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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异教屠杀

普利斯特脸上的汗水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从诗人的角度看，其中也许还混杂着泪水，圣骑士说：“在进入森林之前，我们找到了一间农舍，所有人都紧张极了，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来到北方。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北方是一个遍地恶魔的地狱般的世界。周围黑漆漆的，天上连星星都没有，唯有远处的那个农舍，以及那农舍窗户上透出的橙色灯光，微弱而缥缈，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似的。我当时心中默念：也许这农舍的壁炉中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火焰，而农舍里的人都是面目狰狞的恶魔。”

仙德瑞拉说：“光看外表，我们没法区分人和恶魔。或者说，人类真的比恶魔更加高尚吗？”

普利斯特面目惨白，像个鬼魂般笑了起来，他说：“你说起来容易，仙德瑞拉女士。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们都慌了神。切尔斯让我为特力德施展祝福，给他罩上抵御魔法的护盾，他推开门，率领我们一窝蜂的走了进去。”

史德利歌尔想：真是鲁莽而无礼，即使面对的可能是敌人，但你们毕竟只是一群远道而来的客人。

普利斯特继续说：“这是间宽敞的石屋，我们全都进入到屋子里，可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拥挤。我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恶魔，一位脸色发青的中年人走了上来，他看上去像是患了什么重病，但我朝他身后张望，发现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模样。他们是一大家子，一家有五口人，还有一些杂工和马夫，十几个人全都住在这栋大屋子里。那个中年人用古怪的口音说：’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你吓着我的孩子了。‘

我看见他的孩子躲在他妻子的身边，两男一女，全都神色惊慌，当时我看在眼里，觉得他们眼中闪烁着恶魔的狡诈和心虚。

特力德用他一贯霸道的表情说：’闭嘴！多说一句话，我就割掉你的脑袋。‘他的口气就像是最蛮横的强盗，但我们听在耳朵里，都觉得这是对待异教徒应有的态度。中年人脸上的肌肉在抽动，他朝妻子望了一眼，后者眼中流露出恐惧和妥协，于是他点点头，退回了大桌子，垂头嘟囔着什么。

切尔斯很快做出了安排，她让女孩儿们将食物取出来，用他们的厨房做了顿饭。特力德和他的那些手下表现出了纨绔子弟最恶劣的品性，他们在石屋中胡乱搜查，将一切弄得乱七八糟，农舍中的年轻人几乎难以遏制怒火，可都被那中年人劝阻了下来。

如果说之前我是因为恋爱而昏头昏脑，那么此刻我完全沦为了恐惧的奴仆，我一边谨慎的看着农舍里的一切，一边盘算着一旦被这些异教徒袭击，我该如何保护好切尔斯，哪怕在这过程中，我需要砸碎所有异教徒的脑袋。但在我心底，我还是抱有期望的，我期望这一晚能够平安度过，我期望我们能够太太平平的返回格利尔王国，返回玫瑰山脉。

就在这时，仿佛命运在嘲弄我的天真幻想似的，惨剧不可避免而又异常荒谬的发生了。农舍中那个稍大一点儿的男孩儿，他见到这么多奇怪的冒险者，还有他们携带的威风凛凛的兵刃，一时间忘记了父亲的教诲。他偷偷摸摸的走到一位战士身边，用好奇的目光望着一柄闪着寒光的战斧，用他仅存的理智遏制住自己伸手触摸的冲动。

切尔斯走了过来，她似乎想要让那位战士出外站岗放哨，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我的目光就离不开她身上了，因此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她似乎显得有些紧张，在那样的氛围中，我们都有些心神不宁。她没注意脚下，踢到了那柄战斧，战斧倒了下来，砸到了她的脚趾，所幸是用钝面砸中的，因而仅仅让她受了些轻伤，可当时她痛的尖叫了起来。她捂住脚趾，紧紧抿住嘴唇，看样子痛苦极了，可忽然之间，她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到过的可怕光芒，她的表情变得宛若猛兽一般，她说：’去死吧，你这个小恶魔！‘

随后她抽出一柄匕首，带着抽搐般的抖动飞快的刺入了那个男孩儿的眼眶。在那一瞬间，周围所有人都仿佛变成了石头，他们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吃惊的都像丢了魂。她接连刺了好几下，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好像涂抹着过量的胭脂。

中年人喊了出来，那声音是我听过的最可怕的吼叫，在那个时刻，我认为我找到了他们是恶魔伪装成人的证据，因为那声音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而像是在地狱深渊中传来的痛苦呻·吟。他挥舞着双手，一下子掐住了切尔斯的脖子。

