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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公子过奖了,妾身先为你们安排住处,准备精美的膳食招待二位,再去找父亲说明你们的来意,总之一路舟车劳顿,你们先好好休息。”沈昙雨羞涩一笑,暗道玉公子太会说话了不是,哄得她格外开心。
容访目光幽幽,墨玉般的眸子晦暗不明,如焦尾琴般动听般悦耳的声音缓缓响起,“麻烦沈夫人为我和卿卿安排一间房就好,我们同床共枕惯了,没有她我会辗转难眠。”
“麻烦沈夫人了。”苏闲顺着容访的意思,她心中存疑,需要和容访好好商讨一番。
是夜,星辰满天,光芒璀璨。
房中烛火轻摇,琉璃灯盏散发柔和光芒,桌上摆着小厮送来不久的晚膳,菜式尤为丰盛,有姜汁鱼片,糖醋鲤鱼,炒腰花儿,水晶梅花包,清蒸翅子以及银耳粥,二人相对而坐,苏闲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待确定无毒,她夹起筷鱼肉放入口中,甜香的味觉冲击顿时让人欲罢不能。
“慢些吃,我又不会同你抢,看来路上的饭菜都不合你口味。”容访唇边衔着温柔笑意,替她盛碗粥放在面前。
苏闲夹起小包子塞进他口中,笑眯眯道:“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尚可,比起食味堂还差些。”他慢慢咀嚼,吃相优雅,执筷的手骨节分明,温润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她。
“阿言,不可以太挑剔。”苏闲食指大动,开始如暴风般地吸入。
而男子动作慢条斯理,连吃饭都透着翩翩公子之风,俊逸的面容如无瑕美玉,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住凤眸波光,“阿玉快吃,我们早些安歇。”
“好,但今夜你什么都不准做!”苏闲语气旖旎暧昧,令人浮想联翩,她瞥一眼门外,察觉窥视之人的气息渐渐消失,不由嗤笑,这沈昙雨还有偷听的癖好,果然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呢。
烛火熄灭,屋中一片漆黑,容访抱着苏闲上床,二人只着中衣,身子彼此依偎,只听女子低低道:“三师兄,神医谷有些不对劲,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容访手臂搭在女子腰际,凑近她小巧的耳垂,轻喃道:“闲儿说的没错,这里的人都精神不振,好像被吸食了精气一般,而且他们对神医谷谷主有发自内心的恐惧,医者仁心,不该如此才对。”
“还记得马车刚进谷时,小童发射了信号弹,依礼来说沈昙雨是神医谷谷主之女,不用格外通禀才是,想必是专门针对我们这外来者的,这里有秘密!”苏闲蹙眉,只有存在不愿为人知道的秘密时,人们才会如此谨慎!如今他们算是只身入虎穴,稍有不慎就可能葬身于此。
“我们先静观其变,时刻保持警惕,在未见到谷主之前不要打草惊蛇。”容访神色认真,压低声音道。
苏闲凤眸微眯,红唇轻启,不紧不慢道:“我觉得沈昙雨看我们的眼神非同寻常,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与她呆在一起时小心为上。”
话落,她猛地腰侧一疼,却是被容访狠狠一捏,不由恼道:“我的话又没错,三师兄捏我作甚?”
“这几日闲儿在马车上说尽了甜言蜜语,极尽调戏人之所能,哄得三位女眷笑逐颜开,看得我心中不是滋味。”容访心头微微醋海翻涌,从不知苏闲还有调戏人的本事。
每每看到沈昙雨满面羞涩的对苏闲暗送秋波,他除了无奈便是酸涩,虽然同样是女子,但这种被人抢妻的感觉让人不悦,他的闲儿招蜂引蝶的本事倒非同一般。
苏闲忍不住轻笑,戏谑道:“三师兄这般小肚鸡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对她又没有兴趣,你吃醋什么?”
