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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荀枫摸了摸身旁熟睡之人的脸,唇角一勾,又拿出好不容易从诸葛流云哪里骗签的文件,开始仔细端详。虽说水玲珑的休书没了很可惜,但有王府名下所有产业也是好的,从明天起,他会断掉王府的一切财政来源,加上冷幽茹被气回了冷家,冷家恼死了王府,才不会向他们伸出援手。至于姚家,呵呵,他自然有办法让他们保持中立。
当王府一无所有时,水玲珑,你一定会为了诸葛钰、为了孩子,求我!
轻轻挪了挪腿,牵动被诸葛钰伤到的伤处,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诸葛钰,下手可真狠!
荀枫暗自懊恼,挑亮灯芯,将文件对准光亮仔细一看,如遭天打雷劈……
“无敌小鸡印?”诸葛钰瞠目结舌,怎么会这样?
“皓哥儿属鸡,这是父王做给皓哥儿的印章。”水玲珑笑得不行了,“荀枫想灌醉父王好骗他盖章,谁料,醉酒的父王看不清文件上的字,也分不清自己和皓哥儿的印章。”
诸葛钰想拍飞自己父王的感觉没那么浓烈了,要知道,整座府邸都差点儿落入荀枫的手中。诸葛钰把诸葛流云放到床上歇息,又唤来余伯,这才牵着水玲珑的手出了主院,一边走他一边思考着荀枫的事,当初留下荀枫是冷幽茹的意思,冷幽茹怕荀枫带走皓哥儿,所以哪怕知道他是荀枫也执意留下了他,但他估摸着水玲珑也有一点儿这方面的意思,如果不然,以她的能耐,想赶一个人出府多的是办法。他有时候真想钻进水玲珑的梦里,看看她到底和荀枫有什么斩不断的联系。
水玲珑察觉到了诸葛钰身上发出了一丝冷沉气息,猜他在恼荀枫的事,也对自己和荀枫的关系有那么一点儿心虚,诸葛钰占有欲太强,如果知道她和荀枫前世有那么深的牵扯,并且中间还横了一个郭焱,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水玲珑不敢确定,有时,越是在乎才越是无法接受,毕竟她的心,曾经真真切切地给过荀枫。即便问她百次千次,她也是这种回答。所以,诸葛钰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敛起翩飞的思绪,水玲珑岔开话题:“对了,荀枫到底是什么时候苏醒的,我们竟然都没察觉?”
诸葛钰的脑海里急速闪过和荀枫相处的画面,最终定格在荀枫被金尚宫劫走的那一次,他向李靖打探金尚宫的藏身地点,尔后一一搜了过去,终于在第三处别院找到了荀枫。当他靠近窗户时……
“世子,你相信我呀!我真的是金晨!你脖子上戴的小木牌,你自己刻的!你掰开木牌看看,中央镶嵌了一个小字条,写着具体的更换记忆日子,以及整容日期,并有我和你的指纹按下的印泥,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习性也不是不能改变,但世子呀,指纹是变不了的!”
荀枫的眼睑猛一阵眨动:“你……你胡说八道!”
“世子爷啊,我到底有没有胡说,你把木牌取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荀枫沉默。
金尚宫的眼神一闪,骇然失色:“世子!你该不会把木牌给弄丢了吧?还是你给水玲珑了?”
荀枫就道:“我给水玲珑了。”
金尚宫一屁股瘫坐在地,仿佛天塌了一般,整个人都惶然无助了……
当时他以为他敢在荀枫被金尚宫施展催眠术前抵达了现场,而今想来,只怕金尚宫早早地替荀枫施展了催眠术,而那段对话仅是用来迷惑他的假象罢了。
诸葛钰凝了凝眸,道:“……你能用字条提醒他地址荀枫的记忆,他未必没想到你会用这个法子,所以,大概他更早地便留下了各种痕迹。”
水玲珑听完诸葛钰的阐述,黛眉微微一蹙,叹道:“不止如此,只怕我们会找上李靖、蛊惑李靖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所以,李靖是故意帮我们的。”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和事理演算能力简直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高度,他像一个神级导演,把愿意的、不愿意的,配合的、不配合的全都变成他的演员,按照他设定的剧本一一发展下去,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揣度人心,而是策划人生,策划所有人的人生。
她不禁想到自己和他的轮回,姚俊杰说今生她和他是有所不同的,那么,必须找到这种不同并加以利用才有机会终止和他生生世世的纠缠,也终止身边的人生生世世的苦难。可是,怎么找?
