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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宿闻言沉默，他目光看了一眼浸泡在寒潭中入定修炼的少年，想起上古时候曾听闻过一些有关北冥的传闻。
当时北冥被称为天界第一战神，却最终拔刀对向那九霄宫内高高在上的天帝，自此引发人、妖、天三界大乱。此一战便是千年，千年之后，三界和议休战。
北冥卸去天界战神之外，回归北冥界，接任界主一位。
上三千大世界，中三千界，下三千小世界。
除人、妖、天三个主界之外，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大世界、小世界。
北冥界是属妖界中的一个大世界，北冥取自远古开天时第一只鲲鹏大妖的名字，后每一任的北冥界主都名为北冥，与其说是一个名字，倒不如说是称号。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远，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鲲鹏是远古大妖之一，比起青丘的九尾血统上都要更高一级。
狐宿目光深邃，俊美风流的脸上敛去了一贯轻佻神色，他想起，当时北冥会冲上九霄宫内对天帝拔刀，似乎是一个少年。
那个九天之上，地位尊崇的圣人之子。
会是他吗？
狐宿目光盯着阖眼入定秀美绝伦的柳灵霄，心中几乎笃定了他的身份，能够让北冥如此重视，只怕唯有那个圣人之子。
只是，为何他会是一介凡人之躯？
也似乎是对过去一无所知。
狐宿想起，一些零碎的有关这位圣人之子的传闻，因为牵扯过多，涉及三界隐秘，又事关圣人。一般人都不敢妄言，缄默不语。这还是狐宿以青丘九尾狐王的身份，在酒宴上，从一些喝的醉醺醺的上古老家伙的失言中，探得一丝直言片段。
似乎，这位圣人之子出生的时候便是天有异象，声势不凡，轰动三界。
尤其是……
狐宿的眼神猛然一闪，这天地间的六位圣人，全都是独掌道场，只身一人。
哪怕他是被柳灵霄嘲讽为连小学生都不如，但他也是值得生孩子是两个人的。当然，这只是针对凡人修士世间万般生灵而言。
圣人修为莫测，手段通天，真要造几个子嗣出来完全不是问题。这人族，不也是昔日女娲圣人奉天命而造？
但，天自有其律，道自有其法。
女娲圣人是奉天命而造人族，换言而之，人族是奉天命应时运而生。
那么那位圣人之子呢？
他的诞生，又是否是在天道允许之内？
狐宿想到此处，不由神色深思。
轰隆！
一声雷响。
晴空惊雷！
这是……
狐宿一个心惊，陡然清醒过来，不敢再往下想去。
他这是，触碰到了禁忌！
“不要去猜他的身份。”
一道冷肃淡淡的声音响起。
狐宿抬头看去，柳元的目光平静，注视前方，说道：“他的存在是禁忌，一度被天道抹除，或许只有那几位至高的圣人，才能记住他的存在。”
“便是连我，也被抹杀了他的记忆。”
柳元俊美冷肃的表情如同淬冰一样，嗓音冰冷，“我曾一直觉得我少了一些什么，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在我见到的他的第二天，一切都想起，我曾经忘记的失去的，也回到我的心里。”
沉默了一会，他抬头，目光看着前方秀美少年，说道：“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他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这便足够。”
“所以，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探究。我们只需要知道他是柳元的儿子，是一个凡人，便已经足够了。”柳元，不，应该说北冥，曾经的天界第一战神，如今的北冥界主，语气平淡，嗓音低沉似箜篌之乐动听，说道，“我已经无法承受再一次看到他，消失在我面前。”
“眼睁睁，无能为力。”
七个字，尽显悲凉和无奈。
狐宿闻言，心惊不已，他目光看着柳元，语气试探性的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本来被天道抹除的人物，为何会突然出现？”
“你就不怕……”
“够了！”柳元嗓音冷冷打断他的话，说道：“不要再往下说了，当心……被雷劈。”
狐宿闻言，顿时闭嘴。
眼睛往头顶天空瞟了一眼，见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心下松了一口气。
一阵静默。
才听到柳元声音淡漠，无情，说道：“大迦叶入魔。”
狐宿闻言，抬头目光看着他，“我有所耳闻，想不到这号称是清净之土的佛国竟也会出如此魔障之徒。”
他说罢，脸上露出一道讥诮神情。
佛宗之人，素来以降魔除妖为己任。一味刚正，反而是过火。和尚是这三界内最固执不懂变通之人，冥顽不灵。
他们妖族素来和佛宗不合，妖族浪荡不羁，佛门刚正不阿，可谓是天生仇敌。见面，就要打一架的。
而如今，口口声声说着降魔除妖的佛宗，他们顶头信仰的佛国却出了一名叛徒，佛祖的弟子，第六佛迦叶，却入魔了。
可不是明晃晃的打脸吗？
虽然，狐宿觉得迦叶入魔这事本身就很奇怪，透着玄机。
这众佛里，谁入魔唯独迦叶最不可能入魔。
