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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诗

“喝下去吧，这血色的琼浆，

喝下去吧，这亡魂的毒药，

喝下去吧，这阿斯特巴尔酒馆的美酒。

当我们举起酒杯，

以主的名义高声赞美，

这回转在我们口中的美味，

就会以加倍的口感刺激着我们的味蕾，

让我们心迷沉醉，

从此对它念兹在兹，夜不能寐。

我们会看见美丽的可人儿，

端着托盘，上面摆着美酒，

从我们眼前飘过，就像是幽灵的幻影。

让我们赞美主吧，

是他赐予我们这片刻欢愉，

让我们追逐精神上的癫狂，

让我们贪恋身体上的交欢，

让我们永世永生，成为这酒的仆人、主的奴隶，戴上链枷、镣铐，在主的身旁奴颜屈膝，

就像那些

喝了阿斯特巴尔酒馆美酒的酒鬼们一样。”

史德利歌尔在酒馆里卖力的弹奏着乐器，脸上带着亲切动人的微笑，这样的微笑——以他的年龄来说——似乎显得过于成熟，这是在市井间混迹多年，从而在人群中如鱼得水者特有的微笑。

他弹奏的是一首《红斑鸠之舞》的曲子，曲调轻快调皮，让人听在心里，不禁萌发了喝酒狂欢的渴望，一双眼睛也不停的盯着女侍者的臀部，等她们走过酒桌的时候，就会偷偷摸摸的伸出手去，在那两块肥嫩的肉上掐一把、摸一下，讨着些无足轻重的便宜。

但谁也没听出他唱了些什么。

如果有神官在场，或是神父路过，史德利歌尔是万万不敢唱出这样的歌词来的，因为一旦被他们辨明其中的真意，只怕马上就会有一队殿卫冲进酒馆里，将他五花大绑，戴上链枷镣铐，送入水牢，关上个一年两年。

他收起乐器，站起身，向听众鞠了一躬，有人抛来银币，有人请他喝酒，史德利歌尔露出惊喜的笑容，头点得更加殷勤了。但必须指出的是，这份惊喜之情，正如他之前所展露的微笑一样，也同样是刻意讨好的。

他扭过头，望了望坐在角落里静默不语的身影，她神态沉着，整个人规规矩矩的坐在酒桌后面，略微抬头，背脊挺直，依照史德利歌尔的经验判断，这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才应有的礼仪。

————————

仙德瑞拉随着他从波特尔小镇出来，在驿站雇了辆四人马车，一路沿途向北进发，马车在路上疾驰了几个小时，终于来到了鹰喙城里。

这儿的领主霍克·比姆管辖着大片的领地，从鹰喙城辐射出去，沿途十公里外的方圆全都是他的领土。

虽说如此，鹰喙城并非那些历史悠久的名城，它的历史大约可以追溯到五十年前，由当今领主的父亲霍克·艾尔爵士一手建立。当他从国王手中获得封地的时候，这鹰喙城还仅仅是一处平和安静的小镇，艾尔爵士来到这儿，花费了大量金钱和精力，以小镇为中心，在外围一公里的地方建立了城墙，挖起了护城河，在镇上的小山上建了一座城堡。

这座城已经相当靠近南北交界的地方，如果继续往北，骑马奔驰数百公里，就会到达龙翼城。

南方的人们，习惯将龙翼城叫做前线，因为它坐落于血脉之河两旁的悬崖边，如同警戒的巨人一般遥遥盯着北方异教徒们的一举一动，又像是幽灵一样在北方异教徒们的心中布下层层阴影。

来自于东南西北，大陆各地的冒险者、走私贩、佣兵团，如果想要乘机发上一笔战争财的话，自然而然会想前往龙翼城，而其中一条路线，就是通过鹰喙城向北。因此，鹰喙城得以发展壮大，逐渐繁荣起来，恐怕全都要归功于龙翼城的荫庇护佑了。

如往常一样，此刻在这阿斯特巴尔酒馆之中，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其中有不少穿着各式盔甲，背囊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人物，瞧那模样，不是雇佣兵，就是冒险家。

史德利歌尔又弹奏了几首曲子，见仙德瑞拉坐在那儿，对任何上前的搭讪者都冷若冰霜、置之不理，只是聆听着自己的演奏，似乎在借此想着心事。

他想：“既然你愿意听我唱歌，那我就再多让你听几首吧。”正准备取出鲁特琴来换换口味，突然身旁走来一个人影，他抬头一看，只见那人穿着粗麻布的褐色紧身衣、皮裤、皮靴，一副文明人的打扮，可再看这人的容貌，他皮肤微微发绿，嘴角露出一对獠牙，如野猪的獠牙一样向上翘起。他身材粗壮高大，站在地上，比史德利歌尔要高了大半个头。

史德利歌尔微笑着说：“这位兽人阁下，请问要点首歌吗？”

兽人嚷道：“合奏，合奏，狗牙会弹鲁特琴。”

史德利歌尔奇道：“你会弹琴？你也是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是门艰难的活计，需要精通乐器，还得有一副好嗓子、一副好样貌，记忆着上百首全国各地的歌曲，背着大包小包，穿着得体却不奢华的服饰，在大陆各个城镇村庄之间旅行演出。由于诗人都有向往自由的天性，往往青睐于独身出行，不喜欢惹上累赘，因此他们还必须精通些防身之道，有些人靠着甜言蜜语，讨好一些心软的法师，从而学了些低级的法术；有的人则干起了鸡鸣狗盗的勾当，调配毒药、买了法术卷轴、设置些机关陷阱；还有些人练习着剑术、弓箭或是匕首，遇上有人刁难，危急情况时，打斗起来，手脚也颇为利落，堪比二流的骑士和游侠。

史德利歌尔从三岁起就混迹于吟游诗人之间，至今已经有十二年时光。如今外出旅游的诗人越来越少，大伙儿厌倦了漂泊不定的生活，纷纷转行，有的开了店，有的成了家，有的当了盗贼，有的做了杀手。

可眼前这位自称狗牙的兽人，似乎就是这么一位同行。

狗牙拿出鲁特琴，史德利歌尔取出长笛，狗牙说：“会《暴风雨中的龙骑兵》吗？”

史德利歌尔愣了愣，想：“好家伙，这首曲子可不简单。”但他碰巧也会这首曲子，于是点点头，拿起笛子吹了几下，起了个头。

这是一首雄壮威武的曲子，听来让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描述的是王国的传奇英雄塞维安爵士的英雄事迹。

据传说，他在暴风雨中独身对抗敌军，被数百人的部队层层包围，他的部下或者投降，或者战死，只留下他孤身一人。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周身都是法术、弓箭和刀剑留下的伤口和鲜血。在他临死之际，他向着上苍祈祷，向着秩序之神低语，由于他心怀炽热的执着，终于感动了神祗，在惊雷声中，他化身为一条绿色的巨龙，口吐青色的烈焰，伤口全数愈合，随后他用利牙、龙尾和刚翼在人群中肆虐，将敌人全数歼灭。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展翅翱翔，在暴风骤雨之中，穿越翻滚的乌云，掠过了龙翼城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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