济也是姚府的表小姐,水玲珑却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把董佳琳逼得撞门甚至上吊,偏具体是什么事儿她又问不出来,因为董佳琳的脑子撞坏了!

冯晏颖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看表情是有不悦的,但又在极力隐忍:“哦,没什么大碍了。”

冷幽茹看了看水玲珑,面向冯晏颖道:“到底是我这儿媳顽劣惹了董佳小姐,待会儿我亲自去探望一下她吧。”

水玲珑低头,很无所适从!

到底是诸葛汐的弟妹,姚大夫人不好多说什么,抱着两个小宝贝去往了姚老太君的倾竹院,水玲珑一并前往。

冷幽茹则随冯晏颖去了她的院子。

诸葛汐醒来时,姚成正好被老太君给叫去了,华容端了鸡汤入内,如释重负道:“大少奶奶,您可是醒了!”

诸葛汐摸了摸旁侧冰凉的床铺,心头一惊,道:“孩子呢?”

华容把汤放在床头柜上,扶着诸葛汐坐直身子,并在她身后垫了个厚厚的枕头,这才微笑着道:“大夫人和世子妃抱着两位小爷去倾竹院给老太君请安了,用篮子提着,又盖了棉絮,不会惊风的,您放心。”

诸葛汐又道:“大少爷呢?”

“大少爷也去了。”

“嗯。”诸葛汐发出一个微弱的鼻音,显然有点儿不放心。

华容搬了个杌子在床边坐下,端起碗,舀了一勺子粥送至诸葛汐唇边:“大少奶奶,罗妈妈说您饿得太久,第一顿先用点儿粥暖暖胃,让奴婢晚些时候再给您备丰盛些的膳食。”

诸葛汐的确饿了,乖乖地吃了一碗粥,还想吃,华容便盛了另一碗,诸葛汐喝了几口却又觉着特撑。

华容拿出帕子给诸葛汐擦了嘴,又用干毛巾拭去她身上粘腻的汗水,并换了身干净亵衣,诸葛汐犯困,躺下准备继续睡,华容抿抿唇,道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大少奶奶,您有没有想过您为何会早产?”

预产期是十二月,眼下才十一月初,提前了将近一个月!

虽然罗妈妈一再保证双生胎早产很正常,但华容的心里仍旧惴惴不安,尤其水玲珑检查了屋子里的东西后,哪怕没察觉到异常她也难以释怀。

诸葛汐的眼底泛起一丝警惕:“怎么?有哪儿不对劲?罗妈妈怎么说?”

华容加入了自己的主观想法,答道:“罗妈妈说有些双生胎早产是正常的,只是您这时间提前的也太多了些,罗妈妈毕竟在这行混了多年的,什么风浪和腌臜手段没见过?她只管接生,耳朵和嘴巴子却是死的。”

末了,怕诸葛汐不信,又加了一句,“世子妃也这么认为的。”

人的劣根性,容易偏信坏的东西,诸葛汐原本没多大感觉,此时也好像闻到了阴谋的气息,加上固元膏的元凶尚未查出,她就更加坐立难安了。她蹙眉道:“玲珑怎么说?”

华容把水玲珑检查日用物品和食品的事说了一遍:“……世子妃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就算能认出寒性食物,却辨不出其中的猫腻,大少奶奶,您看咱们要不要把府里的大夫请来查探一番。”

诸葛汐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嗯,请来看看。”

很快,华容便带着大夫去了诸葛汐原先的卧房,大夫仔细检查了屋子里的所有物品,包括柜子里的衣物和花瓶中的花卉也没放过,食品和日用品是安全的,但……碎花小枕出了问题!

大夫徐徐一叹:“枕头的棉絮里藏了夹竹桃,夹竹桃全株有毒,可致使流产或死胎,大少奶奶吉人天相只早产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华容将大夫的话如实禀报了诸葛汐,诸葛汐勃然变色!

那个碎花小枕头和床上用品都是她的嫁妆,而这些嫁妆……全部是由王妃准备的……

诸葛汐阖上眼眸,素手蓦然握成了拳头:“把世子妃叫来!”

冯晏颖的院子里,董佳琳安静地坐在下首处,一脸紧张,智哥儿和佟哥儿抢东西抓伤了佟哥儿的脸,冯晏颖忙着哄孩子去了,偌大的屋子便只剩冷幽茹和董佳琳。

董佳琳给冷幽茹奉了一杯茶,含羞带怯地道:“王妃请用茶。”

冷幽茹接过,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着董佳琳的眉眼,似笑非笑地道:“上回你送了安郡王一个挂饰,我瞧着挺好看的,你能给我也做一个吗?”

