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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灰石头

守卫押着他们进了厚重的铁门。据说龙翼城的四扇城门重达三吨，只能用机关开启，虽然人们称它为“铁门”，但也许这是矮人们不知从哪儿采集过来的奇妙金属，一千多年来，它经历了风吹日晒，却一点儿也不曾生锈。

其上有魔法的声音，史德想。魔法在偷偷的玩弄着什么把戏，建城的那些矮人们确实技艺不凡。

守卫们依然在对着农夫拳打脚踢，而后者不依不饶的大吵大嚷，却招来了更猛烈的攻击。在他们走了约5分钟的路程之后，这个鼻青脸肿的笨蛋也终于学乖了。

他们走在龙翼城的街道上。

矮人擅长用无数材料来建筑，但他们唯独钟爱石头。龙翼城的所有建筑物几乎全是用石头砌成——花岗岩、大理石、火山岩或是含有金属成分的岩石。天空灰蒙蒙的，城市也是。这些石头的表面阴冷、呆板，也许就像是使用它们建城的矮人一样不知道变通。千年的时光，带来了千年的风雨，在坚硬的灰色石头表面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看起来如同利斧或是宝剑留下的一道道伤痕、有些像是各种动物奔跑的各式花纹、人的笑脸和哭泣的愁容，如果驻足观看的人想象力丰富，他们甚至能从石头上目睹这座城市市容的变迁。

这儿的建筑并不美观——战争的阴影如同头上的乌云一样挥之不去，有勇气居住在这城里的人们，如果不是另有所图，那一定是城中战士的家眷们。他们留在这儿，与亲人在一起相依为命，目睹自己的丈夫或父亲（或妻子）在与北方异教徒的作战中出生入死，因此他们抛弃了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浪漫情调，以及所有不着边际的装饰和浮华艺术。他们习惯了龙翼城一成不变甚至死气沉沉的墓穴式的住宅，而且这儿的建筑一层一层垒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碉堡形状的住宅群，据说他们这么做也是因为作战的需要——万一北方的恶魔们破城，那么每一座高高的住宅就成了一座临时的作战指挥塔，这儿的居民将在这儿继续作战，延续这座诸神祝福的城池最后的荣光。

城市的街道是坚硬的水磨石铺成，脚踩在之上产生了强烈的摩擦感，地下似乎有蒸汽涌动，热气透过鞋子传到了人的脚底心。环顾四周，一切都是单调的灰色，连街上行人的衣着、动物的皮毛、甚至是这儿生长的树木都是灰色的。这和整座城市给人的印象一样：顽强、牢固、不知变通、永不妥协。

史德利歌尔忍不住说：“我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守卫先生们，毫无疑问，你们应该为这座不朽的城市而自豪。”

“年轻的先生。”守卫队长用几乎不流露出丝毫情感的语气说，“我们并不自豪，我们恨它。”

他的话在同伴中激起了共鸣，他们大声哄笑起来，似乎这是一个外人无法理解的笑话、这些前线硬汉们最隐秘的切口。

史德利歌尔露出不解的神情，他在他们的声音中听出了截然不同的情感，但他无法捉摸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守卫队长笑着说：“是的，我们恨这座城市。我们恨它的颜色，恨它的空气、恨这儿末日般的天气、恨这儿热气腾腾的地面、恨这儿枯燥乏味的女人、恨这儿难以下咽的食物，更恨这儿形形色色的雨天——每到下雨的时候，天上会降下有毒的雨水，滴落在人的皮肤上会引发溃烂、咳嗽、精神疲乏甚至肾亏。我们都在说——而且我毫不怀疑咱们的领主大小姐也在暗地里嘀咕——我们也许应该将这座城市让给北方的异教徒，因为这里是被亚山和诸神抛弃的土地，我可以想象北方的光景，因为那儿的一切与龙翼城并无区别。“

诗人闻言沉思，过了片刻，他说：”你说谎，队长先生，你们爱这座城市。“

守卫队长在嘴里塞了一块黑乎乎的药膏，他一边咀嚼，一边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们恨它。“

他身后的一位壮壮的守卫补充说：”就像恨自己唠叨的老娘一样。“

另一人说：”就像恨自己难看的老婆一样。“

又一个声音加入了进来：”我恨我们的领主大小姐，天哪，她要是不把自己包裹在厚实的钢甲中，而是穿着连衣裙、罩袍或是晚礼服，那我就更有理由恨她了。“

守卫队长说：“你看，年轻人，我们恨这座城市，就像我们恨这儿的所有亲人一样。但我们不能拿它怎么样，因为我们和它相依为命，一辈子都无法分离。所以我们气得发疯，找不到地方发泄，正好北方城外有一群面目可憎的异教徒成天给我们添乱，让我们心情不佳，所以我们只能将我们的恨意倾倒在这些王八蛋头上了。”

史德利歌尔点点头，说：“你们是一群了不起的勇士，守卫先生。这儿的所有居民都是。”

守卫队长眼都不眨一下，他说：“你错了，年轻的先生。我们只是一群随时可能咽气的蠢货。”

诗人与仙德瑞拉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心领神会的微笑，继续随着守卫们往领主的宫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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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鹰喙城的宫殿一样，领主的城堡也建在城市的最高处，一座三百米高的高山上。但这座城堡历史悠久，经历了无数次的扩建，原先只是孤零零的建筑，现在已经呈现出巨龙展翼般的形象。它由三个部分组成——城堡的主体、左塔楼、右塔楼，两个部分只见有一条长长的回廊相连。

龙翼城所有的建筑都显得高大牢固，而这座城堡更是其中的典范，它足足有一百米高，灰色的外墙上显得一尘不染，连一丝蔓藤或爬山虎的踪影都瞧不见。这儿没有悬挂任何领主家族的旗帜，只是在城堡的屋顶上竖立着一根格利尔王国的狮鹫大旗。史德利歌尔可以想象在城堡顶端往远方眺望的场景，它一定能够望见北方异教徒们的老巢——阿巴顿的无翼城堡。除了某些高山之外（还有凡人无法见到的大地之树），这里是全南方王国最高的地方。

守卫队长将他们引荐给了城堡的侍卫，像他们简要说明了情况，对方点点头，就领着诗人他们往廷议的大堂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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