“在想什么?小呆子!”诸葛钰故作轻松地打断她的思绪,每次提到荀枫她就会陷入沉思,这令他心里很不舒服。
水玲珑意识回笼,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一个呼吸的功夫,脑子里已有了新的话题:“我想起来了,荀枫被金尚宫劫走就是在姚欣入府用膳的那晚,明明大家吃火锅时,我都觉得荀枫对姚欣没有意思的,可第二天荀枫就答应了这么亲事,也怪我当初没能及时警觉。”
诸葛钰捏了捏她与自己合握的手,说道:“姚欣,应当也是荀枫计划中的一步,所以,金尚宫必须赶在荀枫拒绝姚府婚约之前把荀枫唤醒。”
“可是我想不明白姚家为何同意把姚欣嫁给荀枫,论身份,这两人实在相差太多了。”起先便觉着怪,可那是姚家的事,她作为诸葛家的人不大好置喙,所以,她也没刻意打听。再者,天底下的父母也不全都“以貌取人”,或许在姚大夫人眼中,在京城打造了无数商业奇迹的穆华不失为一个托付终身的好人选。
诸葛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我也想不通姚家是怎么瞧上穆华的,好像当时还是诸葛汐与老太君谈的亲事。”
正因为是诸葛汐开的口,所以他才没有往荀枫或金尚宫身上猜,谁都有可能勾结荀枫,诸葛汐绝对不会。但一件、两件曾经不足以引起重视的事儿在和荀枫撕破脸后就开始显得异常蹊跷了。
哪怕见证了荀枫前世的本领,今生再与他较量,水玲珑依旧有种被惊艳的感觉,仿佛赛场遇到了最强劲的对手,浑身的血液都沸腾叫嚣了起来!“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将手同时伸向了诸葛家、冷家和姚家。”
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激发了人潜藏在骨子里的劣根性,误会、争吵、决裂在诸葛家和冷家频频上演,双方关系一落千丈。
冷家如果和诸葛家斗,不正好能令姚家独大么?
荀枫这一世的手段,可真是比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玲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凝眸道:“天底下擅长布局的不止他一个,这回,我们也给他挖一个大坑!”
诸葛钰浓眉一挑:“你有主意了?”
紫荆院内,杏儿装晕也没能逃脱被制裁的厄运,甄氏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尔后丢进柴房让其自生自灭。罪魁祸首董佳琳则被绑在木桩上,身下是一对干柴,按照喀什庆的习俗,不贞洁的妇女必须被点天灯,造了孽的男子必须被处以俱五刑。可惜,荀枫逃了。没办法惩治荀枫的不甘化作双倍怒火加注到了董佳琳的身上,董佳琳回天乏术。
乔慧捂着肚子,不忍心看那残忍的一幕,她就不明白了,她明明怀着孩子,为什么非得让她看这种血腥的场面?她哪里明白甄氏这是在杀鸡儆猴?
董佳琳的事彻底戳痛甄氏的心窝子了,当初她有多信董佳琳的单纯,而今就有多恨董佳琳的伪善!甄氏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她所倚仗的无非是一双毒辣的眼睛罢了,一如她从过门的第一天起便看准老太君才是真正赐予她地位和幸福的人,也一如她一来大周就相中肃成侯府的乔三小姐做儿媳……
但这回,她看走眼了!深深地看走眼了!
