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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处,一袭明晃龙袍的百里连城双手攥拳,目光幽冷。
“皇上,老奴不明白,您为何不让剑尘死在外面,也省得麻烦?”百里连城身后,安柄山小心翼翼问道。
“只有让剑尘死在谢思面前,她才会死心,也只有眼睁睁看着剑尘死,她才会万念俱灰,介时不必朕动手,她或许便已追着剑尘去了。郑御医怎么说?”冰冷的声音阴森响起,百里连城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回皇上,郑御医说剑尘今晚便可毒发,至于德妃......如果药物不断,还能再活上半年。”安柄山据实禀报。
“看情况吧,如果她没跟着剑尘一起去,就让郑御医加重药量,朕可等不了那么久!”百里连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所有对不起他的人,都要死!
看着那抹黄色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靳云轻方才自暗处走了出来。
“让你办的事办妥了?”靳云轻凝视着百里连城消失的方向,淡声问道。
“主人放心,今晚的行动准备就绪。”殷雪恭敬回应,靳云轻无语,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风过,那抹笑意被风吹走,只剩下一脸的冰封。
就在剑尘踏进宣室殿的一刻,谢思突然转身,迫不及待的冲到剑尘怀里。
“剑尘!你还好吗?我真担心,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泪,汹涌而落,谢思玉指环过剑尘的腰际,哽咽低泣。一侧,月婵自是退出宣室殿,守在外面。
“看你,哭什么,幸亏有皇上派过去的郑御医,我已经好多了......”剑尘宠溺的扶起谢思,抹掉她眼角的泪水,眼底满是怜惜,为了他至爱的女人,他决定向那个神秘的,叫作静心的女人妥协,只要能保全谢思,他愿意冒险,更何况,他本就是已经要死的人,能活着最好,活不成也不可惜。
“是啊,真的好些了,看来皇上没有食言,他真的派御医去看你,更把你调进皇宫,我们要感谢皇上!”看着剑尘脸色稍有好转,谢思终是安下心来,对百里连城的感激更多了几分。
“感谢他......”剑尘心下微沉,眼底的寒意一闪而逝。
“是啊,如果不是皇上,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咳咳......”谢思才说了几句话,便觉有些气喘。
“都怪我,忘了你身体不好,我扶你回内室休息。”剑尘敛了眼底的冰冷,忧心扶着谢思走进内室。
初入内室,剑尘便注意到了摆在正中的紫檀方桌,正如静心所言,那方桌雕刻细致,桌腿尤为精妙。
“我没事,坐会儿就好,剑尘,你既然已经入宫,便不要再走了,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哪怕是一天,思都舍不得。”谢思反手拉着剑尘坐到桌边,声音虽然虚弱,却洋溢着无比的幸福味道。
“好!都听你的!”剑尘安抚的给谢思倒杯茶递了过去。就在谢思饮茶之时,剑尘倏的自袖内取出银针,猛的刺向桌腿,垂眸一刻,他赫然发现银针染上了鲜红的颜色。即便知道真相,可亲眼看到,仍让剑尘怒火中烧!百里连城,你好狠的心!
“剑尘?”感觉到剑尘的异常,谢思忧心唤道。
“呃......没事,我先走了,若呆久了,怕引人怀疑,晚上巡到宣室殿的时候,我再来看你!”剑尘奋力忍住心底的悲愤,柔眸看向谢思。
“也好,来日方长,只要知道在你附近,我便心安。”谢思不舍起身,拉住剑尘,眼底莹光闪烁。
待离开宣室殿,剑尘寻了处无人的角落,猛的挥拳打在宫墙上,眼泪刷的涌了出来,为和自己在一起,谢思到底承受了多少!这一生,他欠谢思太多。可百里连城!你又欠了我们多少!
既然我剑尘没能力复仇,便甘心当作他人向你复仇的垫脚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百里连城,剑尘就算是死了,也会化作厉鬼,眼睁睁看着你得到报应!
