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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死亡先知

史德利歌尔爬起来，开始仔细审视这黑暗的空间。这儿依旧满是鲜血，但并非一片汪洋，而是一滩一滩的散落在各处。诗人可以轻易的辨别出——这些血液是从死人身上流出来的，它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有些像死鱼、腐肉或是粪便的味道。

两边竖立着整齐的柱子，威严的注视着眼前这些入侵者。一条笔直而漫长的走廊通往另一个大厅，从哪儿隐隐传来男人和女人的呼喊声，其中包含着痛苦、愉悦、悲惨、兴奋以及虚脱般的疲惫。史德利歌尔可以感觉到：那儿有一个巨大的事物，似乎是一个纪念碑或巨型立柱，它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那些男人和女人全都被吊在树上，他们正在流血，血液沿着纪念碑缓缓流下，到某处汇聚起来。

仙德瑞拉走到他身边，像以往那样，她在等待史德利歌尔的指示。诗人问：”你和那位尊敬的骑士，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仙德瑞拉似乎有些犹疑，她想了一会儿，回答：”我和普利斯特骑士，我们在湖边聊天，等我们回到城堡的时候，骑士先生忽然像发了疯一样想要袭击我。“

史德利歌尔露出理解的微笑，因为他注意到仙德瑞拉的脸上泛起了晕红，他说：”看来骑士先生和我一样，也难以抵挡女人的诱惑嘛。“

仙德瑞拉点点头，说：“我把他揍翻在地，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巨大的怪物朝我冲了过来，那正是我们之前在丛林中面对过的怪异野兽。和之前一样，我干掉了这个野兽，里面的女孩儿被骑士先生认了出来，她正是冒险队伍里的法师。我们沿着怪物留下的脚印和血迹，来到了浴室中，找到了屏风后的那堵墙壁。“

那段时间里，恐怕史德利歌尔正被女巫用法术迷惑，因而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又问：”那你是怎么想到用鲜血打开传送门的呢？“

”我只想尝试一下，因为我发现壁画上的鲜血颜色不一，在恶魔大嘴周围的血迹更加鲜艳，于是我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在上面，出乎我意料的是，传送门真的打开了。“

难道那道传送门可以被任何鲜血激活吗？史德利歌尔并不这样想。仙德瑞拉曾经吸了自己的血，虽然数量不大，但如今她自己的鲜血与诗人的鲜血融合在了一块儿。诗人并不能肯定这传送门只能用自己的鲜血打开，但也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性。

切尔斯和普利斯特走了过来，后者满脸通红的搀扶着心上人，切尔斯对他亲切微笑，将忠实的骑士耍得团团转，她已经忘却了原先的恐惧和无助，一旦回到安全的地方，她又开始施展出她的社交手腕来了。

切尔斯问：“前面那些可怕的叫喊声，那是些什么东西？”

诗人脸色凝重，朝远方望了一眼，带着对未知的敬畏回答：“我们已经接近事情的真相了，切尔斯小姐，从现在开始，真正的危险将迎面而来。我建议你留在这儿等待我们，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在难以预料的危险下，我们无法保护你的安全。”

切尔斯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慌忙说：“我和你们呆在一块儿，我保证不会成为累赘的。”她紧紧抱住普利斯特，好像她与这位暗恋者已经连成一体，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这举动令普利斯特感到欢欣鼓舞，他表示赞同：“我会用我的性命来守护切尔斯小姐。”

切尔斯被这样的宣誓深深打动，她在普利斯特的脸颊轻轻吻了一口，这要命的举动几乎让普利斯特大脑充血，此时此刻，史德利歌尔毫不怀疑，就算切尔斯让普利斯特皈依鄂加斯的教会，这位昏了头的骑士也会毫不犹豫。

看样子别无选择，史德利歌尔只能答应道：“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我们必须全神戒备，敌人绝不简单，我感觉整件事情很像是某位恶魔领主的手笔。”

——————

那条走廊似乎永无止境，随着他们沿着走廊渐行渐远，周围的鲜血又渐渐呈现出可观的规模，走到半路，鲜血再一次漫过了他们的脚踝。鲜血不仅仅在地上流淌，它们在墙壁上形成了瀑布，在天花板上宛若垂落的缎带和锦旗，而血液表面弥漫着可怕的寒气，仿佛里面潜伏着凶险的怪物，随时会跳出来偷袭他们似的。

仙德瑞拉默默的走在诗人身边，在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后，她忽然说：“那位切尔斯小姐，她和普利斯特先生十分般配，你说呢？”

诗人觉得这样的交谈十分新鲜，对于仙德瑞拉而言，她可从来没关心过其他人的绯闻。他决定作出认真的回答，于是低声说：“切尔斯小姐并不是真心喜欢普利斯特先生，骑士先生不过是她的另一个俘虏罢了。那个女孩儿，她并不单纯。”

