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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元清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在元霄将灵力撤走，气海平定下来之后，感觉浑身舒畅，连运行的灵气都粗壮了不少。

引灵并没有花费多久的时间，只是如今这一片地方，除却纯阳宫弟子们手中的火把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光亮。

元霄有意的阻隔也让元清没有发觉到，旁边上至峰主下至外门弟子看向他的，带着微妙的同情和悲悯的眼神。

直到安明皓从“玄明教出来的徒弟果然跟他一样不要脸”这样的想法中回过神来，安排弟子们各自分散以防止从大阵之中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跨过他们的封锁线，逃到后方去给别人添麻烦，纯阳弟子们才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啊原来我们真的不是在踏青而是在准备阴年大潮啊。

他们纷纷这样想道。

这么没有紧张感，肯定是因为上梁不正……呸，肯定是因为有安峰主在的关系。

观日峰的功法一贯在阴年大潮的时候，都是被各个宗派最为推崇的功法之一，天生对邪佞鬼怪有极强的克制作用，如今有峰主在此，总觉得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了。

元清看着四散而去蹲守各处的纯阳弟子，转头看向师兄：“现在是几时了？”

“亥时三刻。”元霄知道自家师弟不知为何一直都学不会如何测算时间，如实答道。

元清稍微反应了一下，才算好亥时三刻是个什么点。

大概就是晚上十点左右的时间。

距离子时也就只有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到了。

“子时半刻就会……”元清就这火把的光亮，看着这一片漆黑，几乎要与地平线的夜幕融为一体的大地。

子时半刻，差不多可以理解成十一点十分左右的时间。

按照这边和从前□□农历时辰的说法，子时就是第二天了，所以鬼门大开的时候，也就是正值子时刚开始的时候。

“是的。”元霄伸手揉了揉元清的头，“无需害怕。”

元清摇了摇头，他并不害怕，因为他很明显的就能感觉得到，不管是那些鬼怪还是鬼修，对于他没有杀意和恶意。

所以要说害怕，肯定是没有的，只是多少有些紧张。

元清是个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人，现在要看到世界传送门，还可能看到异族入侵什么的，讲真，元清有点小激动。

这样的心态，元霄倒是能理解一些的，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头一次为了保护他人、保护第八荒而奋战在最前方，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值得激动的事情。

而元霄是有把握在这里护得元清周全，说得怂一点，就算是一大波鬼修杀过来了，他带着元清火速逃跑也是没问题的。

至于其他弟子，还是交给安峰主吧，毕竟如果真的是一大堆鬼修杀过来了，大阵也能拖上一段时间，他们于鬼修应该跟鬼修于他们一样陌生，各自的手段也尚需试探，直接正面交锋绝对不是上上之选。

安师叔肯定是明白这一点的，他也不会拿纯阳弟子的性命来试探鬼修的能力。

元清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黑暗了，大约是因为之前一直呆在被白雪覆盖的纯阳宫的缘故，即便是在没有月亮的晚上，一丝细微的光亮也能在白雪上反射出光芒来。

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纯粹的黑夜了，天和地似乎融为了一体，黑沉沉的，无端压抑。

元霄给元清塞了两块芙蓉糕，给他垫垫肚子。

晚上还没吃东西，画完阵纹又去引灵了，元霄又舍不得让元清去吃那难吃寡淡的辟谷丹，所以在出发之前，特意跑去莲花峰找温泽，愣是让温泽在厨房里呆了整整三天。

最后元霄是被云景天撵出莲花峰的。

元清对比并不知情，他看着面前的芙蓉糕，就着元霄的手张嘴咬了一口，才后知后觉的自己接过去拿着啃。

元霄面色不变，摩挲了一下刚刚被元清嘴唇触碰到的地方，又伸手去给元清擦去唇上沾着的糕点残渣。

软软的。

看着毫无所觉的元清，元霄擦掉手中的糕点屑，满足的收回手。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周围森然的鬼气变得渐渐浓郁起来，元清咽下最后一口芙蓉糕，即便是有元霄的禁制护着，也感觉脚底发凉。

“鬼怪入人心，心中不能有怯懦与畏惧。”元霄也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一个禁制就能解决的事。

他虽然也想给元清把所有的路都铺平了，让他不受外界风雨一丝一毫的纷扰，但显然修道一途上，许多事情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

元清点点头，也并不指望别人能将他护得死死的。

虽然的确是很享受师兄的照顾，但元清也不会因此而忽略掉对于自己的提升。

对于靠山山倒靠人人走这种事情，没有谁比元清体会更深了，所以元清对于修炼这种事情才会如此坚定，锲而不舍。

哪怕是跟师兄吵架了，也趁着冷战期间抓紧时间好好提升自己。

再说了，一直让师兄保护他也不是个办法，元清是真心想要回报元霄，回报纯阳宫的。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提升自己的机会。

就像之前为这个法阵引灵，在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的前提下，感受一下高级的复合大阵也没什么不好的。

每一个新奇的经历，对于元清来说多可能是一个进步的契机。

他当然不会放过。

所以在元霄表示出禁制能做到的就是这些了，其他的要靠你自己自己扛的意思之后，元清心里是非常平静的。

这总比让他毫无准备的去直面这浓郁可怕的鬼气要好得多了。

元清自觉受到的保护已经足够多了，虽然内心里还是贪心的想要渴求更多，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的。

