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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人得戳软肋,打蛇得打七寸。
不得不说钮祜禄氏总算是两辈子没白活,在这事关重大的算计之上,难得的脑子拎清了一回,甭管她口中再不愿意承认,心中也总是明白的,舒兰伴于胤禛身侧这么多年,那温婉贤惠的印象早已是深入人心,且膝下还有着打出生就带着莫大光环的嫡子嫡女,中宫地位可谓稳如磐石,便是即便撇开如今这后宫上下尽数掌握在其手中,根本难以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上占到什么便宜这一说,下了狠手直接要了李静琬的性命,怕是胤禛乃至于宁寿宫老太太,以及前朝诸臣也压根不会相信,还反倒是惹了一身骚去。
这般之下,若要借着李静琬一并将其拉下来,自然少不得得剑走偏锋,铤而走险,将后宫之斗上升到皇权之争,给其扣上一顶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预谋皇位的罪名——
钮祜禄氏想得仔细,这九龙夺嫡的烂摊子尚且近在眼前,胤禛再是最后的胜利者,再是眼下里成了这天下之尊,也少不得心有余悸且深感厌烦,若不然上一世也大不至于弄出了秘密立储那一招,如此,如果让胤禛知道向来敬重和信任的福晋、皇后,竟也沾染到了这上头且调过枪头来谋算自己,作为帝王被危及到皇权和作为丈夫深感背叛的双重怒意之下,即便是无法坐实了这一说彻底去了中宫这一拦路石,也少不得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儿啊儿,额娘前世是输给了这乌拉那拉氏,只得眼睁睁看着你被她们折辱于手掌之中,然而如今既是让我从头来过,额娘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定许你荣光一生,尊荣一生……”
钮祜禄氏这话不知道是说给正躺在床榻上睡得香甜的弘历,还是说给心中已然发了狠的自己,尖利的指套直接扎入了手心,她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只有望向坤宁宫方向的眼底恨意尽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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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永寿宫那边有动静了!”
钮祜禄氏的动作不慢,作为满军旗出身,且膝下尚有一子的一宫主位,她既是有心抛出橄榄枝,自然不会没有回应之辈,然就像她虽恼李静琬却更恨舒兰一般,舒兰在防后者的同时自然也是对前者更为来得防范,更别说这出戏本就是她敲响的开场锣,便是这永寿宫前脚刚一有异动,后脚就报到了坤宁宫来——
“这么说来,她倒也算是个有本事的,短短不到一月的功夫,竟是叫她跟允禟搭上了线。”
听着方嬷嬷飞快转述的底下人报来的消息,舒兰的神情似是有些意外又似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果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果真是应了那句俗话,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主子说的正是,先帝爷在世的时候,这九爷就没少撺掇着八爷与咱们针锋相对,眼下里尘埃落定了,难得八爷收敛了心思,也难得主子爷不计前嫌,却偏偏这九爷还钻着牛角尖不放,难不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这世上若是人人都能自知,又哪还会那样多的不太平?”
易地而处,舒兰倒也不是不能明白允禟心中的不甘,宜妃身处后宫几十年,一向得宠又有着襄理宫务之权,作为其唯一带在身边养到大的儿子,允禟自是从小得的宠爱和荣光并不比太子少到哪里去,长大后一心掉到钱眼里挂着皇商的名头财大气粗,虽是被老爷子屡屡训斥不务正业,却也从来没正儿八经的责罚过什么,甚至在后来胤禩预谋皇位的大事里,老爷子也不知道出于何种缘故,并未对他有什么动作,这般之下,接受不了多年的心血一朝付诸流水的挫败,加上想不通胤禩为何突然就歇去了所有心思的不甘,便是见了棺材怕也是不会掉泪,而是徒有不忿罢了。
“让底下人继续盯着吧,横竖宜妃母已然出宫,这要来往于后宫联络,他怕是也得费上不少功夫,做多便是错多。”淡淡的扔下这么一句,舒兰稍稍一滞,转又问起,“八贝勒府近日如何?”