董佳琳低垂着眉眼,很是诧异地道:“对不起王妃,我不记得我给安郡王做过什么样的挂饰了,要不,您喜欢什么款式派人送了花样子给我,我做好了给您送去。”

冷幽茹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董佳小姐别的不记得,一身好手艺却是半点儿没忘呢!”

董佳琳的眼神一闪,从容镇定道:“大夫说那些是做惯了的动作,就和吃饭走路一样,忘不掉的。”

冷幽茹依旧笑容淡淡:“董佳小姐不必和我解释得如此清楚,倒像是我怀疑你什么,或者你在遮掩什么似的。”

董佳琳埋在宽袖中的手抖了抖,含了一分委屈的口吻道:“我……我不是故意得罪世子妃的!表姐训斥过我了,说一定是我先得罪了世子妃,世子妃才会对我恶语相加……但王妃你相信我,我胆子这么小,当时肯定不是故意的……以后也不决不再发生类似的事了!请王妃恕罪!”

这便是说,她认为冷幽茹刻意争对她是在替水玲珑打抱不平。

冷幽茹的笑容僵了僵,把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看向她,含笑说道:“过去的事既然忘了,就不要再提了!”

董佳琳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是!”

水玲珑去探望了诸葛汐,她已搬回原先的卧房,水玲珑就注意到床单和褥子全都焕然一新,包括那个她动了手脚的小碎花枕头也没了。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掠过不易察觉的亮光,转瞬即逝,乃至于诸葛汐看向她时眼底又像一片无波无澜的镜湖,她给诸葛汐笑着打了招呼:“大姐,你可觉着好些了?”

诸葛汐靠在床头,三千青丝垂顺而下,贴着苍白且略有些浮肿的脸,不知不觉间便有了一种恹恹之色,偏那双美丽的眼眸,波光澄澈而精明,带着洞穿一切的犀利,看向了水玲珑,却又并非争对于她。

“坐吧。”诸葛汐指了指一旁的杌子。

水玲珑依言落座,关切地道:“小侄儿挺可爱的,虽是有些早产,但健壮得很,老大比较好哭,老二比较安静,眼下都在乳母那儿吃了奶睡了。大姐你感觉怎么样?”

想起儿子们,诸葛汐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会心的笑:“我挺好的,你和钰儿可还好?”

水玲珑露出少许羞涩,微低着头,轻声道:“也好。”

诸葛汐定定地看着水玲珑,眼神微闪道:“你们在一起两个多月,钰儿又不曾纳通房,你没传出喜讯?”

水玲珑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摇头,似叹非叹道:“没呢。”

“钰儿不够努力?”诸葛汐仿佛要证实什么!

水玲珑再次摇头,依旧垂着眸子:“没……相公他……很……很努力……”

诸葛汐的眸色深了几分,她握住水玲珑的手,几番欲言又止,最终拍了拍水玲珑的手,语重心长道:“没事,你们还年轻,两个月不算什么的,我和你姐夫五、六年不都等了吗?回去吧,我出了月子带哥儿们回府和你们聚聚。”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缓缓地眨了眨眼,笑容浅浅道:“知道了大姐,你好生将养。”

“嗯,去吧!”诸葛汐笑着点头,笑得不尽自然。

水玲珑看破不说破,起身离开了屋子。

人一走,诸葛汐的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在了唇角:“华容!”

华容从耳房里走出,看了看晃动的珠帘,福着身子道:“大少奶奶。”

诸葛汐阖上满是痛色的眼眸,沉声道:“你派人去王府查一下世子妃的饮食情况和生活习惯,事无巨细全部禀报上来!”希望是她多心了……

华容的脑门儿一凉,难道大少奶奶怀疑世子妃不能受孕也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上了马车,水玲珑靠在软枕上,笑眯眯地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枝繁瞧她欢喜的样子,不由地跟着一笑,问道:“大小姐这样开心,难道……得逞了?”

得逞不得逞言之过早。她可没料到诸葛汐会早产,当她得到消息后便临时起意有了这个计策而已,至于效果如何却是不敢保证的。毕竟诸葛汐和诸葛钰敬重王妃多年,仅仅因一次无法求证的“夹竹桃事件”便让诸葛汐怀疑王妃,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索性之前有过掺杂了常规避孕药的固元膏,诸葛汐心中有阴影,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在的威胁。所以,接下来诸葛汐要做的应该就是调查和取证了。

水玲珑吃了一片橘子,瞟了瞟枝繁,淡道:“如果有人查我的饮食起居,告诉柳绿她们不必遮遮掩掩。”

“是。”枝繁对大小姐经常不回答她的问题习以为常,大小姐是主子,她是奴才,奴才的本分是做事,大小姐这段日子再次器重她,她不免又有了些沾沾自喜,这不,大小姐又给她泼了盆冷水。

主子喜怒无常些,下人们才能时刻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一味器重的结果只能是下人的尾巴翘到天上去,尤其枝繁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但有些时候有些人,即便没得到相应的器重,也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水玲珑一踏入墨荷院,便看见一群下人扭打成团——

柳绿和红珠双双抓住彼此的头发,狠狠互踢!