儿子被戴了绿帽子她恼羞成怒,可她更气的是董佳琳居然用她那天真无邪、楚楚可怜的外表蒙蔽了她!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耍那么多花样骗取我的信任!骗取郡王的信任!猪狗不如的东西!”甄氏气急,骂出了不堪入耳的话。
董佳琳羞愤难当,却冷笑出了声:“谁天生就是恶魔?不都是被逼的?我因为家中变故丧父丧母,自此低人一等,但凭借我的容貌和才情,又凭什么低人一等?我努力地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姚老太君、姚大夫人、诸葛汐、二夫人、郡王、二少奶奶、世子妃……可瞧啊,你们当中又有谁看到过我的一颗真心?姚家人养我是为了博得贤名,郡王与我几日甜蜜不过是情场肉欲,当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没有害乔慧的胎时,又有谁真正站在我这边?我怀着一份对郡王的恋慕入府为妾,从没想过和二少奶奶争什么,但你们所有人看我都好像我要争什么!就因为我卑贱,我是妾,我就活该被你们如此糟蹋吗?”
“你……你……你你你不要强词夺理!谁糟蹋你了?自古以来妻为贵妾为贱,你又不是三岁孩子别说你不懂!再者,我们对你又怎么不好了?难道非得把你宠得无法无天,让御史参郡王一本,说他宠妾灭妻才够吗?你在姚府生活了那么多年,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宅子里的女人都是怎么打压妾室的,逼你一直喝避子汤了吗?叫你天天来跟前立规矩了吗?有事没事排揎你几句了吗?我自问待你不薄,到头来却惹你这么一顿冷嘲热讽,好!算我甄明岚瞎了眼!”
甄氏气得横眉倒竖,她若真虐待过董佳琳倒也罢了,偏偏有段时间她把董佳琳看得比乔慧还重,是董佳琳自己不争气,留不住男人的心,难不成她能绑了郡王放她床上?养不熟的白眼狼!
安郡王也气得不轻:“董佳琳,我们之间如何相处是感情问题,你背着我做出这种龌龊的事确实道德沦丧!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这世界岂不乱套了?”
乔慧就不会这样,乔慧没受过委屈?作为新婚妻子,刚有身孕就看着丈夫纳妾,后来又遭受滑胎之痛……他曾经不觉得的,眼下一对比、一剖析才真真感受到了乔慧的不易,他握住乔慧的手,心里又多了几分疼惜。
甄氏怒不可遏道:“行了!别再废话了!点天灯!”
流珠面无表情地举起火把,走向了董佳琳。她并不是心肠歹毒之人,但自幼受过的神学教育告诉她,董佳琳做出了违背天神旨意的事,天神会动怒,必须用她的生命祭祀天神,才能消除天神的怒火。
董佳琳看着流珠像死神一般朝她逼近,不由地慌了,前一秒的视死如归也没了,她支支吾吾道:“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我是大周人……按照大周律法……孕妇是不能被判处死刑的……”
甄氏不屑嗤道:“你嫁了喀什庆的男人就是我们喀什庆的儿媳!你们大周不也是出嫁从夫吗?我们怎么处置你是我们的事!和律法无关!”
乔慧撇过了脸。
安郡王没有像以往那样悉心呵护她,而是默认她观赏这一祭祀天神的仪式。
董佳琳吓得魂飞魄散,夜风一吹,火把上的热气似有还无地拂过她面庞,她却觉着好像浑身都被烧着了一样,满腔义愤填膺在此刻尽数消失殆尽,只剩无穷的惊悚和惧怕,她开始求饶:“郡王……郡王……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我是被逼的……他……他要挟我……真的……”
安郡王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真够无情啊……董佳琳泪流满面,又将希望寄托到了善良的乔慧身上:“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你帮帮我,你救我一命,只当给小郡王积德了,小郡王能平安降世的……”
这话表面是在求情,细细一品,又何尝不是一种诅咒?不救她,她化作厉鬼也要缠着乔慧和腹中的胎儿。
乔慧的身子一软,靠在了安郡王肩头。
安郡王依然没表现出丝毫的怜香惜玉,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太专注,火把的光映入眼帘,像两团鬼火呼哧呼哧地跳跃,隐隐有种兴奋的锋芒。乔慧看着看着,忽觉这样的郡王很是陌生……
或许,这就是文化和信仰的差异。
流珠走到了柴火跟前,邪肆一笑,将手里的火把丢了下去。
董佳琳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
嘭!