仙德瑞拉思索了几秒钟，问：“那你呢？她似乎对你非常依赖，你们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她会不会喜欢上你了呢？据我所知，你天生有讨女孩子喜欢的本事。”

诗人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说：”我不知道，但这并不是亟需解决的问题。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处理，其余的一切，我们此刻都无需在意。”

仙德瑞拉闭上了嘴，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上去满怀心思，她不自觉的抬起手，将手指绕在一缕长发上，显得忐忑不安，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可我在意。”

诗人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仙德瑞拉所说的话，他停下脚步，问：”你在意？“

仙德瑞拉从没如此刻这般犹豫不决，她点点头，用轻轻的声音对诗人说：”有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折磨我，王子殿下，如果我不把它说出来，我觉得我会被它逼疯了。你喜欢切尔斯吗？就像你差点儿和特斯汀结婚那样。“

史德利歌尔死命憋住了大笑的冲动，如果有面镜子摆在仙德瑞拉面前，她一定会羞愤得把镜子砸碎——她的表情是如此的纠结和凄苦，几乎和那些深陷恋爱中的女孩儿一个模样。

仙德瑞拉见诗人带着笑意望着她，似乎一下子没了主意，她茫然的朝诗人走近了几步，可又不敢太过于靠近，就在这时，诗人张开双臂，猛然将仙德瑞拉拥在了怀里，女孩儿在顷刻间慌了神，诗人对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不，女神大人，我不喜欢她，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喜欢的人是——“

仙德瑞拉顷刻间挣脱了他的怀抱，满脸羞得通红，她摇摇脑袋，慌乱的说：“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于是，她在切尔斯与普利斯特惊讶的目光下，快步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就像是在逃避史德利歌尔似的。

诗人学着她的模样，摇摇头，带着微笑，一言不发，快步追上了仙德瑞拉，后者朝他看了一眼，垂下脑袋，不再言语。

他们在寂静中走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诗人发现这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平台，而在平台四周是更空旷的黑暗空间。平台的地面似乎是用鲜血浇灌而成的，每踏一步，地板下就会渗出鲜血。平台周围有一圈矮墙，高度大概达到人的腰部。在平台正中，他们见到了一棵大约一百英尺高的巨大红杉树。

很难描述他们见到这棵红杉树时产生的震惊之情，也很难描述这棵红杉树所展现出的残忍与凄凉之美。它的无数根树枝宛若钢铁荆棘，一根根笔直的向外蔓延，在每一根树枝的尽头都吊着一对浑身是血的男女，那些含义复杂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他们赤·身·裸·体，通过某种令人遐想的姿势连在一块儿，树枝穿过女子的胸腔，又刺穿了男子的喉咙，于是他们的鲜血沿着树枝、经过树的躯干，缓缓往下流。

在树干正中有一个树洞，那位水晶公主正安然的坐在树洞里，她身上并没有沾染鲜血，而是穿着雪白的礼服，礼服的模样仿佛盛开的莲花，而她就像是莲花从中诞生的妖精一样美丽。她用那双宁静而清澈的双眼望着来客，脸上带着嘲弄的表情，她说：“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经历了那样漫长的时间，我终于再次见到了神志清醒的活人了。虽然这样的会面会造成些许不便，但我依旧必须为此而高兴，我太孤单寂寞了，我是多么渴望与你们聊聊天，解解闷，以至于我都不忍心将你们这样杀死。”

她显得这样庄重有礼，又显得这样残忍而自信，听她的声音，她对眼前客人的到来确实倍感欣慰，至少在眼下，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她并没有打算立即结束诗人他们的生命。

史德利歌尔朝她行礼说：”公主殿下，无论您是否真的是一位公主。请允许我冒昧的向您打听您的名字。“

她用一柄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嘴，这是某种古老的几乎被人遗忘的贵族礼仪，用来掩饰一位身份显赫的女子露出的微笑，因为在古时候，她们的微笑据说只能呈献给诸神和丈夫。她回答说：”我叫做奥斯特·克萝贝丽丝，年轻的冒险者。在漫长的岁月之前，我曾经是格利尔王国某个行省的统治者。“

切尔斯低声惊呼起来，她说：”这么说，您果然是玫瑰山脉的领主了？难怪您与那位奥斯特·梅梅特莉夫人如此相像。“

”我已经记不得她是我的第几代后裔了，时间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但我依旧高兴的见到——我的后裔们固执的遵守着与我的约定，不停的将这些可爱的年轻人送到我的宫殿里来，成为我祭祀神灵的祭品。“

原来如此，史德利歌尔想，难怪那位奥斯特领主会如此热情，为特力德他们的冒险提供神奇的传送卷轴。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阴谋，是奥斯特家族血腥秘密的一部分。他们所有这些人，都是这位克萝贝丽丝的活祭品，是她残忍仪式上精心挑选的待宰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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