阿四、阿季被原先王府的二等丫鬟白梅、白菊压在身下拳打脚踢。

叶茂则将另外四名洒扫丫鬟打得鼻青脸肿。

钟妈妈大抵是预备劝架结果被误伤,额头流着血,气息奄奄地靠在一旁的桃树下。

而守门的余婆子眼珠子一动,撒腿便朝外跑去,谁料和水玲珑撞了个正着。

眼看着她走路不长眼即将撞到自己,而枝繁跟在身后尚未作出反应,水玲珑抬起脚便朝她的大腿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哎哟!”余婆子一声痛呼,摔了个四仰八叉,还没来得及开骂,便听得水玲珑字字如冰的一声厉喝,“全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俱是一惊,望向了声源处,这才发现水玲珑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那犀利的眸光刀子一般扫过每个人的眼角,大家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松开手,尔后齐齐面向水玲珑低下了头。

枝繁看清里边儿混乱场景后惊得目瞪口呆,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水玲珑犀利的眸光扫过钟妈妈流着血的额角时微微颤了一下,却没多做停留,而是厉声看向了柳绿和红珠:“能耐了啊,我不过是出了趟门子,你们就恨不得把我房梁上的瓦给揭下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府的规矩?”

众人几乎要把头给垂进裤裆里,打架的时候谁也没顾那么多,可一旦冷静了回想一番,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

红珠咬咬牙,壮着胆子抬起头,说道:“世子妃,这事儿真的不怨我们!今儿既然闹大了,奴婢便斗胆求向世子妃讨个说法!同样是墨荷院的丫鬟,同样替主子效命的奴才,凭什么柳绿总颐指气使,把脏活、累活都分给我们做,她自己却只在一旁动动嘴皮子?奴婢也是一等丫鬟,虽说世子爷不许奴婢进入主卧,可奴婢也断没有去担水倒夜香的道理!而且,柳绿她干涉的不止我一个,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她统统都要管!好差事便留给尚书府的人,吃力不讨好的就硬塞给我们!奴婢实在是忍无可忍,今儿就和柳绿辩驳了几句!谁料她真是嚣张过了头,二话不说便打了奴婢一巴掌!奴婢忍无可忍,就和她动起了手!其他人上前劝架,又都被叶茂给打得鼻青脸肿……太过混乱的缘故,连误伤了钟妈妈都没能发现!”

这番话讲得可真有水准,言辞间将所有责任归到了柳绿的头上,而且红珠明知水玲珑最含糊钟妈妈,便将钟妈妈归于混乱中的误伤,巧妙地避开刻意殴打的嫌疑。

柳绿气得两眼冒金星,双目如炬,似要撕了红珠一般:“无耻!我打你是因为这个吗?”

红珠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却有恃无恐道:“难道是因为别的?你倒是说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清楚你为什么打我!”

“你……”柳绿抬手又打算一巴掌扇过去,枝繁眼疾手快地跑到她身旁按住她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呵斥道,“傻啊你!背着大小姐打架和当着大小姐动粗,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错误!”

柳绿的胸口一阵起伏,如果给她一把刀子,她一定会宰了红珠这个贱人!

水玲珑将红珠的轻蔑挑衅和柳绿的暴怒隐忍尽收眼底,眸色一深,却不是问向柳绿或红珠任何一人,而是看着一旁的叶茂,笑意凉薄道:“红珠说的话对不对?”

叶茂想起白梅和白菊欺负阿四、阿季,又想起几名三等丫鬟故意推搡钟妈妈,摇了摇头,说道:“不对!”

水玲珑想也没想便比了个手势,道:“给我打!”

两名并未参与斗争的粗使婆子将叶茂按在长凳上打了十板子。

水玲珑又问向在王府颇有资历的白梅:“红珠说的话对不对?”

有了叶茂的前车之鉴,白梅以为世子妃是偏袒于她们的,便勾了勾唇角,含了丝丝得意地道:“对!”

“打!”水玲珑冷冷地甩了一句!

