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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毒症除了换肾以外,透析是最常见的治疗方式,又春奶奶在被确诊为尿毒症的时候,医生曾宽慰她,很多病人在找不到肾-源的情况下,能靠透析活几十年。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
这句话听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很有难度。
单单是“控制情绪波动,保证一个良好的心态”这一点,黎母就做不到。
就拿透析这件事来说,最初黎母是腹透。
腹透每日都要进行3、4次,病人家属购买透析液,在医院专业护理人员的指导下,可以自己在家里进行,费用也相对低一些。
黎大诚和郑红梅乃至又春,都知道如何给黎母进行腹膜透析。
又春和父亲黎大诚动手操作的时候,黎母一句话都不说,末了还夸他们孝顺,儿媳妇郑红梅动手的时候,黎母就总是发脾气,一会儿说郑红梅弄得不对,又一会儿又说郑红梅对她有意见故意不好好弄。
郑红梅也火大,一开始还忍着脾气,时间一长难免会顶嘴,黎母就嚷嚷儿媳妇要害她,又哭又闹,逼着黎大诚和郑红梅离婚。
黎大诚稍微为妻子说两句话,黎母就给儿子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连着儿子一起骂。
因为总是生气,黎母的病情一直无法得到控制,前两年还可以腹透,现在却只能血透了。
血透是非常痛苦的,这种痛苦程度,旁人虽然不能体会,但却可以感觉到病人一定经受了巨大的折磨。
郑红梅平生最讨厌的人就是婆婆,但是每次见到做完血透的婆婆,郑红梅也觉得老太太虽然性格刁钻,但得了这个病,也挺可怜的。
黎母从医院出来,整个人都跟水里泡过的一般。
她全身都是汗,脸色苍白,整个人虚弱无力。
像她这个年龄的病人,很多做完血透都要在医院住上一两天,有的甚至常年在医院住院。
黎母为了替家里省钱,拒绝医院住院的提议,一定要回家。
郑红梅从医院门口叫来一辆人力三轮车,从医院到电厂宿舍,路不远,三轮车师傅看着婆媳俩也不算有钱人,老太太脸色很差,像是还病者,就要两块钱。
黎母觉得贵,不想坐,郑红梅都懒得跟黎母讲道理,真要省钱就别治病了,大钱都花了小钱算什么,塞给三轮车师父两块钱,让黎母上车。
黎母不甘不愿坐上车,还小声叨叨太贵,“咋不让大诚他们单位的小刘开车来接咱,都住一起,顺路还方便……”
提到黎大诚,郑红梅一肚子火,心道你当人家小刘是咱家司机啊,人家小刘是给电厂领导开车的,偶尔送一次那是情分,还真当黎大诚在单位是个人物?!
黎母还碎碎念着,嫌三轮不如小车舒服透风不稳,郑红梅等了黎大诚一夜未睡,心里早憋着火呢,黎母一个劲儿叨叨,她也有点烦了,“找不到你儿子我有啥法子!”
黎母被郑红梅这么一噎,想到儿子一夜没回家,便也不说话了。
不过,过一会儿,她又忘了这茬,再次念叨起儿子,“也不知道大诚回家了吗,咱不在家,大诚要是回去,看到没人,还不知道要多着急。”
郑红梅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地白眼,心道,你儿子又不是傻,记不得自家老娘做透析的准确日子,看到家里没人还想不起来啊。
郑红梅和黎母到家后,已是中午两点。
郑红梅原想着回去早了,还能赶上给儿子做中午饭,没想到一回来就是两点了,儿子这个时间早去学校了。
拿钥匙开门进屋,一开门,婆媳俩就闻到屋子里的饭香味儿。
黎母虚弱地脸上脸上露出喜色,“是大诚回来了吧,还做好饭了。”
“知道昨天晚上没回来,做顿饭就想买好,没门!”郑红梅本能也觉得做饭的是丈夫。
嘴上不饶人,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黎大诚做饭就说明他知道错了,想要赔礼道歉,待会儿问问他昨晚去哪了。
郑红梅寻思着,却听婆婆说,“哎,不对,怎么家里没人,大诚这是又回去上班了?”
