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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起居注》第十回:童话故事都是骗人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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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入御街,巍峨的皇城带着睥睨的气魄与森严的等级威压便迎面而来。
贾赦脚步顿了一下,眼眸一闪,旋即抬手往自己脸上啪啪两下,让自己显得越发可怜巴巴,便目标明确的朝大明宫奔去。
虽说县官不如管,如今当政者乃是明衍帝司徒昭,但是他一点也不熟,也没任何的交情,还不如上皇宣武帝,他还能厚着脸皮蹭点存在感。
朝掌院大太监戴权送了点小礼物又追忆了一番往昔情谊,贾赦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大明宫大殿。
彼时,宣武帝靠在榻上,静卧听琴,轻飘飘斜睨了眼跪在地上的贾赦,原本深陷在眼窝里充满浑浊的双眸一瞬间划过一抹锐利的精光,也没有立即叫起,反而阖上眼眸,手和着拍子一边轻轻的哼着,无比惬意,若富贵家翁一般悠哉悠哉。
许久不见回复,贾赦有些后怕的紧紧手中的奏章,但听着殿内袅袅的琴音,不由偷偷松了口气,眉眼间露出一丝笑意。
乐师所奏的乃是《将军赴》。这首歌颂三十年前宣武帝御驾亲征平“黄巾军”的曲子。
好巧,是他装门面应付夫子检查的必备曲目。
也是……抒写他贾家两任国公的辉煌赞曲。
他爹能继任国公之位,也是因此战!
遥想当年,大军回朝,贾家父子双国公,显赫无比……贾赦眸子一沉,露出一丝迷惘。当初,父亲对他也是给予厚望的,经常竹板炒肉,就算被祖母拦着护着他也要抄书背诗蹲马步,但是此战归来后,完全就是“儿砸,使劲的作死吧,天榻了找爹!”
一副视他阿斗的模样。
真是够奇怪的。
正当贾赦一脸狐疑之时,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的宣武帝重重地叹口气,神情变得淡淡的,“贾赦,贾恩侯。”
“微臣在!”贾赦头皮一惊,回过神来,认认真真叩首回道。
“真不愧是名满京师,纵横京都纨绔界三十几载,荣获混不吝之号的赦大少啊。”宣武帝从桌案上拈起一张信笺,扫了眼上面的蝇头小楷,赞誉道。
听到这么一句话,贾赦愣怔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气,英勇非常的闭眼,大声道:“微臣谢皇上谬赞了。”
宣武帝:“……”
似笑非常的看了一眼贾赦,宣武帝轻轻开口,道:“爱卿可知朕为何钟爱此曲?”
这不废话嘛,为了彰显了你为皇生涯最为荣耀的功绩啊,暗示你现在宝刀未老,不服儿子呗!
贾赦暗暗腹诽着,于此同时也绞尽脑汁想词准备婉转的表达出国只有您一君的时候,便听上方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去宫外跪上一天一夜,若你能坚持,朕便允了开棺验尸查贾瑚之死,如若不然,静静的在家当个富贵闲人,朕看在老贾他们的面子上,继续保你一世富贵。”
“……”
这话的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虽然他的确来找上皇打他爹,他祖父的感情牌来的,可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花言巧语,用不上感觉好憋屈。
“皇上……我……我什么都没说呢。”贾赦下意识的呢喃道,却让宣武帝呵呵冷笑了一声。
宣武帝神情冷冷,“说与不说,你目的达到了便可。呵呵,朕也就还剩这点用处。戴权,送他出去吧。”
说罢,宣武帝侧目看了眼乐师,示意人在弹,而后阖上眼眸。
戴权听到这话,朝宣武帝无声的行个礼,悄声的拉着一脸风中凌乱的贾赦出宫门。
“戴相,您知道的,咱们两家都是老相好了,您看在我祖父的份上,给个话?”贾赦压低了声音,拉着戴权道。
“赦少爷,上皇如是说了,您便乖乖的按着吩咐便可。”戴权无奈的笑了笑,双手按着贾赦的肩膀,又踹了一脚。毫无防备的贾赦瞬间惊叫一声,噗通的五体投地。
青石地面上瞬间横躺了一大字人形。
贾赦不可置信的抬眸,正好撞见对方一脸慈祥和蔼的模样,瞬间恶寒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赦少爷,您也不要怪老奴。这主子爷吩咐了您要跪上一天一夜,这般跪着,您偶尔还可以补个眠。”
贾赦闻言后惊讶的下巴都磕在地面上,有些毛骨悚然的看着戴权入了大殿。
他祖父,他贾家的关系跟戴权关系好到能当着皇帝的面欺上瞒下了?
太不科学了!
还有这上皇,怎么一点也不跟传说中的皇帝一样呢,说一句话也要烧脑三千细胞。
脑海翻涌出无限揣测,贾赦不解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屋内宣武帝依然一副稳如泰山的架势,透过轻纱窗棂,望着朗朗日光下愁得打滚的贾赦,看着他滚了好几转最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认认真真的跪拜,伫立了许久之后,不由感慨:“这贾文和到底没把人宠成傻子啊!”