粗使婆子又将白梅也按在长凳上打了十板子。

这下,所有人都呆怔了,世子妃到底想做什么?叶茂是她最宠爱的丫鬟之一,打了叶茂她们尚且能认为世子妃是在向王府势力示好,可转头便打了白梅又算怎么一回事?

水玲珑淡漠的眸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余婆子的脸上,混乱时刻余婆子还知道跑去向冷幽茹通风报信,可见是个机灵的:“你来说,红珠的话到底对不对?”

余婆子的眼珠子左右动了动,谄媚地笑道:“回世子妃的话,奴婢认为红珠说的,对,也不对。进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丫鬟,不该说谁是尚书府的人,这点红珠没拧清。但柳绿屡次仗着自己是世子妃的心腹欺压其他丫鬟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关于这点红珠没有撒谎,至于其他的,包括钟妈妈是如何受伤的或许另有隐情,只是奴婢没看清。”

水玲珑声线一冷:“往死里打!”

余婆子被按到了长凳上,这一回,其他人包括红珠和柳绿在内呼啦啦跪了一地,显然被吓得不轻,完全捉摸不透水玲珑的想法。

余婆子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大约十五板子便丧了命。

叶茂和白梅傻呆呆地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院子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连微风吹在耳旁都仿佛带了凛冽的锋锐,众人噤若寒蝉,心……提到了嗓子眼!

水玲珑冷冷一哼,似笑非笑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一连惩治了三个人?叶茂和白梅都是受过良好教导的丫鬟,不管是服侍过谁,她们在你们中间都算是比较有资历的了,却在回话时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不晓得自称‘奴婢’吗?不懂得态度恭敬吗?这么笨,活该吃一顿板子!余妈妈的礼仪规矩丝毫不差,分析得也头头是道,既正确指出了红珠的不足,又把自个儿给摘得干干净净,简直太聪明、太会耍心机了,把这样的人放身边,无异于是埋下了一个重大隐患,万一哪天院子里出了大事,她只顾着独善其身,却完全不管主子的死活,届时我找谁哭去?”

水玲珑这么做表面是在给院子里拉帮结派的人一个警告,实际却是**裸的威胁。

警告和威胁的侧重点是不同的,警告只相当于一种宣示,而威胁则是建立一种对不肯合作的行为进行惩罚的回应规则,并且保证再出现这种行为时按照规则行事。

水玲珑就是要她们知道,不管她们是谁派到墨荷院的,都必须认清两个事实:一,甭管她们从前伺候的是王爷还是王妃,也不管她们暗地里到底卖命给谁,但只要她们一天在墨荷院当差,水玲珑就一天掌控着她们的生杀大权:二,不要企图跟主子耍心眼,那点儿小聪明在水玲珑眼里根本不够看的!

“柳绿和红珠罚俸禄半年,其它参与了斗殴的罚俸三月!”冷冷甩下命令,水玲珑转身出了院子,毕竟白梅和余婆子是冷幽茹放在墨荷院的下人,她哪怕先斩后奏也得及时一些。

冷幽茹正在天安居和老太君禀报诸葛汐生了双生胎的事,老太君乐得眉飞色舞,只差长一双翅膀飞到姚府把小重孙给偷回来!

水玲珑给老太君和冷幽茹请了安,并将墨荷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阐述了一遍,包括自己威胁那些人的话也没有丝毫隐瞒。这些话便是她藏着掖着,也终于一日能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倒不如她开诚布公,至少显得光明磊落。

老太君闻言鼻子一哼:“居然趁着你不在聚众闹事,规矩都学到牛肚子里去了吧!既然是你院子里的下人,怎么惩罚都由你说了算,你无需介怀!”

末了,露出一个和蔼的笑,看向冷幽茹问道,“幽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冷幽茹珠帘般的睫羽轻轻一颤,美丽而美好,那笑,虽淡却无懈可击:“嗯,左不过是几个下人,日后处置便处置了,也不必特地来禀报我。”

“是,母妃。”言罢,水玲珑深深地看了笑容可掬的老太君一眼,头一回觉着这位两眼不闻窗外事的可爱老人其实……是大智若愚!