她只觉面容一热,男子的气息骤然涌来,容访咬住她的鼻尖,轻轻道:“那闲儿对我可有兴趣?”
“三师兄脸皮好厚,与其在这骚扰我,不如早些睡觉,养精蓄锐迎接未知的挑战。”她撇撇嘴,转头躲开他的呼吸。
容访呵呵一笑,更加紧密的贴住她,手臂从身后将她环抱住,埋首于那黑亮的秀发,深深吸口气,“听闲儿的,今夜就什么都不做。”
神医谷,谷主房间。
夜明珠的光亮洒满整间屋子,梨花桌案散发淡淡清香,中年男子坐在桌案后,手中的狼毫笔挥洒笔墨,红色印章盖下,张张信笺被归置一侧,他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腕部猛地一顿,继而恢复如常。
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女子婉转娇弱的声音,“父亲,女儿有事找你,是否能进去?”
谷主从信笺中抬头,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是。”人影躬身施礼,绕到屏风后,手掌在墙面一推,只见一条幽暗的密道赫然出现,人影踏步而入,密道立刻消失无踪。
“雨儿,进来吧。”谷主放下笔,用空白的宣纸遮盖住信笺,声音慈祥的唤道。
沈昙雨推门进入,凤眸含泪跑到谷主身边,哭诉道:“父亲,雨儿好想你。”
“傻孩子,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嘛,如今都是要当母亲的人,还是这般冒失,王渊呢?他没陪你一起?”谷主拍拍她的脑袋,不由得疑惑。
提及王渊,所有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眼泪好像开闸的水不断滴落,沈昙雨抽抽噎噎,泪眼朦胧道:“父亲,王渊对女儿无情无义,郡主三番四次谋害女儿,他却视而不见,包庇纵容,若非女儿自幼随您学习医术,恐怕性命不保,如今女儿怀胎八个月,他极少来看望,而郡主更是在女儿的膳食中添了许多落胎的药,明明人赃并获,他不给女儿个公道,反倒与郡主恩恩爱爱,视女儿如无物。”
闻言,谷主眼中快速闪过神秘莫测的精芒,拍案而起,怒道:“我把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他,王渊却如此不珍惜,雨儿莫哭,安心呆在谷中养胎,父亲给你讨回公道!”
“嗯,雨儿就知道父亲最疼我了,不过这次女儿差点就见不到你。”说着,她又开始低声哭泣。
“发生了何事?雨儿先平静心情,然后再慢慢告诉父亲。”谷主满目和蔼,温和的声音安抚着她。
沈昙雨长呼口气,重新镇定下来,愤愤道:“王渊对女儿不好,再呆在那里女儿性命堪虞,便想回神医谷寻求保护,谁知郡主不打算放过女儿,竟派人假扮山匪,要将您未出生的外孙和我掳走,幸亏遇到玉公子和凤公子仗义相救,女儿为报答他们的恩情,已经答应帮他们了。”
谷主眉眼深深,捻着胡子沉思,他收到通报有外人进入谷中,还是雨儿带来的,想不到中间竟发生了这些事情,那位郡主倒是个狠辣的角色,不过他神医谷也不是好欺负的!看在她是皇室子弟的份上,给了她三分薄面,反而尾巴翘上天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雨儿放心,我会派人给那位郡主点颜色瞧瞧,那二位公子既然救下你,为父必定要亲自感谢才行。”
“父亲,他们不是一般的公子,不会为蝇头小利折腰,而那位玉公子身子羸弱,身患重疾,我已经答应帮他寻找君无忧医治,所以二人才随我来谷中找您。”
话音刚落,谷主一惊,语调不由抬高道:“你说什么?你将为父与君无忧的关系告诉他们了?”
他心中大骇,他与君无忧是师祖孙一事鲜为人知,师祖最讨厌被人打扰,若让师祖知晓此事被泄,那他定然要遭受极大的惩罚!断手断脚都是小戒,很可能会生不如死!