到了近子时的时候，元清抬头看着夜色中，天幕之下的空间，渐渐的泛出了一丝丝的波纹。

如同平静的水面上落入了石块，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开，却在半途上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空间的涟漪顿时变得乱七八糟，渐渐的不能再被称之为涟漪，而像是不断鼓动着的褶皱。

褶皱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迫切的想要奔涌而出，一丝丝细微的裂缝随着褶皱的出现，比夜色还要深沉的漆黑颜色蔓延而出，浓郁的血怨之气从裂缝之中如同瀑布一般流泻而下，四散开去。

然而这些漆黑的怨气始终未能离开大阵的范围。

元清看到几个阵纹在漆黑的怨气之下闪过几道光华，那些漆黑的怨气便悄无声息的消逝。

可即便如此，近距离直面鬼界的阴寒怨气还是让元清感觉有些难受。

元霄静静的看着不断流淌出来、浓郁似墨的怨气，它们顺着空间的缝隙流淌下来，简直就像是……因为哭泣而流淌出来的血泪一样。

他想到前往临凤城路上遇到的那个书生模样的鬼修，看着元清流出血泪的模样，眉头拧了起来。

“这些怨气，往年也是这样吗？”元清突然开口问道，“这样浓郁？”

“恩。”元霄应了一声，将神思从回忆中扯回来，看着那些越来越大的缝隙，似乎想透过这些缝隙窥见到躲藏在其后是否有鬼修这样的存在。

元清咂舌，搓了搓有些冰寒的双手，“那鬼界岂不是要冻死人了。”

“……”元霄无语了一阵，“鬼界里全是死人。”

哦，对哦。

元清又跺了跺脚，似乎毫无紧张感的模样，“我不想死啊，也不要去鬼界当冰棍。”

他话一出口，元霄的只觉得丹田之中，属于元清的气海微微一震，想要去查探的时候，却没有丝毫异常。

转头看看元清，他全然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

“元清，你……”元霄顿了顿，“试过对别人说过这种话吗？”

元清一愣，茫然的看向他，“什么话？”

“类似于刚才你说的这种。”元霄略一思考了一下，“比如对别人说，留步，或者停下这种，绝对的话。”

元清点了点头，这种话他当然说过了，虽然他以前跟人交流不多吧，但是因为有个卜卦的小摊子的关系，也算是跟别人有所交流的。

这种话当然会说，只是具体后来怎么样了，他并没有特别注意过。

因为无一例外的，跟他交流过的人都没啥好结果。

元清把这事跟元霄说了，元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左右看了看，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观日峰亲传师徒身上，有点犹豫要不要拿他们试试。

“师兄你想做什么？”元清感觉自家师兄看着观日峰师徒的眼神有点不太对，顿时拉了拉元霄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安阳他命格弱，你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人家主意了啊。”

元霄收回落在安阳身上的目光，再看向被撕开了不少的空间，掐指算算时间，已然到了子时。

空间的裂缝骤然增大，像是铺得好好的木地板上突然断了一块木板，空荡荡黑黢黢的，看不见对面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

血怨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卷裹在这洪水之中同时降临的鬼怪发出尖利兴奋的嚎叫，拥挤着从鬼门之中扑了出来。

他们面色青白，双眼中跃动着青色的火焰，除却这两点之外，同常人别无二致。

元清知道，等到这些鬼怪侥幸在这边呆上了一段时间，便回连这两点也渐渐褪去，一点点变得跟普通人一模一样。

出来无法掩盖的鬼气之外。

开在半空中的鬼门就像是高悬着的山崖，无数鬼怪从中一跃而出，丝毫不因为这高度而对这边的世界有任何退缩和犹豫。

……简直就跟集体放飞自我gofly一样。

元清知道在这个时候开小差很不合适，但是看着一群鬼怪嗷嗷叫着跟一群抢打折商品的老阿姨们一样一涌而出，真的挺出戏的。

当然，这些高度对于天赋自带漂浮技能的鬼怪来说的确是并不算什么。

可惜他们不幸遇到了一个叫吞日月的剑阵。

元清也是第一次直观的看到什么叫下饺子。

即便鬼怪们飘得再高，有准备也好，没准备也好，只要刚一踏出鬼门，就跟被什么东西从天上砸下来了一样，簌簌的往下掉。

法阵光芒大作，无数鬼怪连这边的世界都没能仔细看上一眼，便被各种各样的阵法绞杀，化作一蓬蓬灰烬。

这其中，幻阵和困阵是特地给鬼修们准备的，因为大多数灵智未开的鬼怪甚至不需要布下杀阵，只需要一个吞日月就足够让他们摔成灰烬了。

杀阵放在下边，是给那些有了些意识，甚至是能够自主思考的鬼怪准备的。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紧张全都浪费了。

没有鬼修。

鬼怪们毫无组织性，没有被控制的迹象。

甚至是，连稍微有点意识的鬼怪都未曾出现。

声势浩大的鬼怪潮持续了半个时辰，从鬼门中出来的却都是一些被阵法轻易绞杀了的鬼怪。

连一个侥幸逃出来，给弟子们练手的鬼怪都没有。

这不对。

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经由时间发展出来的大型鬼门就那么几个，其他小型裂缝开在哪全看脸，有点头脑想要来这边世界的，都不会放过这些大型鬼门。

这一次却一个都没有。

“中计了！”安明皓神情一凝，“回临凤城！”

云景天秘法传来消息，一个巨大的鬼门毫无预兆的开在了临凤城郊外，现在已然是将整个临凤城都包了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