在尚书府,老夫人赐予她的庇佑是有条件的;眼下,老太君给她的偏袒却是没有原则的。水玲珑心头发暖,鼻子有点酸酸。

却说水玲珑压根儿不问缘由便罚了柳绿,且罚得和红珠一样重,柳绿委屈得一塌糊涂,晚饭也没吃便出了院子,往王府僻静的地方走,想在一个无人的角落肆意地哭一场。

王府北面,枫叶正红,远远望去,像微风鼓起了冉冉升腾的火炬,灰蓝的天边,半透明的月亮悄悄爬了上来,而西边的落日尚未完全没入地平线,少有的,日月同辉的景观出现了。然,柳绿只抬头瞄了一眼便觉着书上称赞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柳绿低回在枫林东面的青石子小路上,突然,耳边传来了吵闹声,她停住脚步,本能地隐在一颗枫树后边,尔后望向了不远处的凉亭。

今日,安郡王请了未来的妻兄乔旭和成郡王过府一聚,成郡王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明亲王,明亲王在朝堂不算活跃,私底下也不加入任何党派,属于明哲保身的一类,虽庸碌无能,却能成为帝王彰显皇室恩泽的完美对象,是以,皇帝和明亲王十分亲厚,连带着他的几个儿子也在京城地位不俗。这位年纪轻轻的成郡王便是他的嫡幼子。

安郡王和乔旭强打着精神对弈,成郡王在一旁喝着美酒,搂着娇俏的奴儿,奴儿是安郡王院子里的丫鬟,长得颇有姿色,甄氏的本意是想让她给安郡王做通房的,只是安郡王从没碰过。

成郡王却看上了奴儿,安郡王的心里有些膈应,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又压下了火气,装作若无其事。

不多时,诸葛姝一蹦一跳地跑进了亭子:“二哥!”

诸葛姝今日穿了一条鹅黄色束腰罗裙,胸襟微敞,露出粉色荷花的图腾,配上她雪白娇嫩的肌肤,整个人水灵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她年纪小,稚气未脱,偏刻意梳了个成熟的发髻,簪一对明晃晃的孔雀玉兰钗,并一个镶金扇形花钿和几粒饱满莹润的珍珠,倒是别有一番小萝莉的妩媚。

成郡王霎那间被夺了魂儿,一把推开奴儿,将打算坐在安郡王身侧的诸葛姝抱在了怀里,三人都喝多了酒,以他最为严重,诸葛姝明明叫了安郡王“二哥”,他却没听见:“小美人儿!”

安郡王勃然变色,站起身正色道:“成郡王,请放开她!她是我妹妹,不是府里的丫鬟!”

几乎是同一时刻,诸葛姝恼羞成怒,用力挣脱他恶心的怀抱,并狠狠一推,将醉得头昏眼花的成郡王推下了台阶。

成郡王摔得鼻青脸肿,醉酒中的人倒是不觉着多么疼痛,但为数不多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三两步跨上台阶,二话不说便抡起拳头朝诸葛姝砸了过去!

安郡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将诸葛姝拉到了自己身后,成郡王扑了个空,怒火更甚,转头拿了操起桌上的棋盘拍向了安郡王,安郡王无意和他结仇,便只挥臂一挡,谁料喝多了酒的他没能很好地控制力道,成郡王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给震出了凉亭!

乔旭吓得魂飞魄散,亲王比外姓王可贵重太多!云琉和诸葛铭虽同为郡王,但身份之差绝非一、两个肩头能比的,现在,诸葛铭把云琉给打趴下了?!

安郡王按住嗡嗡作响的脑袋,预备忍住醉意去扶云琉并向他解释道歉,谁料诸葛姝拉住了他的胳膊,气呼呼地道:“二哥你别过去!当心他又使什么狡猾的招数!”

乔旭跳下台阶,将摔成猪头的云琉扶了起来:“你喝多了,我们先回,有什么事儿等你醒了再说啊!”毕竟安郡王是他未来的妹夫,他可不想安郡王得罪明亲王府这颗大树。原本是介绍他俩认识,怎么弄得误会收场?

云琉迷蒙着猩红的眼,咬牙切齿道:“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你们算!”

乔旭和云琉离开后,安郡王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他知道自己这回闯祸了,以云琉的性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真不是故意的。

诸葛姝见他紧皱着眉头,神色凝重的样子,心虚地蹲在他身旁:“二哥,我……”

安郡王有些恼这个惹祸体质的妹妹,一群男人聚会她跑来凑什么热闹?即便不小心碰上也该避而远之才是,她倒好,冒冒失失地送上门,难怪云琉会把持不住。可他再恼火,也舍不得真对她发火。

他躺在长凳上,闭上眼道:“都退下,我睡一会儿,醒了自己回去。”

奴儿不敢不从,依言离开了。

倒是诸葛姝表面走开了一会儿,不多时又折了回来。

她跪坐在安郡王身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忍不住探出葱白指尖,开始细绘他眉眼。

然后,令柳绿无比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诸葛姝忽然俯身,轻轻吻住了安郡王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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