荣国公贾代善,字文和。
猛地听到许久未闻的字,戴权垂眸敛神屏息,不语。
自昔年夺位叛乱,国公舍命护卫而亡后,便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从帝王口中听到过关于贾家的任何一事。
“这文和心思也一如既往似海底针啊,”宣武帝撇撇嘴,埋汰道:“都道偏宠幼子,哼,简直是笑话!看看这长子,恩侯,恩侯,朕偏偏就不让他人如其名。”
戴权:“……”
“朕需要他低首示好吗?朕会怕他功高震主?朕难道就是容不得能臣心眼小还刻薄寡恩的无能暴君吗?朕难道……”陡然浮现贾代善护主之时嘴角露出的笑意,宣武帝一时沉默,侧目扫了眼垂眸的戴权,飞快敛了表情,面色冷淡道:“去看看闹到什么地步了。”
戴权敛声而退。
与此同时,知晓贾赦闹到督察院还自身入了宫,贾母整个人都僵硬了。万万没有想到,贾赦这个孽子竟然会想失去理智的疯狗一般,来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太太。”贾政完全六神无主,恍若溺水儿童一般牢牢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带着骐骥之色呼唤道。
听到贾政的呼唤,贾母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立刻回答,只一双眼扫了过去上下打量眼安静伫立在贾政身旁的王夫人,“王氏,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把话撂这里,我贾家颜面万万不可失。”
“老太太!”王夫人闻言惊叫,“这开棺验尸的主意可是你提出的。”
“王氏,这难道就是你对母亲的态度吗?”贾政见状,不喜的诘问道。
此言不啻晴天霹雳,王夫人脑中一片空白,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贾政,只觉得浑身冰凉一片,从脚底都冒着寒气。
她恍然好像明白了老虔婆的打算,若是抵抗不住贾赦,完全可以把她丢出去,这样他们又是清清白白,毫无黑点。
不,绝对不可能这样!
王夫人背后冒着冷汗,手飞快的拨动着小叶紫檀佛珠,让自己冷静下来寻找对策。
她为贾政生儿育女,还与更三年丧,守过公公的灵,万万没有理由休妻!
人都是下意识的逃避的,王夫人忽略了七出之条,反而鼓起了勇气冷冷斜睨了一眼贾母。
这个老虔婆别以为自己就一干二净了!
看到王夫人恶毒不忿的神色,贾母气得靠在软榻上,心里冒火。若在平日,她定会好好借此训诫一回,可是如今不能自乱了阵脚。
仅存的理智将她思绪拉回,贾母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双眸看向贾政,又看了眼王夫人,语气弱了三分,道:“这孽子就算上达天听,可区区一个纨绔,想必也不如亲家在当今面前得眼,况且自古以孝治国。”缓缓说着,贾母渐渐稳定了心神,镇定万分道:“自古被下了蛊入了邪祟也屡见不鲜。这孽子自从天降所谓的“贾瑚”变性情大变,定是背后有人所控。”
听到贾母这般说来,贾政微微松口气,引经据典:“母亲说的事,这蛊毒邪祟之事历来害人不浅,诸如长安汉宫巫蛊……”
“政儿,罢了。”若是以往,贾母没准还暗中窃喜觉得贾政爱读书,但是此时此刻都火烧眉头了,也实在没个心情听人在唧唧歪歪。
她对贾赦要求彻查贾瑚之死一点也不担忧,反而是恼怒对方闹大让贾家丢了脸面,更是气恼对方一句戳心之语-“夫死从子”。
这四个字,让她意识到不管如何,这大儿子再也不会孝顺她一分半毫。
再也不会!
一想起这个可能,贾母便愈发怨恨贾赦。昔年她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甚至在临产的时候还半脚踏了鬼门关,可到头来却得到这么一个可笑的母子反目成仇的结果。
还不如一出生就掐死得了!
还不如当时就流了得了,还能让她跟随老爷去驻军,省的被小贱蹄子给迷了心智。
还不如……
贾母越想越怒,反而冷静下来。既然如此,也就休怪她心狠手辣了。
若不是思忖着贾赦这孽子到底是她儿子,不然……贾母眼眸冒出一丝厉光。她不用像武皇一般称霸天下,只愿做个荣国府的老封君罢了。
不远处的贾赦打个颤抖,只觉得莫名背后发寒。
掏出绣帕揉揉鼻子,贾赦继续顶着众人诡谲的打量视线,挺直了腰板,跪着。
他连祖龙都不怕,其余的皇帝还有什么好怕怕的。更何况,这上皇还若有若无的透着一股善意。
像他爹,每次揍他都雷声大雨点小,还吓唬说要挑战世俗立幼子为继承人。
结果呢……
还不是立他为家主。
不过说起来,他爹临终到底跟上皇说了什么,他好好的恩侯被削成一等神威将军?
哎……
贾赦按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继续浮想连连,毕竟他拥有后世无数用铁证攥写的“狗血艺术源于生活”的实例。
这种不八一八,简直对不起他点亮的脑洞技能啊!
“贾爱卿,你似乎很开心?”明衍帝自是知晓对方闹出的笑话,不由狐疑的扫了眼贾赦,而后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若不经意间抬眸望了望殿门上高悬的三个大字-大明宫。
猛地听到背后响起的声音,贾赦一惊,生无可恋的转过膝盖,颤颤巍巍的行礼:“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种投奔大老板遇到小老板,简直是折寿的!
“贾爱卿,父皇念旧不假,可是你的父祖也是贾政的父祖,难道仗着长子之身份,就该偏帮与你?”司徒昭垂首,轻轻道:“要知道父皇不是长子,朕也不是长子。”
边说,视线望向东边,露出一丝迷茫。
他不解,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对方竟然一走了之,关门炼丹。
终究,还是太容易得到,才不懂珍惜。
所以,他讨厌与生俱来这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