一股力道弹开了火把。
众人皆是一愣,望向了大门的方向,却是诸葛钰和水玲珑携手而来。
诸葛钰严肃的目光自众人头顶逡巡而过,最终锁定了安郡王的眉眼,沉声道:“诸葛铭,你身为朝廷命官,就该遵循大周律法,不得在精神上或身体上虐待孕妇,更不能处死孕妇,妇孺不懂,你也是一介法盲吗?”
安郡王刚刚是怒极攻心丧失了理智,而今被诸葛钰一提点才恍然惊醒,只是……他不甘!
“可是大哥,她做了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在大周是要被浸猪笼的,也难逃一死!”
“孩子是无辜的,等她生下孩子,随你处置!”
安郡王心底的逆反情绪瞬间被激发出来了,他想着,诸葛钰你从前作奸犯科少吗?杀的人少吗?听说薛娟也是被你杀死的,人家肚子里也揣着一个球呢!你改邪归正了,就开始摆公平公正的架子,有本事你自己先给那些人抵命啊!
但这些话他心里想想便好,真要讲出来诸葛钰非宰了他不可,人比人气死人,有的人就是天生好命,譬如诸葛钰。他既没有肯假公济私替他擦屁股的爹,也没有想方设法管束他、引领他永远走向正道的彪悍妻。他所能倚仗的,除了自身的勤奋好学,便只剩大哥和王爷了。
他摇了摇头,拱手道:“我知道怎么做了,大哥。”
水玲珑看了看吓得不轻连腿都在打晃的乔慧,离开紫荆院后问了诸葛钰:“会否太残忍了?乔慧是孕妇,万一吓流产了怎么办?”
诸葛钰很平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是祭祀天神的仪式,如果流产了,按照喀什庆的说法,这孩子不得天神喜欢。”
水玲珑嘴角一抽,好……好……好迷信!
诸葛钰握住她的手:“玲珑。”
“嗯?”水玲珑疑惑地看向了他。
你才是我的信仰……诸葛钰的目光动了动,轻声道:“没什么,就叫你一声。”
水玲珑低低地笑了,抱着他胳膊将小脑袋贴上去,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又是姐儿遇险,又是和荀枫对决,紧张的时刻能够全力应对,警报解除,疲倦便如潮汐般袭上心头了。
诸葛钰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她疲倦得直打呵欠的模样,心疼地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嗯。”水玲珑轻轻应了一声,很快便在他怀里进入了梦乡。
回到墨荷院,诸葛钰吩咐丫鬟们打来热水,许是太累了,许是被诸葛钰伺候惯了,从宽衣到洗澡,再到被塞进被窝,水玲珑一直晕晕乎乎、半梦半醒,却又懒得睁开眼睛。
待到水玲珑睡着,诸葛钰又叫乳母将孩子们抱了过来。
今天姐儿被劫持,受了惊吓,睡得不安稳,眼底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水。哥儿因为目睹了全过程,包括地上殷红的血迹,也吓得够呛。
诸葛钰让女儿睡在自己怀里,又把哥儿放水玲珑怀里,尔后拉着被子盖好这幸福美满的一家子,也阖上了眼眸。
孩子们醒来最兴奋的事莫过于在爹娘身边,姐儿和哥儿睁眼时,诸葛钰已经去净房了,但水玲珑还在,二人开心极了,就缩在被窝里玩水玲珑的头发和手指,玩得水玲珑再也睡不着,适才一口一个“娘”,欢欢喜喜地叫。
水玲珑的心底漾开浓浓的惊喜,一大早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到孩子们的笑容,水玲珑搂住一双小宝贝,笑着亲个不停。姐儿和哥儿“咯咯”发笑,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滚来滚去。
诸葛钰洗漱完毕出来,就看见妻子和孩子温馨和美的一幕,眼底渐渐有了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凝,却有很快恢复如初。
“早啊。”水玲珑一抬头便发现诸葛钰站在对面傻笑,于是出声打了招呼。
孩子们齐齐扭过头,也发现了自己父亲,出人意料的是,这回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粘着水玲珑不放,而是不约而同地朝父亲伸出了小胳膊:“抱!”