晚膳十分,百里玉并没有出现,靳云轻心知他在调查安柄山,幸有流沙在暗中护着,她也不至担心。于是靳云轻拿起碗筷,准备用膳后去看场好戏,可惜靳素鸾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的计划。幸而她只是观众,就算她不去,戏还是会开演的。
“婉儿,姐姐想你了!”靳素鸾一进宫门,便扑向靳云轻,表情真诚无暇,演技可圈可点。
“二姐是拿什么想婉儿呢?是嘴?还是心?”靳云轻亲昵的迎了上去,眉眼皆是笑意。能让靳素鸾一进门就装傻的原因,只有百里连城!
果不其然,还没等靳素鸾回应,百里连城已然走了进来。
“皇上,你来看婉儿啦!”靳云轻下意识瞥了眼靳素鸾,欢喜的扑到百里连城怀里。虽然错过了宣室殿的好戏,可关雎宫的戏,似乎也足够精彩,靳云轻如是想。
“是啊,婉儿害朕得了相思,一日不见婉儿,朕就睡不着,你说你是不是该罚?”百里连城随手揽过靳云轻,轻刮着那张娇艳脸上的琼鼻,眼底充满怜惜,整个后宫,唯有此处,才是心之安所。百里连城偶尔也会自嘲,他的后宫竟如此不堪,他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这个痴儿。
“可那也不是婉儿的错啊,皇上得了相思,二姐也得了相思,若你们都要罚婉儿,婉儿好可怜!”靳云轻撅着樱唇,小脑袋猛的蹭进百里连城的怀里。
“呵!朕的婉儿啊!”百里连城被靳云轻的动作逗的无可奈何,转眸时,方才看到唯唯诺诺站在一边儿的靳素鸾。
“丽妃也在?”百里连城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眼神凌厉如刃。
“皇上......素鸾只是想婉儿了......所以来看婉儿......如果皇上不喜欢素鸾......素鸾这就回去。”靳素鸾下意识后退数步,神色惶恐。但见百里连城没有开口,登时转身。
好一招欲擒故纵呢,百里连城怀里,靳云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心底腹诽着。果然,就在靳素鸾踏出关雎宫的那一刻,百里连城开了口。
“既然来了,就一起用膳吧!”百里连城声音依旧冷的让人发颤,可惜靳素鸾却没听出来。
“素鸾可以么......”靳素鸾忐忑倚在宫门口,怯怯看向百里连城。
“有什么不可以啊!二姐快过来嘛!”靳云轻饶有兴致的看向靳素鸾,心底感慨万千,当日她狼狈为奸,帮着百里连城铲除自己,结果得到了什么?还不是被百里连城弃如敝屣。
整个晚膳,百里连城不停的给靳云轻夹菜,就连溜达过来的絮子都有得到他的恩赐,就只除了靳素鸾。
心,似疯长出无数带刺的藤蔓,将她的身体扎的鲜血淋漓,靳素鸾每一口都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百里连城,你真是瞎啊!你难道没看出来坐在你身边那个女人有多可怕?她是魔鬼!她是来复仇的!你若再宠她,必万劫不复!可是这些话,她该如何说出口,又该如何让百里连城相信啊!
