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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有故事的男人
刘蓬勃身为县局局长,不说言出法随,也算令行禁止,他嘴里说出的话,从来不用重复第二遍,没人敢违抗,就更别提耍他了。而王有才,现在就是拿他当猴耍!
他见属下已经控制了餐厅的局面,心里暗暗发狠,有种不顾一切把王有才逮回去的冲动。压低了嗓门,咬牙切齿的道:“王有才,不要得寸进尺,你有多少斤两,彼此都心知肚明……”
王有才冷笑着与刘蓬勃对视,自然看得出,刘蓬勃让他挫得老脸拉不下来了。
但刀强受伤,他哪有时间跟刘蓬勃在这儿磨蹭,决定给他个台阶:“刘大局长,查案是你们的事儿,我们不是不愿意配合取证,但我这兄弟的伤你也看着了,必须先送医院。”
刘蓬勃神色闪烁不定,转头又瞥了一眼刀强,极不甘心的冲属下一挥手:“受害者去医院治伤,做笔录的事儿暂时押后,我们走!”
王有才都没想到刘蓬勃居然这么干脆,转念一想,若有所悟。也许刘蓬勃已经知道,纪检委的傅高山都没整得了他,也知道了郝建洲的存在,这才暂且忍气吞声吧?
但这也只是他的猜估,牛家班子的水,越来越浑了,靠猜,怕是不那么准。
王有才以注目礼送走了刘蓬勃等人,转头瞥见刀强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正默默跟医生顶牛,医生要拉他上救护车,他居然坐着不动,冯秉纶劝他都不吭声。
王有才也看得不明所以,这样的伤,不去医院,他要干嘛?
“二刀你有什么难处?你这伤不去医院,肯定会出问题。”王有才走上前沉声问刀强。
刀强脸色居然有点发红,低头避开王有才的目光,顿了几秒才说:“我不住院,住不起。”
王有才皱眉看向冯秉纶,冯秉纶又急又气的一跺脚:“别瞅我,我的钱他一分都不拿,变着法塞给他都不好使。”
王有才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刀强身上有太多谜题了。但眼下,没什么比给他的救命恩人治伤更重要。
“你给我省下一条命,还想再替我省这两个逼钱儿?不是要跟我干活吗,带着伤你咋干?赶紧上车,我陪你一起去!”
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刀强,刀强看了看他,又沉默片刻,甩开医生,自己上了救护车。
王有才转头瞥了冯秉纶一眼:“事儿抓紧办,天黑之前给我消息!”
冯秉纶重重点头,王有才紧跟刀强跳上了救护车,救护车拉起了尖锐的警笛疾驰,车厢里,刀强放着担架车不躺,沉着脸往上边一坐,那个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医生干脆躲得远远的,显然也不愿意接近刀强。
王有才坐在刀强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救了他一命的人,心里也有点乱。
两人今天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刀强肯舍身替他挡子弹,这要是搁江湖话说,已经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就冲这个,他也该倾尽所能给刀强寻一条出路。
而且,他也肯定会这么干。毕竟要是没有刀强,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具脑袋瓜子被打得稀烂的尸体,什么开发办主任,什么嫂子、小楼、身居高位,都跟他再没了半点关系。
可问题是,这个刀强,他能放心用吗?
先不说冯秉纶介绍他来的目的,光是他这高人一等的身手、超出常人的敏锐直觉,就绝不是那种在侦察连混过几年的兵,能轻松锻炼出来的。
看刀强的模样,最多也就跟他的年纪差不多,按年满十八服兵役算,当兵最多六七年,居然能看着枪不躲,反而往上扑?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绝对的心黑手狠。
关键是他身上那俩枪眼,看位置,连骨头都没伤着,得是什么人,才能在挨了两枪,整死个杀手之后,该咋动还能咋动?这样的人,说他只是个侦察兵,只有冯秉纶那二货才会信。
王有才寻思了半晌,暗里给刀强下了定论,这个刀强,是个有故事的人。
救护车开进医院,王有才二话不说,摸出银行卡往大夫桌上一拍,又给于文璎打了个电话,把当班的外伤医生全调来,准备给刀强做紧急会诊。
在家休班的院长接到县长秘书的电话,懵了,还以为县里的头头出了车祸,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带上七八个大夫挤进急诊室一看,所有人全都懵了。
不是伤得太重,而是伤得太轻,虽然是枪伤,可连弹头都没留在里边,应急处置的也很得当,没有感染的危险,就这点皮肉伤,别说他们,随便来个外伤实习生,都能整得利利索索的,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么?
