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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受害者

特斯汀继续回忆往事：

“我最后一次见到赛维安爵士像模像样的出现在我面前，是我十八岁的时候，当时我再一次从银辉城的比武竞技赛中获胜而归。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第二次在银辉城的骑士竞技赛中获得冠军。我志得意满的回到城堡，第一件事——冲到赛维安爵士的营地，郑重的像他提出挑战。

在他教导我剑术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有赢过他，因为那时我还没有开窍。后来我差点儿半途而废。但当我从挫折中挣扎着回过魂来之后，我的剑术突飞猛进——无论是在竞技赛的比武场中，还是在城外与那些地精和半兽人的浴血奋战中，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次失败，这带给我无以伦比的自信，我甚至相信我能够与强大的恶魔领主们抗衡。所以我昂着头，持着一位领主对待平民的态度对他说：‘赛维安，报上你的名来，我特斯汀·德拉龚丽斯向你挑战！’“

说到这儿，特斯汀露出了傻笑，似乎在自嘲因年少无知而犯下的愚蠢过错，她停顿片刻，继续说：”然后他披上盔甲，用他特有的忠厚的声音对我说：‘我名叫布里昂·赛维安，我接受你的挑战。’他走到比武场中央，拿起剑盾，我手握着长矛，用特斯汀家族独有的枪法使了个花活。他一点儿也不受刺激，依旧带着他那温和的微笑，就好像一位被幼龄的女儿纠缠着的父亲一样。我有些生气，于是大声说：‘赛维安，听说你的妻子生了个女儿，如果你输给了我，我将来就有资本好好向她吹嘘啦！’

这句话断送了我获胜的希望，他剑盾合一，防御严密的不可思议，而且他耐力持久，力气大得惊人，我与他苦苦鏖战了一个小时，最终被他一个盾击打得晕头转向。我趴在地上迷迷糊糊，足足歇了一分钟才清醒过来，而在这期间，他一直伸着手准备扶我起来。我望着他说：‘你一点儿都没变，臭老头。还是那么顽固、死脑筋、不知道变通，你难道不懂得谦让一位淑女吗？’他笑着说：‘你最后乱了章法，这让你最终没能获胜，你的武技已经纯熟，这是火候与经验的问题，和你的技巧无关。’“

史德利歌尔从她的话中听出了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但转瞬即逝，恐怕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特斯汀继续说：”我缠着他陪我练武，但他说要回家陪妻子和女儿，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他们全家要好好庆祝一番。这让我有些懊恼——他急匆匆的回了家，一点儿也没有对待他上司应有的尊敬。但我从他的语气中体会到了变化，他正沉浸在幸福当中，从一个石头一样冷冰冰的的人变成了热心肠的正常人，我从心里由衷的祝福他，并希望他的幸福能够持久。

但当天晚上发生了意外，他家的房子失了火。房子很快就坍塌了，他们一家三口一个都没有逃出来。当人们花了半个晚上浇灭了火之后，在废墟中搜救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在一根横梁下找到了赤条条的赛维安爵士。他的怀中搂着两具焦尸，满脸惊恐的表情，就好像失了魂一样。

他坚称是自己失手杀死了他的老婆和孩子，他说自己想要吹熄蛋糕上的生日蜡烛，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嘴里突然喷出了熊熊火焰，她们两人当场丧命，他在痛苦中抱着她们的尸体失声痛哭，周围的大火很快占据了屋子所有的角落，他一点儿也不想逃走，只希望快些结束自己罪恶的生命，但他最终没有死成。

当时我的父亲已经卧病在床，我全权代理龙翼城所有的事务。我一点儿都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这只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而已。他固执己见，于是我让他演示自己喷火的绝技，他拼命试了一天，连火花都没见着。于是他改口说是自己用刀杀了她们，随后再放火烧屋，可我们却没有找到相应的证物。

他想尽各种办法，想要我们判他死刑。可我最终没有定他的罪，反而尽力开导和劝慰他。渐渐的，他似乎接受了我们的劝告，从此不再提起这件伤心事。

从那天起，他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礼拜上。他前往亚山的教堂，有时一个人静静的忏悔，有时去参加亚山的集会。他像个学究一样捧着亚山的教义，在讲台上笨拙的演讲，向教友们分享自己的心得。

但这样虔诚的举动并没有让他振作起来，他反而越来越消沉，似乎这漫长的祈祷并没有收到他意料之中的效果。他开始贪吃、偷懒、酗酒、出言不逊，甚至我们发现他在大街上和流氓无赖互殴。他开始参与赌博，将自己的财富输的一干二净，又欠了高额的赌债，整天被讨债人追得无处藏身。

我试图帮他，可他压根儿就不想靠近他以前那些朋友，他说他怕无意中伤害到我们，我们强迫他与我们见面，于是他除了躲避讨债人之外，又开始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我们。

在这种种厄运和堕落的影响下，他的形象一落千丈，他原本像是受到神灵的祝福一样可以驻颜不老，但在这一年之间就好像苍老了十岁。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将他过往的辉煌往事斥为无稽之谈和夸夸其词。他们甚至说他是一位恶魔的化身，因为在大陆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能够化身为巨龙的人类，这毫无疑问是恶魔的变身术，而他是则一位心机深沉的恶魔领主。

这就是我们赛维安爵士现在的状况——他深陷在乱糟糟的泥潭之中，可他却丝毫不想改变这一状况。我甚至听到了这样的传言，他们说赛维安在酒馆中高呼鄂加斯的名字，他希望鄂加斯赐给他祝福，让他摆脱该死的诅咒。关于这件事，我可以找到一打目击证人。我想要将谣言压下，不至于流传到危险的耳朵里，可不知怎么，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别的城市，几天前，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前鹰喙城领主霍克的信，他向我讲述了赛维安爵士可能参与异教徒仪式的可能性，并让我迅速采取措施。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家伙，愿他此刻在地狱中过得愉快！“

特斯汀说完了整个故事，心里忽然舒坦了不少，至少她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毫不掩饰的将心事全说给两位陌生的平民听，也许是因为年轻诗人的话语中似乎有动人心魄的魔力，而那位女子则显得非常值得信赖。

诗人神情凝重，他颇有感触的说：”领主大人，你看，世俗之人总是这样健忘而残酷。他们很快就会遗忘那些英雄事迹，遗忘那些曾经拯救过他们的人——这些伟大的英雄们虽然活在世上，但由于他们无法再次展现奇迹，于是人们就开始往他们头上泼脏水，巴不得让他们加速掉落到地狱中去，好让他们有更多的谈资和乐趣。直到这些伟人们逝世许多年之后，他们的记忆力才会渐渐恢复，于是想起了那种种值得歌颂的丰功伟绩，令这些英雄的形象又再一次辉煌起来。这个世界的变化就是如此的荒谬可笑，我觉得赛维安爵士只是这一不幸的愚民习俗的另一个受害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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