“二姐,你没事吧?你的手在颤啊!”靳云轻注意着靳素鸾的每个细节,心道她必忍的十分辛苦。
“没......没事......”靳云轻忐忑看向百里连城,嚅嚅开口。
“你怕朕?”百里连城剑眉紧皱,狐疑看向靳素鸾,即便那日靳素鸾自沉湖底,百里连城依旧不相信靳素鸾真的傻了。之所以不探究,是因为对于百里连城而言,在有些事没确认之前,靳素鸾还不能死。否则以他的个性,知道他太多秘密的人,不是成为他的心腹,就是成为地狱的鬼魂。
“素鸾不怕皇上,只是觉得对不起皇上......”靳素鸾终于等到了与百里连城对话的机会,登时发挥演技,泪眼朦胧呢喃。
“为什么?”百里连城挑眉看向靳素鸾。
“素鸾没能为皇上抓到七彩鱼......”靳素鸾学着靳云轻的样子,有些懊恼,有些委屈的回应。
“没抓到就继续啊!”靳云轻的这句话,差点儿让靳素鸾冲过去掐死她。
“婉儿说的不错,你要真有诚心,朕可以等。”百里连城轻舒了口气,旋即起身拍了拍靳云轻的玉肩。
“婉儿啊,朕还有些奏折没批完,先回御书房了,晚些朕再来,你若困了便先睡下。”百里连城叮嘱之后,大步离开关雎宫,直至离开一刻,都未看靳素鸾一眼。
“汀月,你出去。”待百里连城走远,靳云轻瞥了眼汀月。汀月心领神会,即刻退出关雎宫,反手将门关紧。
“靳云轻,你是故意的!”宫门合起的一刻,靳素鸾陡然起身,愤怒的眸子狠狠瞪向靳云轻。
“二姐就不怕皇上突然回来么?”靳云轻悠然倚在竹藤椅上,扬眉看向眼前暴跳如雷的靳素鸾,心底闪过一抹不屑。果然,就在靳云轻开口之际,靳素鸾下意识看向宫门处。
“放心,如果皇上回来,汀月自会禀报的!呵!”靳云轻显然是在戏弄她。
“靳云轻,你别得意,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你会夺走筱萝拥有的一切?皇上?荣宠?还是后宫主位?靳素鸾呵,你是不是装傻装久了,所以脑袋也不灵光了?皇上刚刚的态度你不是没感觉到,就算你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就算你装疯卖傻,痴呆癫狂,怎样都好,可皇上就是对你不感兴趣!你知道为什么?”靳云轻的声音颇有几分无奈。
“为什么?”靳素鸾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始终没得到答案。
“因为皇上不是因为喜欢傻子,才喜欢筱萝。你弄颠倒了,所以不管你怎么装疯扮傻,皇上都不可能喜欢你!如果你够聪明,最好找个机会清醒过来,否则......筱萝还真想瞧瞧七彩鱼是什么模样呢!”靳云轻翻复着青葱玉指,抚弄着自己的指甲,悠悠开口。
“你根本不喜欢皇上,你入宫另有目的,对不对?”靳素鸾受够了靳云轻的装神弄鬼,狠戾怒视。
“二姐怎么会这么想?婉儿喜欢皇上啊!皇上那么宠婉儿,真是由不得婉儿不喜欢呢!”靳云轻唇角微勾,脸上的笑容落在靳素鸾眼底,阴森的如地狱的魔鬼。
“你说谎!你入宫是为了报复!”靳云轻几次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的提到靳表姐,尤其是白眉那件事,靳素鸾后来仔细想过,既然白眉是靳云轻找来诓她的,那她自然知道自己带着白眉到冷宫驱鬼之事。
“报复?报复谁?”绝美的笑容骤然消失,靳云轻一脸冰封起身,一步步走到靳素鸾面前,身体散出的寒意令靳素鸾下意识后退。
“报复害死靳表姐的人......”靳素鸾狠噎了下喉咙,不管怎样,她今天都必须弄清百里靳云轻到底知道多少。
“哦?大姐是被人害死的啊?那筱萝得去告诉皇上!”靳云轻闻声恍然,登时转身,却被靳素鸾以迅雷之速拉了回来。
“你疯了!”靳素鸾惊恐低吼,握着靳云轻的手颤抖不止,如果靳云轻现在去告诉皇上,那自己必死无疑。
“婉儿怎么疯了?大姐是难产而死,人尽皆知,如今二姐竟然说大姐是被人害死的,那婉儿求皇上彻查有什么不对?”靳云轻一脸无辜的看向靳素鸾,将那满腔的恨埋藏于心。
“如果你告诉皇上,那最先死的就是你!”靳素鸾分明知道靳云轻在装傻,可她却毫无办法,而说出真相的后果,自己必不会得善终。
“是么?那筱萝还真想试试,看看最先死的人到底是筱萝,还是二姐!”靳云轻冷哼一声,猛的甩开靳素鸾的手,大步朝宫门而去。