第六佛迦叶，修清净佛法，无欲无求，无念无障，以身化佛，乃是六佛之中，最为没有执念者。
一个没有执念的人，如何能生出障来，又如何能入魔？
“如今，佛国正满世界的清剿迦叶的信徒。”狐宿声音讥诮说道，“可怜那些信徒，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佛国定为叛徒，追杀。”
“他们可是那样虔诚的信仰者佛祖啊！”
柳元神色淡漠，说道：“慎言，迦叶一事牵扯众多，不是你我可以妄言的。”
“此时正直多事之秋，距离上一个量劫已有万载，又到一个纪元之末。”柳元语气冷肃，目光看着远方，苍蓝的天空被群山所阻。
被挡住的并非是天空，而是人的双眼。
移了那山，天空依旧高远。
“迦叶入佛不过是开始。”许久，柳元说道。
狐宿闻言，表情沉思，随后说道：“难道这一次的量劫要以佛宗为起始？”
“谁知道呢！”柳元声音淡淡，说道：“天道好轮回，这世上的便宜没有好占的。昔日既然承了因，今日就要还这个果。”
上一个纪元量劫，道门衰弱的开始，正是佛门崛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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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宿和柳元此番谈话，虽未避人。
就当着柳灵霄的面谈论，然而已经陷进入定之境，运转心法，全心神都在修炼《北冥玄经》的柳灵霄并没有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
以至于，他错过了一个正确认知自己人设的机会。
什么金手指全点在脸上，只有脸能看的柔弱美少年，全他妈是驴人的！
至于征服世界什么的，大抵也是强人所难。
然而，有什么用呢？
柳灵霄对自己未来是要征服这个世界的、金手指全点在脸上、明明能看脸吃饭却偏偏要靠实力干翻整个世界的反派*oss（蛇精病中二症患者）的人设，深信不疑。
并且决定，就按这条既定的道路，一条道走到黑了……
有病不吃药，还感觉自己萌萌哒，就是说的他自己。
只见，柳灵霄浸泡在万年寒潭之中，阖眼，面色苍白，嘴唇亦是发白，似乎是冻得不轻的模样。然而，脸上神色平静安详，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他的呼吸亦是平稳，一呼一吸，吐纳之间合乎天地自然。
他体内的灵气运转，驱除侵入的寒气。
原本给他造成痛苦和伤害的万年寒潭的寒气，此时变成了他淬炼身体的道具。
“混沌之初，鸿蒙紫气，天地不分……”柳灵霄心中一遍遍运转《北冥玄经》，疯狂的修炼中。
只见四方天地，无尽灵气，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全部朝柳灵霄涌去，为他所用，引灵入体，化为雨露，滋润甘甜。
如涓涓细流，汇聚。
他经脉内细小的灵气，在经脉的一次次流动中，逐渐的变粗，变壮。
到最后，拇指粗的灵气，俨然成了婴儿手臂粗壮！
经脉，也被拓宽！
能容纳更多的灵气。
寒潭岸边，柳元和狐宿看着这一幕。
“他距离突破不远了。”狐宿说道，唇角微勾，露出一道风流倜傥的笑容。
“这小孩资质果然卓越，才一天的时间，便能入定。”狐宿语气赞赏，“修炼到如此境界。”
柳元目光看着寒潭中的柳灵霄，说道：“不，距离突破还远着。”
“哦？”狐宿转头，眼神疑惑看着他，道：“我看他周身的灵气浓郁，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柳元说道：“他原本并未修炼过，炼气三层的修为也是依靠补天方的药力给冲上去的。境界不稳，修为虚浮。”
“这对于修炼而言，乃是大忌。”柳元继续道，“我逼着他修炼《北冥玄经》亦有这个思量在里头，《北冥玄经》乃是传承自天地的玄法，最是接近道的本源。看似寒冰功法，实则对身体魂魄最是温和不过。契合天地，万法本源。”
“能够提他稳定境界，提纯灵力，消除隐患。亦能无形提升体质，强化他的天赋。”
狐宿闻言，微微颔首，说道：“有所耳闻。”
鲲鹏一族，乃是远古洪荒时期诞生的大妖之一，曾紫霄宫听道祖讲道。
他的功法一半传承天地，一半乃是道祖所授。
乃是天地间最顶尖的玄法之一，被称为最接近天地本源之道。
“故而，他今日并不能突破，那些灵气最终都会滋润他的丹田、经脉、五脏，压制住境界。”
“唯有当他境界稳定了，才能再次突破。”柳元说道，“修炼求稳不求快，欲速则不达。修为提升过快，身体会留下隐患，体魄跟不上。”
“他还年幼，根基打扎实方为上道。”
这道理，合起来不外乎是四个字。
契合天道。
人的身体有内外之分，内天地是一个周天，外天地亦是一个周天。
唯有外天地和内天地相互沟融，内外达成一个天地循环，互补互益，方为天地之道。
只可惜，如今世道变迁，随着人族一代代兴起，许多古法逐渐被人抛弃。
当今炼气士，重修为，而不重体魄。
一味提升境界，不修体魄，以至于斗法中，实力远不如修为，落了下乘。
人心急躁，已然没有上古时候修道的沉静。
柳元在人间呆的时间久了，自然也见识到了人族在修炼上的弊端，故而才会有此一说。
顿了一下。
柳元的眉目骤然冷了几分，语气也沉了下去，说道：“再者，拜你所赐，他体内暗藏玄机。那股庞大的妖力，潜而不发。无声无息吸取他的灵力，转化为妖力。他修炼所需的灵气，是他人几倍有余。”