众人无奈,仔细给他治伤、包扎,给他开了个加护病房,让他住院打点滴。
谁知刀强又沉默了,坐在医院走廊里不走,这回,任王有才磨破了嘴皮子,也不好使了。
王有才已经看了医生出具的诊断书,知道他就算不住院也出不了问题,干脆就顺着他,跟他一起出了医院,打车要送他回家。
直到这时,刀强露出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笑得很生涩:“不用,家里乱。”
王有才皱眉把他往车里推:“你是伤号,送你回去我才能放心。我连窝棚都住过,再乱都能下得去脚,别跟我扯没用的。”
“真不用,家里乱的很。”
王有才当然知道,第一次见面就非要上别人家,不但失礼,也不地道。但刀强是他的恩人,这不算是交浅言深。何况,不摸摸刀强的底,他哪敢随便用人?
他一拉脸:“以后你得跟着我,我的第一个命令你就不听?嗯?”
不知是命令二字起了效果,还是王有才的坚持终于打动了他,他钻进了出租车。
车子按着他简单扼要的指挥往前开,越开王有才就越觉得不对劲,县城总共才多大,这车都快开出郊区了,刀强咋住的这么远?
过了城郊,是一片垃圾场,车在垃圾场尽头的一片铁皮房前停了下来。
王有才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他误会刀强了。他还以为刀强不想轻易露底,可看了这地方、这些房子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露底。
随便换成哪个二十五六岁的爷们,住在这种地方,也没脸把朋友往家里领。
虽然没看刀强的模样,但不难想见,现在刀强的脸,得红成什么样。
为了不让刀强尴尬,他装作视而不见的下了车,可一下车,他就闻到一股腐烂的垃圾混合在一起,散发出的那种恶臭!
眼瞅就要冬天了,早过了烂东西的时候,可这地方还能臭成这样,要是搁在盛夏……
刀强低着个头在前边领道,七拐八拐,在一间勉强能算是结实的铁皮房前停了下来。
说它结实,是因为四角都搁锈铁管子加八号线捆扎得结实。但要说外观,那就不是寒碜俩字所能形容了,破旧生锈的铁皮、坑坑洼洼的烂铁瓦、加上铁油漆桶割开之后压平了做成的铁片,胡乱拼凑在一起钉在墙上,就成了刀强的房子。
刀强微微沉默了一下,拉开吱嘎作响的门,屋里飘出些许热气,一股烀苞米棒子的香味儿飘了出来:“王哥,到了,你先进。”
王有才笑着点了点头,走进屋里,棚顶的白炽灯,随着穿堂风微微摇晃。
昏黄的灯光下,破旧的铁炉子上架着一只铝闷罐,几根玉米棒子在水里缓缓翻腾,飘散出缕缕热气,一个穿着白色碎花布衫,梳着麻花辫的女孩,正蹲在炉子边看向他,清秀的脸上,除了汗珠,还有点愕然。
王有才也没想到屋里有人,微微一愣,回头看向刀强:“这位是……弟妹?”
刀强笑得有些苦涩:“亲妹妹,小宁。小宁,叫王哥。”
刀宁回过神来,双手拄着膝盖,吃力的站了起来,冲王有才淡淡的笑了笑,大方的伸出纤瘦的小手:“王哥好,我哥很少会带朋友回家呢,快请坐,地方简陋,让王哥见笑了。”
刀宁没有因为自家的简陋环境而显得有什么不自然,搬过一个小木凳,用抹布擦干净了放在王有才的旁边,然后坦然笑了笑:“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王哥要是不嫌弃,就在家吃点吧,刚烀的苞米,可新鲜呢。”
相比于刀宁的落落大方,反倒是王有才显得有些失礼了,他皱眉看着刀宁,居然怔住了。
刀宁看他愣神,居然很柔和的笑了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主动开口给他找了个台阶:“在炉子边上蹲久了,有点热,王哥别笑话我。”
可王有才却没就坡下驴,而是脸色有点凝重的回头看向刀强:“二刀,妹子这身体……”
刀强微微一震,紧接着低下了头,一脸黯然,明知王有才在等他回应,却死活不吭声了。
而刀宁却坦然笑着转身,拿起热水瓶,给二人各倒了杯热水:“王哥快请坐,我哥天生闷葫芦,不会说话,你甭理他。”
王有才坐下,刀强也在靠墙的一个小马扎上坐下,仍旧闷着头不吭声、
刀宁这才坐下:“王哥学过医吧,连这都看出来了?我有白血病,三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