诸葛钰行至床边,将二人抱在了腿上。
两个小家伙无比依赖地搂紧了父亲的脖子,有种寻到了避风港湾的感觉。
“爹爹爹爹爹爹……”姐儿率先叫了起来。
“大大大大大大……”发音实在不准的哥儿也跟着叫了起来。
随后,短暂的和平模式宣布告终,二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为了独占父亲开始掐架,结果自然是无敌腹黑姐儿以眼泪取胜。
一家人用过早膳,临行前诸葛钰说道:“你准备准备,等我休沐的时候带孩子们过将军府住几天。”
水玲珑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诸葛钰掬起她脸,吻了吻她唇瓣:“娘会喜欢你的。”
末了,又道:“母妃这次是真气到了,奶奶听信了乔妈妈的话误以为母妃是散播谣言的人,我估计母妃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府,趁着她不在,你找人把清幽院装修一下,像紫藤院那样弄出一间产房、一间卧房和几间婴儿房,她的产期是明年春,不过女人生孩子也没个准的,提前备着。”
水玲珑笑了笑:“嗯,我这两天就把图纸画出来。对了,荀枫的事瞒不住,你打算怎么办?”
荀枫是朝廷钦犯,王府收留了他这么久,也不知那些瞧诸葛家不顺眼的人会否趁机把诸葛家一踩到底。
诸葛钰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我会上折子讨伐荀枫,他伪装成穆华,欺骗王府,欺骗姚家,其心可憎,按律当诛。”
荀枫是姚家的女婿,便也是云礼的表妹夫,云礼有本事把姚家也端了,否则诸葛家就是安全的。
水玲珑替诸葛钰系好盘扣:“荀枫真是太狠了,我猜,他很快就能昭雪。”
诸葛钰前脚刚走,后脚枝繁便苍白着脸进来了:“大……大小姐,穆夫人,不是,姚欣不见了!”
却是昨晚,荀枫离府前将姚欣一并带走了,姚欣是自愿或是被迫,不得而知。
姚大夫人气坏了,连早饭都没吃便“杀”进王府要人:“我好端端的女儿嫁入你们王府却不翼而飞了,你们把女儿还给我!”
诸葛流云宿醉未醒,老太君年事已高,诸葛钰和安郡王去上了朝,便只有水玲珑和甄氏坐镇,以对抗姚大夫人的怒火。
甄氏迅速扫了一眼怒气滔天的姚大夫人,又看了看闷头默不作声的诸葛汐和冯晏颖,心中冷笑,面上却和和气气地道:“姚夫人,我理解你寻女心切,可姚欣不在府里,我们一时半会儿交不出人啊,但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安心等消息吧。”
姚大夫人拍桌而起,指着甄氏怒骂道:“安心等消息?你怎么好意思和我说这样的话?换做你的女儿突然失踪了,你能安心吗?当初你们上门提亲时怎么和我保证的,说一定待我女儿视如己出,你看看你们阖府上下除了我女儿谁也没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视如己出’吗?有本事别将你们王府做的恶报应在我女儿身上啊!”
甄氏一听这话便不喜了:“姚夫人,你的意思是你女儿失踪,非得再找另个人陪她一起失踪?你不好过,便叫全天下都不好过了?你这架子,比皇太后怎么还足上三分呢!”
仗着自己是皇上和太后的外戚,便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可恶!
姚大夫人简直要气晕了:“你……你一个小妾有什么资格与我谈话?叫你们王爷过来!或者叫王妃过来!”还不清楚王妃回了冷家。
水玲珑不疾不徐地道:“姚大夫人请坐,我父王身子不适,暂时不方便会客,我母妃刚好回了娘家省亲,你且坐下,关于姚欣的事听我与你细细分析。”
姚大夫人闻言登时如烈火烹油,怒气更甚:“好哇好哇!你们诸葛家欺人太甚了!我女儿失踪,王妃居然还有心情回娘家省亲!”
其实她明白王妃必是在姚欣出事之前回的娘家,因为丫鬟们说姚欣是半夜不见的,可她就是气,气诸葛家把她女儿哄骗过来又不好生看顾,害得她女儿如今不知身在何处,所以,他们这些“帮凶”理应受到良心的谴责!
甄氏依旧为那声“小妾”耿耿于怀,于是蹙眉道:“王妃回娘家的时候又不知道你女儿会出事!”