“回主子的话,说是老样子也算是老样子,说是有新模样儿也称得上是有新模样儿。”
或是从前郭络罗明珍去潜邸走动得多,比起从来就没生出过半分好感的允禟,方嬷嬷倒是对八贝勒府这头好感多多了,说起话来也透出了点笑模样儿。
“比起从前那意气风发的时候,八爷自是还有些萎靡,可一来有着主子爷施恩,解了圈禁又许了工部的差事,这人有了寄托有了奔头到底是恢复了些精神头,二来,有八福晋里里外外的照料着,夫妻感情怕也是较之以往要增进亲密了不少,也总算没有辜负您的一番苦心。”
“却是为难她了。”
身在皇家,身在皇权漩涡的最中心,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赢得靠赌输也靠赌,便是哪怕舒兰乃是多活过一辈子的人,也从不敢笃定自己能够在偏离了前世太多的今生中全然赌赢,比如在与郭络罗明珍结盟的这件事儿上,她虽是对其欣赏有加虽是深知落子无悔,却也不是没有担忧过自己太过偏信于感觉,以至于一子落错再输一生,好在如今看来,终是老天待她不薄,让她赌赢了,也让她赌赢了。
“身处其位,却能够一开始就懂得平淡才是真的道理,八弟妹称得上是灵秀之人,通常此般之人的运气大抵都不会太差,如若能熬得过眼前,那好日子怕是后头还尽有的。”
对于明珍,舒兰从不吝啬欣赏和善意。
“前阵子内务府不是刚供了些品相极好的燕窝么?并上些调养身子的药材叫人一起送到八贝勒府去,再点陈太医给她好生看看,八弟至今仍是膝下空虚,她也该为以后好好打算打算了,没得尽知道看着晖儿晙儿娴儿他们几个羡慕。”
“是,奴才知道了。”
方嬷嬷颌颈领命,可看着自家主子揭过这一头就再无接话的意思,反倒是翻起了手边的书册,却是并未就此退下,而是犹豫良久终是忍不住憋出一句。
“主子,那,那永寿宫那儿呢?咱们就不用再做什么了?”
“方才不是与你说了么?做多便是错多,这句话不光是于允禟,也于我们,亦于她钮祜禄氏。”
舒兰看似答得随意,却还是将手中的书册暂时给放了下来。
“我无伤虎意,无奈虎有伤人心,这从潜邸到后宫粗略算起来竟也有十五年之多了,荣极一时的没少见惨淡收场的也见得多,以前刚为这皇家新妇,对于这偌大宫廷一抹两眼黑的时候,你们就总说我性子不能太过绵软,没得叫旁人欺辱了去,后来随着爷的爱重,随着几个孩子相继出世,你们倒是没再说过这样的话,可我知道你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我对她们太心慈手软了。”
“主子,奴才不……”
“我知道你们定然是盼着我好的。”舒兰挥了挥手止住了方嬷嬷的话头,语气却依旧是不急不缓,“只是这人啊,贵在自知。”
“主子?”
“我虽是这母仪天下的皇后,看起来是位高权重,可你也莫要忘了我之所以今日端坐中宫,不过是沾了爷的光,说句大不敬的,若咱们爷是个昏庸无能的到也就罢了,任你将这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只要你有这个能耐都值不得什么事儿,可偏偏咱们爷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咱们心里有数的,他少不得心里也有分数,是以,点到即止就足够了,何必硬要自作聪明,落得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结果呢?”
“主子说的是,是奴才,是奴才太过愚钝,未能领悟主子的良苦用心。”
“这后宫的女人啊,不怕聪明,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她钮祜禄氏自以为算计得当,满心琢磨着自己个儿在这后宫里头搅不起什么大浪,即便搅了起来,我一日在上头压着她也玩不出什么花儿,然而牵扯到前朝,我固然是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将手伸得那样长,可她难道就自信能神不知鬼不觉?还是说她压根就忘记了这前朝是谁人的前朝了?”
看向永寿宫所在的东六宫,舒兰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复又淡淡的勾了勾唇角——
“等会儿午膳过后歇过午觉,你亲自跑一趟去请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