我施展出一道圣光术，照耀在切尔斯的身上，我的圣光术中蕴含着毁灭的力量，可以在治愈亚山教徒的同时，净化周围一切虚伪的异教徒，那个中年人的皮肤在一瞬间就被圣火烧成了灰烬，他那已经变成骷髅的脸仿佛仍然不甘心一般，眼眶中流下湿润的液体，我怀疑那是他融化的眼球。他的手臂在切尔斯脸上逗留了片刻，被赶上来的特力德一脚踢飞了出去，撞在墙角，很快骨头就散落了一地。

切尔斯激动的大叫起来，她说：’看见没有！他们被圣光毁灭了，他们是恶魔！一个不留，把他们全都杀死！‘战士们拾起武器，如同狼群般冲了上去，我看见那个异教徒女人胡乱挥舞着双手，将她的两个孩子挡在身后，在那一瞬间，我觉得她可怕极了，仿佛恶魔领主一样不容侵犯。可在下一秒钟，她被长剑砍成了两截，她的两个孩子也被人刺穿了心脏，如同破衣服一样抛在了地上。

法师们开始吟唱咒语，火箭和电流在半空中闪来闪去，农舍里那些人的惨叫和怒吼在我耳边隆隆作响，他们一个人都没有逃跑，反而像铁了心似的想要负隅顽抗，这原本是一场一边倒的杀戮，但不知怎么回事，我们居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结束了战斗，而且还有一、两个人受了轻伤。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切尔斯站了起来，施展了一个探测人形的法术，找出了一个躲在马厩里的小孩，他被人揪到我们面前，切尔斯气喘吁吁的说：’杀死他，他也是恶魔的同党。‘

她是对我说这句话的。

我茫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切尔斯的目光变得柔和、诱人、而且楚楚可怜，看上去就仿佛如果我不这么做，她的心就会为我而粉碎一样。一股难以摆脱的冲动蒙住了我的头脑，我想：切尔斯不可能做错事，切尔斯是亚山教会的高位主教的女儿，她是一位天使，她是在指引我，是在考验我，是在让我获得最坚定的信念。

我于是举起战锤，再一次召唤来了圣光，切尔斯沐浴在圣光之中，一时间仿佛长出了光化成的翅膀，真的成了一位天国的圣女。而圣光的能量从她身边放射出去，顷刻间吞噬了她身前的那个男孩儿。

他死了，活生生的被圣火烧成了骷髅，除了他之外，切尔斯身旁的人都毫发无损，当我见到这样的景象，真感觉如释重负。没错，我相信我的圣光能够仲裁异教徒、犯罪者以及邪恶之人，那个男孩儿绝非无辜之人，正如切尔斯所说，这里的所有异教徒，他们都是恶魔的帮凶。

切尔斯满意的笑了，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说：’你真是一位可以依靠终身的人，普利斯特。‘

我说不出话，因为这一时刻是如此的神圣而愉悦，以至于我无法将自己从虚幻的快乐中释放出来。

所有人都走了出去，他们认为这里死了这么多异教徒，很可能会闹鬼，因此他们来不及吃饭，仿佛逃难似的离开了屋子。

我对他们说，我还要留一分钟，对这里死去的异教徒们念念亚山的祷告，让他们的灵魂早日得到救赎。

周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跪在地上，双手托着战锤，虔诚的向亚山诉说着我今日除魔的行径。可就在这时，那个小男孩儿的骨架中掉落了什么东西，我拾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本书，还有一个小玩具。

那是关于赛维安爵士的童话故事，还有一个粗陋的木制雕刻，那是一条龙形状的小雕塑，看样子这个小异教徒，他是赛维安爵士的崇拜者。

在顷刻之间，我觉得天旋地转。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童年，我想起了我那罪行累累的父亲，我想起了切尔斯循循善诱的眼神，我想起了那小男孩儿在临死前满眼哀求的表情。

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我看这自己的手，突然觉得那双手沾满血迹，如此污秽不堪——我的圣光术，我的切尔斯，救赎天使的形象，那个男孩儿，还有高高在上的亚山，无数难以描述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碰撞而炸裂，我觉得黑暗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将我缠绕起来。

就在这时，切尔斯走了进来，她见我仍然跪在地上，哭的泪雨滂沱，愣了一愣，拉着我说：’好啦，死心眼的骑士，没什么好多想的，我们该上路了。‘

是的，是该上路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切尔斯依旧是我的主宰。

于是，我麻木的跟在她身后，像条狗盲目的跟着主人那样，走入了黑暗的森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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