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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元霄看着元清的面色，眉心微蹙。

元清恍然回神，赶忙拿了一块碎银交给了那个摊主，紧抿着唇，拉着元霄离开了这一片闹市。

见元清这副模样，元霄也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在这凡人聚集的地方多问些什么，反手拉住元清，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等元清微怔之后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身处一间幽静的院落之中了，元清能够察觉到周围的有好几个气血旺盛，灵气勃发的人隐藏在各处，并没有什么恶意，大约是隐藏起来担当监视与保护职责的人。

元霄眉头一皱，手中一翻，直接落了个生太极在院中央，拉着元清进屋里坐下，给他倒了杯苦茶。

“怎么回事？”元霄看着不知怎么嘴唇都有些泛出白色的元清，灵气游过他体内，却并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元清只感觉被那双手握过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寒冷了许多，连体内的灵气都渐渐变得有些滞涩了，他伸出手来低头看了看先前被触碰到的地方，手背上的皮肤印着三道指痕，散发着细微的寒气。

“师兄。”元清看着握住他双手查探了一会儿，便翻出了两个宽口玉瓶给他敷药的元霄，感觉手背上传递而来的寒冷渐渐的消失，舔了舔嘴唇，“在怎样的情况下，你会看到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一模一样的人？”元霄动作一顿，“你遇到了？”

元清点了点头，“我没有兄弟，我连我父母的面都没有见过，但是刚刚……”

谁都知道，元霄的命格注定了他是不会有亲人的，即便是友人，同层次的情况下，都得够呛，看看李焱那段时间浑身就没个好地方就知道了。

“不用太在意。”元霄安慰他，“阴年要到了，除却有形的鬼怪之外，还有一些无形的鬼怪会侵入人心，你坚持住本心便是。”

元清觉得这个解释不怎么靠谱，但他自己也根本无法找出一个很好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元清只能选择暂且相信这个理由。

“放心，好好休息便是，我在呢。”元霄给元清擦完了药，见元清依旧还是一副不安定的模样，干脆直接将罔神香点上了，把昏昏欲睡的元清扒得只剩件亵衣，抱到了床上。

事实上，他自己也是不相信这个解释的，的确阴年到来的时候，会有许多心智不坚之人陷入心魔的纠缠与困扰，但元清近几年来会遭到这样事情的可能性非常的低。

因为元清前不久才刚刚在罔神香之中踏入炼气，这证明他解除了心结，他内心之中给心魔留下的缝隙会非常之小，何况元清如今修炼的剑宗之法，从阳，论对心魔与鬼怪的威慑力，仅次于观日峰的心法。

若论心魔之忧，反而是气宗从阴的元霄需要更加担心一些。

元霄觉得先前元清怕是遇到修为极强的鬼修了，看他手上的那几道透着之气的指印，便是由极深厚的鬼气造成的。

这个事实让元霄不由的想到先前那个书生说的话。

他不行，还有别人会来接元清。

元霄静静的看着元清想要睁开眼又实在是顶不住罔神香的迷糊样子，只觉得自己真是捡了个不得了的师弟，而这个师弟自己本身还懵懵懂懂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还算是有个好消息的，因为这个鬼修告知了元清和元霄自己的存在，却并没有趁机直接将元清带走，这意味着他如今还无能为力。

他暂时带不走元清，却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让元清知道他的存在了。

那人同元清的渊源定然很深，元霄意识到这一点，就感觉心中躁得厉害。

元霄无法，只得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再一次细细记录下来，交给了玄明。师尊如今身在坐忘峰内，总是比他更加方便去查阅典籍，研究是怎么回事的。

只有在这种时候，元霄才觉得自己这个师尊很靠得住。

“师兄……”元清迷瞪瞪的看着坐在床边的师兄，伸手去拽住了元霄的袖子，揪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然后再没能扛住困意，彻底睡了过去。

元霄垂眼看着那一截袖子，又看看团吧团吧连着袖子抱成一团，连头都埋进团里去的元清，干脆扔出脱了鞋，坐到床上，也不将被元清拽着的袖子收回来，就着这个动作修炼起来。

早已习惯就着罔神香睡觉的元清以为这一次自己又会在梦里经历一次大逃杀。

说不定还会梦到一万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对着自己嘿嘿笑，又或者梦到先前看到的那个暮气沉沉的人，结果出乎意料的，今天的梦境出奇的平静。