姚大夫人恨不得上前撕烂她这张嘴儿:“你闭嘴!你又不是当家主母,少在这儿插话!”
甄氏一噎,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姚大夫人又看向水玲珑厉声道:“那么你父王呢?得了什么病这么巧,连床都不下不来了吗?还是他根本没脸见人,所以做了那缩头乌龟!”
这话过分了,诸葛流云好歹是异姓王,姚大夫人哪怕贵为天子姑姑,也没权力辱骂皇室册封的王爷。
诸葛汐眉头一皱,觉得婆婆的话非常刺耳。
水玲珑眸色清冷地看着姚大夫人,不卑不亢道:“姚夫人,我理解你担忧女儿的心情,但也请你注意措辞,我们也是受害者,你真要把两家关系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话,届时寻找你女儿的队伍中便不再有诸葛家的身影。”
姚大夫人被水玲珑那仿佛潜藏了无尽暗涌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宛若掉进了万米深潭,几乎不敢张口呼吸了,好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对面的女娃娃只有十八岁,嫩得很,自己怎么能被她唬住?姚大夫人再次壮起了胆子:“说不定是你们勾结了荀枫呢!故意骗我女儿下嫁,谁知道你们肚子里藏了什么祸水?”
诸葛汐和冯晏颖低下了头。
水玲珑冷芒一扫,不怒而威道:“这门亲事真的是我们诸葛家提出来的吗?”
姚大夫人被堵得呼吸一顿,反驳的话说不出了。
水玲珑趁热打铁:“姚夫人,不管荀枫用的什么身份,你女儿都和对方拜过堂成过亲了,如此,他们就是如假包换的夫妻,你又凭什么断定你女儿是被掳走,而非自愿离开的?她的贴身丫鬟金桔不也没在府里了吗?”
“……”姚大夫人呆怔。
出了花厅,姚大夫人把诸葛汐和冯晏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诸葛汐和冯晏颖自知理亏,不敢顶嘴,就任由婆婆骂着,直到姚大夫人骂累了,甩袖回府,二人才灰溜溜地跟上。诸葛汐想和水玲珑私聊,冯晏颖想探望董佳琳,但二人都碍于婆婆此时对诸葛家的怒火而不敢开口。
董佳琳和荀枫的丑事没对外宣扬,众人只知道董佳琳突然被软禁,具体原因不详,但有一种说法她是得罪了乔慧,企图害乔慧的胎,郡王和二夫人一怒之下便惩罚了她。
水玲珑和乔慧带着丰盛的补品来到了紫荆院,守门的婆子看清来者是世子妃,忙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妃万福!二少奶奶万福!”
水玲珑面色如常地问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异常的响动?”
婆子据实相告:“没,昨晚到现在一直安静得很,没听见摔东西也没听见谁哭。”
水玲珑打了个手势,枝繁从荷包里取出三粒银裸子塞进婆子手里,婆子欣喜地谢过,水玲珑和乔慧步入了内院。
房内,董佳琳正在安安静静地绣花,杏儿垂头丧气地坐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分着线:“姨娘,我们该怎么办啊?”
董佳琳手上动作不停,仿佛漫不经心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是怎么办?”杏儿追问。
董佳琳蹙了蹙眉:“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昨天那场大火都让我躲过了,我就不信大难不死我会没有后福!”
这话,多半是在激励自己。
水玲珑推门而入,从容地笑道:“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董佳姨娘有大好的锦绣前程等着呢!”
董佳琳循声侧目,微微一愣后起身向二人见了礼:“世子妃,二少奶奶。”语气里少了一分温婉天真,多了好几分沧桑老成,仿佛一夕之间,她便走过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岁月。
水玲珑和乔慧在椅子上坐好,杏儿赶紧去茶水间沏了茶奉上,水玲珑和乔慧把礼物一一递到杏儿手中,当杏儿放下礼物,并从乔慧拧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碗黑乎乎的汤汁时,疑惑地问出了声:“这是什么呀,二少奶奶?”