“不要!”靳素鸾倏的扑上去拉住靳云轻,或许是太过焦急,靳素鸾一个没站稳,扑通倒在地上,可双手依旧挣命似的拽着靳云轻的脚踝。
“啧啧......二姐啊,你好歹也曾是这宫里举足轻重的皇贵妃,怎的这么不注重自己的形象,这副模样,跟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不同?汀月,进来!”靳云轻垂眸看向靳素鸾,娇俏的笑容宛如春花灿烂。
靳素鸾气血上涌,满脸通红,正欲爬起来时,却被靳云轻踩住了绣着富贵牡丹的宽袖。
“丽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汀月深知主子让自己进来的用意,登时夸张的惊呼,继而踩着碎步到了靳云轻身侧。
“还愣着!快扶二姐起来,这么大的礼,本宫可受不起呢!”靳云轻冷哼一声,方才抬步松开靳素鸾的袖子。
“靳云轻,你会后悔这样对本宫的!你......”靳素鸾双目喷火,咬牙切齿警告,却在迎上靳云轻冰冷寒蛰的眸光时,登时噎喉。
“二姐走好,恕不远送。”靳云轻忽然敛了眼底的幽寒,笑意盈盈。
靳素鸾忽然觉得站在她眼前的女人根本就是魔鬼,纵她用尽心思,也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靳素鸾可以肯定,那就是靳云轻是来复仇的,她必须除了这个女人!
眼见着靳素鸾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靳云轻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靳素鸾呵,你可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怎么会掏心掏肺的对你!
“娘娘,皇上临走时说一两个时辰便会回来,奴婢这就吩咐御膳房准备糕点。”汀月恭敬开口,正欲转身时却被靳云轻拦了下来。
“不需要,你下去休息吧。”靳云轻深吸口气,挥手退了汀月。汀月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言,登时退了下去。
直至宫门紧闭,靳云轻方才慵懒的走到贵妃椅边,伸手抱过絮子,算算时辰,宣室殿那边好戏才刚刚开演,至于百里连城么,一会儿且有的忙了,又怎么会到关雎宫呢。
月光皎洁,百里色清幽,剑尘依着与谢思的约定到了宣室殿,可到底是皇宫内院,谢思也不敢让剑尘久留。
“剑尘,皇上有没有给你安排住处?”谢思不舍的将剑尘送出正厅,玉指极不情愿的松开情郎的手臂。
“放心,一切都好,我们真是该感谢皇上,思,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月光下,剑尘眼底蒙尘,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皇上成全之意,我自会报答。倒是你,身体才好些,万不可累着了!”谢思缓步将剑尘送至宫门处,还欲再走,终被月婵拉了回来。
“娘娘,这里已经可以了,若再出去,怕是不妥。”月婵小心提醒。
“思,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剑尘喉结滚动,神色哀伤,幸而是在晚上,谢思并没有感觉到剑尘的异常。
彼时,谢思在想,如果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发誓,就算是死,她也决不会松开剑尘的手,这世上,她唯一爱着的男人!
剑尘静静的站在宫门处,直看到月婵将谢思扶回正厅,方才转身。电光石火的顺间,一声剑鸣划破长空,数道人影咻咻的闪现在剑尘周围。兵器交错的声音陡然响起,谢思闻声,急步冲出宣室殿。
眼见着四个黑衣人与剑尘厮杀一处,谢思的心陡然悬浮,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娘娘!小心!”月婵哪敢让主子靠近,登时拼命拽住谢思。此刻,巡逻的侍卫亦听到动静,自宣室殿外冲了进来。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下手狠辣,剑尘寡不敌众,胸口正中一剑!