那是一片极为宽广的土地，有群山与平原，有蔚蓝的天与黑沉的大地，有荒漠与海洋，鸟兽成群，诸族栖居，和平安定。

他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能够轻易的看到每一个他想看到的地方，他想要倾听鸟雀的鸣啼，林中便飞出一只机灵可爱的夜莺，站在树梢细细的枝条上，发出悦耳的鸣叫。

他想要看水面泛起的波光，阴云便瞬间散去，微风拂过湖泊，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他想要沙漠中出现绿洲，沙丘便被挪开，从地下冒出汩汩的清泉，滋润一方。

这个梦境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结果第二天元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缩在被子里揪着师兄的袖子，整个人都团成虾球状把正打坐修炼的师兄缠了一圈。

元清：……

他明明记得自己的睡姿很规矩的！

元清满脸懵逼，目光顺着自家师兄的上半身看过去，正对上一对还未能全然将修炼时的威势收敛的漆黑双目，眼中幽远似深涧，落着点点繁星。

“你……”元霄看着自家整个人都呆住的师弟，率先将目光挪开，语气中带着无奈，“醒来了就起来吧。”

闻言，元清噌的一下站起来，假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动作无比迅速的把外袍都穿好了，脚往鞋子里一蹬，便听一声闷响，房中两个人皆是一怔。

两人的视线挪到被元清一脚踩断的脚踏上，稍一对视，元霄挑起了眉，“到中期了？”

元清一愣，心神一沉，内视瞧着自己的丹田气海，已然是从一块小水洼，变成了一块……大水洼。

“……”好像也没变多少，不过力气倒是骤然增加了。

元霄看看元清的面色，见昨夜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什么，心中一松，道：“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做了个挺好的梦。”元清稍微习惯了一下力道，没多久又能跑能跳了，一边洗漱着一边将梦境讲述给元霄听了。

师兄走出门去唤来了侍奉的小厮，一边分神听着元清絮絮叨叨的讲述，越是听着，神色就愈显严肃。

元清看着元霄的脸色，说着说着就没有了声音。

“有什么……不对吗？”元清小心的问道，连同声音也压低了。

元霄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正了正神色，摇头，“不，无碍，你接着说便是。”

“其实也没什么了，大体就是这样的。”元清看向走进来站在桌边布菜的小厮，“我们等会儿就去大会吗？”

“什么叫就去。”元霄带着些许笑意道，“已然巳时过半了。”

元清啊了一声，坐在桌边上撇撇嘴，“没迟到便是了。”

元霄拿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为他这番想法略施惩罚，“你是觉得出门来了便不需要练剑了？”

完全忘记还有这件事的元清缩缩脖子，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只是端着饭埋头苦吃。

元霄不知道该说元清心宽还是太疏于防备，昨日那事若是换了其他人，定然是会想办法追根究底的，元清却是十分乖巧的，他说别多想，就真的不多想了。

说实话，元霄对此还是感到十分高兴的，至少，在元清心中，他就是那个最值得信任的人。

只是元清所说的那个梦境，着实让元霄感到有些异样。

因为昨夜元霄修炼时踏入了清灵之境。

清灵之境，便是修士在修炼之中有所感悟突破之时，可能会进入的一个境界，在迈入这个境地之后，便有机会触碰天地法则与自身所坚持秉承的大道，只是能有多大的概率进入，全凭脸。

元霄并不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境地，只是之前都是领悟剑意，这一次却是迈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

即便黑暗，他却也依旧能清楚的看到这个世界是哪般模样。

天地倒转，日月不悬，诸族厮杀，生灵涂炭，鲜血与黑色的灰烬挥洒向天空，凝入土地堆积出厚重的黑红，腥气冲天。

与元清的梦境遥相呼应，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对于元清能够踏入清灵之境元霄并不算太意外，但他们两同时进入，所看到的景象一般相似，境况却截然想法，便无法不让人多想。

元霄又敲了一下习惯性咬筷子的元清，沉默的感受着丹田之中被染上了漆黑色彩的金丹，一眨不眨的看着元清，仿佛这样便能将之看透一般。

那漆黑不是魔气，亦不是鬼气，只是让他醇和的灵力染上了那么一丝凶戾，静滞许久的金丹巅峰境界也有了些许松动。

会是什么呢？

元霄下意识的将求助于玄明这个选择忽略了，决心今晚上再贴近元清修炼试试。

说不定就直接一举突破了金丹呢。

元霄这样乐观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