乔慧的眼神一闪,讪讪笑道:“哦,是……安胎药。”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以帕子擦了擦唇角。
董佳琳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狐疑地皱了皱眉,却温和地笑道:“多谢二少奶奶了,二少奶奶不计前嫌,肯这般厚待于我,我感激不尽。”
言辞间,换了自称,这已经是不把自己看做诸葛家的姨娘了。
乔慧有些反感董佳琳的态度和言辞,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不好意思地笑开:“这……没什么的,我昨晚和郡……郡王谈过了……”看了水玲珑一眼,又硬着头皮继续道,“都是一家人,郡王虽然……在气头上,但对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你……你肯改过自新的话,郡王……我相信郡王会接纳你的。”
乔慧你连撒谎都不会!董佳琳的素手慕地握紧,皮笑肉不笑地道:“二少奶奶真是菩萨心肠。”
乔慧颤抖着端起茶杯,没喝呢,就已洒了几滴。
水玲珑淡淡笑道:“董佳姨娘昨儿受了惊吓,这是胡大夫亲自熬的安胎药,董佳姨娘趁热喝了吧。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表姐是姚家二少奶奶,你大哥是礼部侍郎,该不该卖他们一些面子,郡王心里有数。”
董佳琳的眼闪了闪,道:“我刚吃多了糕点,肚子撑的慌,等消食了再喝。”
水玲珑缓缓地眨了眨眼,状似随口道:“荀枫把姚欣带走了。”
董佳琳的睫羽狠狠一颤!
水玲珑看向她,似笑非笑道:“昨晚,荀枫试图谋夺诸葛家名下的各类产权,与诸葛钰大打出手,可惜荀枫打不过只能落荒而逃,但即便是逃,他也把姚欣带走了。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瞧了荀枫和姚欣,我忽然觉得这话讲得不对。董佳姨娘,你认为呢?”
董佳琳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挤出一抹灿烂的笑:“世子妃何必刺激我?我又不是自愿的,我是被他花言巧语骗得失了分寸。”
水玲珑好像信了她的话,淡然笑道:“那就好,我怕你误入歧途不可自拔呢,倒是我白担心一场了。其实在赏梅宴上,荀枫便注意到姚欣了,姚欣是那一届的武试冠军,她的卓越风姿也不知迷了多少儿郎的心,荀枫正是其中一位。只是婚姻嫁娶向来不由自己,荀枫不得已纳了水玲珑为侧妃,可为了姚欣,他一直没娶正妃。”
董佳琳的脸越发苍白了,她承认她最初喜欢上的痴情汉穆华,可是慢慢接触,她发现雄才伟略的荀枫更有魅力,所以,她义无反顾地沦陷了。她对郡王是一种单纯的仰慕,对荀枫则是一种痴狂的爱恋和崇拜,是以,水玲珑的这番话无疑像一盆含了冰的凉水兜头兜脸朝她浇来,她连脚趾头都生生冻住了。
水玲珑仿佛没发现她的异样,继续自顾自地呢喃:“好在二人兜兜转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虽讨厌荀枫,可我喜欢姚欣,所以私心里,我希望姚欣得到幸福。”
说着,含笑的目光落在董佳琳的肚子上,“下次见到姚欣时,指不定她都生下荀枫的长子了。”
董佳琳倒吸一口凉气:“你……”
水玲珑莞尔一笑:“我可不是咒你生不下儿子或怀的是女儿,要知道,荀枫走的时候根本不清楚你怀了他的孩子,就算知道,等一、两年后归来,谁能保证当初那个没掉,你生的不是郡王的孩子?反正你背叛了郡王一回,也能背叛荀枫一次。”
“我本来就是郡王的人,世子妃莫要故意把我和荀枫扯在一起。”这几句,几乎是从牙缝儿里咬出来的。
水玲珑掸了掸裙裾,云淡风轻道:“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董佳姨娘别多想,过了这个坎儿好好和郡王过日子。小慧,我们走吧。”
乔慧放下茶杯,神色复杂地看了董佳琳一眼,也看了看桌上的汤汁,与水玲珑离开了紫荆院。
二人一走,董佳琳便身子一软靠在了椅背上。
杏儿忙拿端起凉得差不多的汤药,劝道:“姨娘是不是不舒服?赶紧把安胎药喝了吧,喝了就会好很多的,二少奶奶经常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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