“剑尘!啊!”谢思瞳孔骤然紧缩,失声大吼。月光下,剑尘凄惨的容颜看向谢思的方向,唇角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胸口处,鲜血喷溅而出,身体便如一叶飘零般重重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抓刺客!快抓刺客!”此刻,皇城侍卫已然冲了过来,与黑衣人拼杀一处,其中两名侍卫在看到剑尘时,即刻将其抬起,离开了宣室殿。
“你们不要带走他!剑尘!放开我!”谢思双目充血,歇斯底里的咆哮,可不管她如何挣扎,月婵却死死抱住她的腰际,硬是将她拖回宣室殿。
“放开我!我要去找剑尘!”谢思的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落,她狠狠推开月婵,猛的冲向宫门,可月婵却死死堵在门口。
“剑尘受伤了!他受伤了!你让开!”谢思激动怒吼,双手狠扯着月婵,可月婵就是紧攥着门栓,任由谢思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自己的身上。
“娘娘!您现在不能去!一旦让人发现您和剑尘的关系,到时候你们都活不成了!月婵不能眼看着您去送死啊!”月婵悲戚开口,目光坚定。
“如果剑尘死了!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让开!”‘啪’谢思的巴掌猛的挥了下来,月婵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只要娘娘不打死月婵,月婵就不会让开!”月婵的唇角渗出血来,可身体依旧如磐石头般挡在宫门处,她很清百里,如果让主子见到剑尘,不管是死是活,他们的事都会暴露于人前,介时即便皇上不想治罪,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们才在一起......月婵......本宫好怕,你说剑尘会不会......”谢思颓然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泪如雨下。
“不会的,剑尘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娘娘,您别这样,剑尘不会有事的!”看着谢思惶恐的目光,月婵登时跪在地上,双手将谢思揽在怀里,尽力安抚。
月光下,殷雪的身影如同鬼魅出没,此刻,她正将一瓶粉末倒在剑尘刚刚倒下的地方......
关雎宫内,靳云轻轻轻抚着絮子,清眸不时望向窗外,月色皎洁,树影婆娑,只是她此刻的心境,当真无法在意这美景。
“主人,属下已经办妥。”当殷雪如一阵风般落在靳云轻面前时,靳云轻方才舒了口气。
“剑尘呢?”短暂的痛苦,换来的是长久的幸福,靳云轻虽然能猜到谢思此刻的撕心裂肺,可她保证,会让谢思得到最好的补偿。
“已经送出皇宫,虽然伤重,不过有‘九曲回魂丹’护着心脉,不会有性命之舆。”殷雪据实道。
“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靳云轻微微点头,旋即搁下絮子,她也该好好睡上一觉,接下来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呢。
宣室殿内,谢思紧拉着月婵的手,眼泪簌簌而落。
“月婵,不管剑尘是死是活,你都别骗本宫,好不好?”看着自外面打听消息回来的月婵,谢思声音越发的沙哑。
“娘娘......”月婵狠噎着喉咙,眼泪萦绕在眶,唇抑制不住的颤抖。
“是不是......剑尘......不行,本宫要见剑尘!哪怕是最后一面!本宫都要见他!”月婵的沉默印证了谢思心底所想,她亲眼看到那柄剑贯穿胸膛,只是她不敢承认,她不相信剑尘会丢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独自煎熬。
“娘娘!剑尘的尸体已经运出皇宫了,您找不到他的!”月婵悲戚低泣,双手紧揽住谢思的纤腰。
“天涯海角本宫都要找到他!生亦同生,死亦同死!”谢思发疯的狂吼,奋力推开月婵。
就在谢思冲到宫门的时候,正撞上急步走进来的百里连城。
“思!你这是去哪儿?”百里连城双手钳固住谢思,硬是将她拉回内室,一侧,月婵见百里连城出现,忍痛退了出去。
“我要见剑尘!你让开!”谢思赤眼如荼,双脚狠狠踹向百里连城,欲摆脱他的束缚。
“朕问过,剑尘已经死了,尸体已经按着规矩送出皇宫火化,你要怎么见他!”百里连城拼命扯住谢思,声音寒如冰锥。
“不可能!剑尘怎么舍得抛下我不管!他怎么可以死啊!皇上......为什么?皇宫为什么会有刺客!他们为什么要杀剑尘!你说啊!说啊!”谢思泪水横溢,双手狠揪着百里连城的衣襟,厉声咆哮。
“对不起......朕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思,是朕对不起你,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必须接受!不管怎样,朕会查出真凶,为剑尘报仇!”百里连城比谢思更想弄明白,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剑尘!