郑红梅听到丈夫不在家,这就有点不开心,心道倒是会跑,躲过了自己的盘问。
扶着黎母到房间歇着,郑红梅到厨房,锅里有热的馒头和炒好盛出来的炒菜,另一个炉子上还有做好的小米稀饭。
大概是刚做完不久,饭还是热的。
“准备的还怪全……”郑红梅呐呐自语。
弯腰到碗柜里拿碗筷,却发现案板上有一张纸条,拿起纸条,郑红梅皱起了眉头。
这饭不是黎大诚做的,而是儿子又春。
——妈妈,饭和馒头在锅里,另一个锅里有煮好的稀饭爸爸要是回来,你别和他吵架,照顾奶奶辛苦了。
原来黎又春中午到家,发现家里没人,猜想母亲跟着奶奶去医院了,就到厨房炒了两个菜,溜上馒头,一个人做了全家人的饭。
又春中午回家时间有限,怕母亲不知道饭放在哪里,就留了一张纸条。
黎又春的字很工整,字写得也很大,郑红梅眼眶有点热。
这孩子聪明着呢,一定是看出什么了,她不高兴,孩子都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却记挂着。
都这样了,还想着给他爹说好话。
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经历了那么多事儿,泪腺并没有那么发达,就像现在,她虽然很感动,但也仅限于此了。
正因为有懂事的儿子对比着,才更让她觉得一夜未归的丈夫非常可恶。
纸条起到的作用,大概就是让郑红梅的怨气平复了一些,丈夫不靠谱,她还有儿子。
收起纸条,郑红梅离开厨房。
此时黎母躺在床上,她房间开着门,黎母的房间通着走廊和客厅,能看到家里来了什么人,什么人进出厨房卫生间。
看到儿媳妇从厨房里出来,黎母问:“是不是大诚回来了?”
“不是大诚,是又春,还留了纸条。”郑红梅毫不意外看到婆婆脸上失望的表情。
“是又春啊……”黎母呐呐自语,“留了啥纸条,写得什么?”
“喏,就是这张。”郑红梅从口袋里掏出儿子写得纸条,“这孩子溜了馒头,炒了菜,还煮着小米粥,让我不要给他爸吵架。”
提起自己儿子,郑红梅满是骄傲,语气里也有些炫耀。
黎母看着纸条,觉得孙子的字写得特别赏心悦目,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感慨了一下,“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难为这孩子了。”
这时楼梯再次响起了脚步声,片刻后,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不是大诚回来了?”
黎母耳朵很好使,转头期待地看着郑红梅。
郑红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客厅,果然,黎大诚坐在门口的马扎上蹑手蹑脚地正在换鞋。
“红梅,是大诚吗?”在房间的黎母又问了一次。
“是,你那宝贝儿子回来了。”郑红梅没好气地说道,转头看向坐在门口马扎上的黎大诚,“你还知道回来?”
“嘿嘿嘿。”黎大诚不好意思笑了两声,然后偷偷摸摸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到郑红梅手中。
郑红梅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数着,花花绿绿的钱币,面额最大的一张五十,最小是两块,加起来足有三百二。
眼下还不到黎大诚发工资的时候,郑红梅连忙压低声音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打牌赢来的,前几天没赢那么多没好意思给你说,今天攒的够了,这才敢告诉你。”黎大诚咧开嘴巴,露出白灿灿的牙齿。
郑红梅拧了黎大诚胳膊一下,“你打牌不知道给我说声,这段时间鬼鬼祟祟,我是那么不通情打理的人吗?”
一边说,一边又捶了黎大诚几下,“还有吗,你可别私藏。”
“哪还有了,全给你了。”黎大诚压低声音,“我进去看看妈,辛苦了,媳妇儿。”
黎大诚偷偷摸摸搂了一下郑红梅的肩膀,郑红梅忍不住红了脸,啐了他一下,“没正经的,还不进去看你妈。”
两口子在门口磨蹭了这么一大会儿,黎母在房间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大诚,你干嘛呢,换个鞋这么慢。”
“妈,这就过去。”黎大诚大步走到黎母的房间。
黎母看到儿子这么半天才进自己的门,就知道刚才指不定和儿媳妇说什么悄悄话。
黎母打从两人处对象的时候,就不太喜欢郑红梅,那时候黎母看好了一个在外贸工作的姑娘,工作啊长相啊,还有家庭背景,都比郑红梅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也不知道郑红梅给儿子喝了什么*汤,总之儿子就是死活都得娶她。
郑红梅进门以后,儿子天天和她腻歪在一起,黎母也看着不爽,觉得这女人忒轻浮,总缠着自己的儿子,那会儿他们住的还是平房,黎母和老伴儿一间屋,郑红梅和黎大诚另一间屋,黎母担心郑红梅老缠着儿子,坏了儿子的根本,半夜两人闹起来,常常去敲小夫妻屋里的门。
直到现在,黎母也觉得自己是为了儿子好,年纪轻轻,掏空身子,等到老了可怎么办?
可偏偏儿子不理解当妈的心,还埋怨她多管闲事儿,觉得她破坏他们夫妻感情,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也怪她多事儿。
瞧瞧,就知道郑红梅不是个正经的,这才多一会儿,就和自己儿子闹上了。
呸,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