“父亲,您怎么了?为何脸色如此苍白?”沈昙雨语气担忧,难道父亲不愿帮忙?
谷主立刻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就是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需要闭关修养一段时日,那二位既然是雨儿的救命恩人,你定要好好招待,等为父出关后就带他们去找君无忧。”
事到如今只能先拖着,寻个机会将二人私下解决了,先骗过女儿再说。
“多谢父亲,女儿还有件事想要与您商议。”沈昙雨忽然变得扭捏起来,手指不安地搅着衣摆,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自幼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女儿,难得露出这副样子,说明此事是羞于启齿的,谷主呵呵一笑,问道:“雨儿不好意思了?和父亲还有不能说的?”
见父亲似乎心情不错,沈昙雨稍松口气,犹豫片刻开口道:“父亲,王渊实在非女儿的良人,女儿打算与他和离,另寻夫婿度过余生!希望父亲成全!”
她不想再容忍下去,王渊对另一个女人的疼爱包容好像把利刃,在她的心头插下一刀又一刀,直至鲜血淋漓,干涸凝结成血痂,哪怕暴露在寒风中都不觉更疼。
“荒唐!你成亲不过三年而已,现在还怀着身孕,脾性有些反复无常,全是在气头上做的决定,怎能作数?而且女子再嫁不易,你难道不为腹中孩儿着想么?雨儿,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不能离开王渊!”谷主目光幽暗,语气坚决。
他知道王渊对沈昙雨的心意,甚至一切都是他在幕后操纵,王渊自小跟随他学习医术,与沈昙雨青梅竹马长大,对她一直心存爱慕,是以他早就告诉对方会将沈昙雨许配给其,所以王渊忠心于他,虽然中间有些插曲发生,但沈昙雨还是嫁给了王渊。
后来他派王渊代表神医谷去为夜啸国老皇帝治病,痊愈的老皇帝赐婚给王渊和郡主,那孩子表示对沈昙雨忠贞不渝竟想抗命不从,但他以师父与岳父的威严相逼,王渊最终同意,而他又叮嘱王渊必须对郡主纵容些,对沈昙雨不要太显得关怀,免得惹郡主不开心,给沈昙雨带去麻烦。
如今沈昙雨要和王渊和离,那他便失去控制王渊的一大助力,怎么能允许?毕竟他宏图霸业的实现,王渊是不可缺少的棋子,甚至女儿沈昙雨都是他的棋子!
“父亲,你到底有没有替我着想?王渊对我和孩子如此狠心,纵容郡主伤我性命,难道我还要继续忍气吞声吗?我要追寻自己的幸福,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我偏偏要打破这世俗常规,等诞下孩儿,我就要四处搜罗俊美男子养在后院!”沈昙雨身子隐隐颤抖,气愤不已。
谷主顿时怒上心头,在神医谷没人敢忤逆他,更不能挑战他的权威,哪怕他的女儿也不行!何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锦衣玉食的将她养大,是为有朝一日她能发挥点价值,而不是为了让她反抗的!
啪~
巴掌重重落在沈昙雨的面颊,浮现出红色的掌印,高高鼓起,女子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父亲,你竟然打我!你从来没有打过我的!”
“为父说过不准你与王渊和离,雨儿你不能违逆我,至于那个郡主我会给她点颜色瞧瞧,男子三妻四妾是自古就有的,你也不要妄想做武则天那样的女人,等生下孩子,我会将你们母子送回王渊身边,雨儿专心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就好。”谷主语气冷硬,透着沉沉威压。
闻言,沈昙雨眼中含恨,冷笑道:“父亲就这般轻易地葬送女儿的幸福,真是让我心寒。想当年母亲是您明媒正娶进谷中的妻子,一心一意对您,常常对女儿夸赞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告诉女儿日后选夫婿要以父亲您为榜样,可您呢?在谷外认识了一个狐媚子女人,甚至不顾众位长老的反对将她带进谷内,自此移情别恋,甚少来看我与母亲,我问母亲为何您不在经常来看我们,她始终寻各种理由替你开脱,长久的郁结和思念积压在心,母亲终于抑郁而死,生命的最后还在翘首期盼父亲能见她最后一面,却是抱憾而终,我不愿步母亲的后尘!”