如果不是他们坏事,剑尘今晚便会中毒暴毙,介时他只要让郑御医向谢思解释剑尘的死因,事情就过去了,可如今发生这种事,他不知道要费多少唇舌。
“皇上!思求您,让他们把剑尘抬回来,我想见他最后一面,好不好?求你!”谢思终于放弃挣扎,颓然跪在百里连城面前,泪痕斑驳,心痛彻骨。
“思,不是朕不帮你,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与剑尘的事情暴露,即便他已经死了,也逃不了鞭尸的下场,而你!朕要怎么对你?”百里连城强忍着怒意,低声劝慰。
“我不管,我只要见剑尘最后一面!皇上!”谢思双手猛扯着百里连城的皇袍,悲戚哀求,泪眼婆娑。
“够了!你们把朕的颜面放在哪里!”百里连城终究忍到极限,愤然怒吼。当感觉到谢思惊诧的目光时,百里连城迅速收敛眼中的寒蛰,缓缓俯身将她自地上扶起。
“你放心,朕会好好安置剑尘,介时会安排你到他墓前祭拜,思,你要相信朕,发生这种事,朕比你更心痛,朕还记得你当初为了帮朕,牺牲自己的幸福,如今剑尘已经不在了,朕会好好待你!”百里连城将谢思揽在怀里,深邃的眸陡然寒冽,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不平静的百里终于过去了,清晨,靳云轻才用过早膳,便见百里连城急急走了进来。
“皇上,婉儿昨晚等了你好久......”靳云轻轻拉着百里连城的长袍,委屈开口。
“可不就是想到让婉儿白等一百里,朕这才一大早的来给婉儿道歉嘛!怎么样,昨晚睡的好吗?”百里连城拉着靳云轻坐到桌边还嫌不够,索性将靳云轻抱到自己腿上。
“没有皇上陪,不好。”靳云轻撅着小嘴,撒娇道。
“呵呵,朕答应婉儿,以后再也不骗婉儿了,好不好?”百里连城轻捏了下靳云轻的琼鼻,宠爱道。
“嗯,皇上说的话,婉儿信!”靳云轻狠狠点头,旋即拿起一块糕点塞进百里连城的嘴里。
“怎么没看到百里玉?”百里连城来了好一会儿,却不见百里玉出现。
“就那日婉儿掀了盘子,他生气了,这两日一直在跟婉儿赌气,反正婉儿也不喜欢看到他,所以让汀月把他的那份送到东厢房了。”靳云轻云淡风轻的说着。
“这样啊......婉儿,德妃这两日心情不好,你可不可以替朕去陪陪她?”百里连城的这个要求是靳云轻始料未及的。原本就算百里连城不说,她也要找机会接近谢思,却没想到百里连城居然深知她意。
“德妃是谁啊?婉儿不想陪。”靳云轻嘟囔着,顺势自百里连城怀里蹭了出来。
“可是朕真的没时间陪她,就算是朕求婉儿的,好不好?”百里连城硬是拉回靳云轻,轻声哄着。
“好吧,皇上让婉儿做什么,婉儿就做什么,可是皇上能不能答应婉儿一件事?”靳云轻煞有介事的看向百里连城。
“什么事?”百里连城挑眉看向靳云轻。
“把百里玉弄走吧,好烦人啊!”靳云轻狠叹口气,耸肩坐回到自己的座位,看着靳云轻那副哀伤劲儿,百里连城不禁笑出声来。
宣室殿外,靳云轻静静站在那里,百里连城之所以让自己来宣室殿陪谢思,无非是想让自己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如果派别的妃子过来,必会引起谢思的猜忌。只有一个傻子,才会让所有人没有戒备,放松警惕。
“汀月,这是什么东西!呜呜......怕怕!”踏进宣室殿的一刻,靳云轻赫然看到宫门左侧一滩血迹上面死好多爬虫,其中还有一两条草青色的小蛇。
“娘娘别怕!它们都死了,别怕!” 靳云轻很少将自己的决定刻意告诉汀月或是刘醒,因为她觉得汀月和刘醒有自辨的能力,而事实上,他们亦未让自己失望。
就在这时,宣室殿正厅宫门开启,月婵急步走到靳云轻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月婵肃然开口,眼中尽是敌意。自她回来便没见过靳云轻,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是皇上让婉儿来陪德妃姐姐的,可是你们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么多死虫子啊!真吓人!”靳云轻刻意提高音量,眸子若有似无的瞥向正厅。
“你是......靳贵妃?奴婢月婵叩见靳贵妃。”即便没见过,可月婵多少也听过关于靳云轻的事,眼前女子一袭贵妃装,又自称婉儿,想来必是如今皇上盛宠的靳妃靳云轻了。
“别跪着了,地上多脏啊,有血,还有死虫,死蛇!汀月,我不喜欢这里!”靳云轻轻拉着一侧的汀月,想要离开。
“娘娘别怕,它们都已经死了,没事。”汀月安抚开口。
就在这时,谢思突然自正厅跑了出来,脚步虚软,身体踉跄,原本娇艳的脸上,双眼乌黑,神色憔悴,只是一百里的时间,谢思却似变了个人似的,靳云轻心底多少有些愧疚,可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谢思亲自揭开百里连城的伪善面目,其实她的幸福,一直都在!