“如此，修为如何能快的了？”
“……”狐宿。
让人嘴贱！
狐宿心中暗暗苦叫，提什么不好偏提这个，看，把自己栽进去了吧！
他面上却是一副冤屈表情，辩解道：“我这不是无奈之举吗？我又不是故意要将他灵力变成妖力的。”
你就是故意的……
当谁不知道一样，柳元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也不去戳穿他。
狐宿这还说上瘾了，他振振有词道：“我那都是被逼无奈，为了救他。更何况，如今这局面，不正是合了你的心意？”
他目光盯着柳元，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试探性的说道：“他如今，也算是半个妖族了吧！”
柳元神色不变，俊美的脸庞依旧冷肃，面无表情说道：“再瞎说，我弄死你！”
“……”狐宿。
擦！
这是被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了吧！
绝壁是的！
“不要当着他的面说这些，我不希望他知道。”柳元语气轻描淡写道。
“……”狐宿。
原来竟是这样……
这让他该说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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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无岁月，寒暑不知过。
入定之中的柳灵霄毫不知觉时间的流逝，如一尊雕像一般，浸泡在寒潭中，一动不动，无知无觉。
柳元便这样，不分昼夜，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昼夜更迭了一次又一次。
头顶的落叶飘旋。
柳元如一座望那什么石一样，屹立在寒潭边上，风雨无阻。
“你这样，真要成一块石头了。”每日一次，雷打不动前来跟进柳灵霄修炼进度的狐宿打趣他说道。
他目光盯着柳元，惊奇道：“诶，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痴情？”
“众人都到你无心冷酷，无情无欲。让他们来看看你如今这幅模样，只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吓都要被吓死！”说着，狐宿便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一样。
真想让那些老家伙来看看，嘿！
柳元目光冷冷看着他，“不要多事！”
“……”狐宿。
“被你发现了。”他假装无奈说道。
“柳灵霄的存在如果暴露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柳元声音冰冷说道，眉眼中一道狠戾，让人毫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对柳灵霄身份心下有几分猜测的狐宿，这回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少年恐怕是面前这个冷酷无情男人心中唯一的柔软，以及……逆鳞。自然不敢得罪于他，于是嘴贱的狐宿很怂的认输了，“好吧！好吧，我不会的。”
“信我。”他对着柳元说道，“我不会出卖你的。”
柳元目光盯着他半响，然后冷哼一声，说道：“滚开！”
“……咦！？”狐宿满脸懵逼的表情，语气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让我滚开？”
“你竟然让我滚，你不感动也就算了，竟然还让我滚！”狐宿怒了，“你有没有良心啊！”
柳元表情冷肃，说道：“你挡着我的眼睛，我看不到了。”
“……”狐宿。
他的身后，只有满潭的冷水，以及泡在潭水里的少年……
擦！
“你这个变态！”狐宿大骂道，“你这么不要脸，你儿子知道吗？”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柳元冷冷回击道。
“……”狐宿。
“你有本事，你装一辈子啊！我看你露不露马脚，狐狸尾巴早晚有一天会露出来的。”狐宿冲着柳元喷道。
柳元只回了他一句话，冷冷说道：“我没有狐狸尾巴。”
“……你赢了，好，我滚！”狐宿撂下狠话（……），然后就真的滚了。
今天，青丘狐王斗赢了北冥大帝了吗？
没有！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喜闻乐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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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宿走了之后，四周就安静了下来。
静的可怕，没有一丝声响。
万年寒潭本就是在紫竹林边境一处隐秘之地，平时鲜少有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