母亲的死成为她此生难解的结,她一直将对父亲的怨恨埋藏在心底,这些年慢慢发酵,今天一股脑全部爆发,黑暗似乎在渐渐侵蚀她的心,原以为王渊与父亲不同,谁知天下男子皆是三心二意,她彻底失望,决心要做个随心所欲的人,凭什么男人可以视女子为玩物,她沈昙雨要反其道而行,玩弄天下俊秀男儿!
“你闭嘴,不要再提你的母亲,当年若不是她插手我的事,香姬也不会死!”谷主此刻如暴怒的狮子,阴冷的目光望向沈昙雨,“总之今日起你乖乖呆在谷中待产,顺便安抚住那两个男子,不要再激怒为父了。”
沈昙雨笑容嘲讽,施礼道:“知道了,我的好父亲。”
想不到那时母亲的一片苦心,在父亲眼中竟是挡路石,那个女人进谷分明就是有目的的,每日在父亲的书房东翻西找,母亲怕父亲受骗,故而将此事告诉了诸位长老,希望他们可以提醒父亲多多注意,岂料父亲执迷不悟,长老们为了神医谷的发展着想,趁父亲外出时将那女人处死,父亲得知后大怒,冲到重病的母亲面前恶语想加,即便如此,母亲仍然很开心,因为父亲去看她了,如此卑微到尘埃里的爱,她绝不会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
沈昙雨转身离开,浑身散发奇诡的冷意,消失在黑暗中。
夜色深深,星辰被忽然出现的云朵掩住,层层密林中隐约晃动着一个黑影,身形小巧,外罩黑色斗篷,面容被宽大的帽檐遮挡,令人看不真切。只见黑影机警地望着四周的动静,确认无人跟踪,加快步伐往树林深处而去。
密林深处出现两扇石门,两侧站着谷中的守卫,手拿尖利武器,时刻保持警惕,周围有几队人巡查,每隔半个时辰换次岗,布防严密,而黑影显然对此特别熟悉,淡然来到石门前,从袖中掏出块令牌出示。
守卫仔细查看一番,侧身让开道路,黑影重新将令牌塞回袖中,推开石门迈步进入。
石门后是一条幽深漆黑的密道,偶尔有风吹过被放大数倍的声音,黑影从旁侧拿过干柴把,又用火石点燃,借助微弱的昏暗光芒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无丝毫慌乱的往更深处走去,直至面前无路可走。
黑影在墙壁摸索一阵,只听轰的一声,地面忽然往两侧分开,一条更加黑暗的通往地底的阶梯赫然映入眼帘,却毫不犹豫的继续前进,须臾,看到不远处明亮清冷的光芒,不由得加快步伐。
数粒夜明珠的光芒照亮整间密室,十几个柜子整齐排列,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纸条,里面都是神医谷的秘药,按照神医谷独有的药房配制而成,无一不是天下少有。
只见斗篷下伸出一双光洁的手,缓缓拉开某个柜子的抽屉,从中取出几粒药丸,又自另一抽屉中取出几包药粉,黑影微微侧身,一张美丽的面容在夜明珠的光亮中显现,正是沈昙雨!
今夜她潜入神医谷秘地,取出两种猛药,特意为玉公子和凤公子准备,势必要将二人收入囊中。
她心中清楚父亲已经无法依靠,态度十分坚决地不允许她与王渊和离,甚至还要送她回到那令人作呕的地方!怎么可能乖乖就范,她不会再将自己的幸福轻易交到别人手上!
魔鬼的计划一旦开始,便不打算终止,她要对抗这世俗!要报复那负心人!要过不一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