“哪里有死虫?”月婵见谢思跑了出来,登时上前搀扶。此刻,靳云轻指着血迹上的虫尸,悻悻开口。
“就在这里啊,还真不少呢,德妃姐姐,你们是在下毒驱虫吗?”靳云轻一本正经的看向谢思。此刻的谢思没抬眸看她一眼,只紧盯着地上的血迹发呆。
“娘娘,奴婢扶您回去吧,靳妃娘娘,您里面请!”在看到虫尸的那一刻,月婵便知道事情不妙,此时,她很想将谢思拉回去,却被谢思一把甩开。
“为什么它们会死?月婵,为什么?”谢思眸色骤寒,眼中一片冰冷。
“娘娘,您冷静些!靳妃娘娘还在呢!”月婵神色忧虑的看向谢思,谨慎提醒。
“因为血里有毒啊,所以把它们也毒死了,这是鸡血吧?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看到高嬷嬷用这招驱虫的!”靳云轻有板有眼解释。
“血里有毒.....血里怎么会有毒......剑尘的血里怎么可能有毒!”靳云轻的声音仿佛五雷轰顶般乍响在谢思的心底。
“娘娘,您怎么能让靳妃站在外面呢!”月婵急步走到谢思身侧,双手紧搀着谢思欲挣脱的皓腕,小声呢喃,“娘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您等靳妃走了再说,您该知道,皇上为什么派靳妃过来!”
月婵的劝说起了效果,此刻,谢思仿佛没了灵魂的傀儡,任由月婵搀扶着走入宣室殿,靳云轻亦被请了进去。
一整天的时间,谢思都像块木雕般坐在榻上,不管靳云轻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有反应,只回想着靳云轻彼时的那句话:血里有毒!
“德妃姐姐,你这里的东西好漂亮啊,婉儿还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桌腿呢!”靳云轻像个孩子似的握着紫檀方桌的桌腿,满眼羡慕。
“呃......桌腿流血了......汀月,你快来看,桌腿流血了!”靳云轻有些慌乱的离开方桌,眼中惊恐不已。床榻上,谢思听到血字的时候,登时冲到靳云轻面前,只见靳云轻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粉末。
“都是奴婢不好,忘了昨日让内务府的人过来给这桌子刷漆,许是漆还没干,才粘了娘娘一手,奴婢知罪。”在看到靳云轻手中的红色粉末之后,月婵登时找了个由头遮掩过去。
“哦,没事,汀月,我们回宫吧,我都饿了。”靳云轻耸了耸肩,旋即转身,带着汀月离开宣室殿。她想让谢思看到的,谢思全都看到了,这就够了。
就在靳云轻离开宣室殿的下一秒,谢思猛的俯身跪到桌腿处,单手握住桌腿,翻开手掌,只见自己的手上粘着与靳云轻同样的粉末。
“娘娘,奴婢这就找郑御医过来!”月婵转身正欲离开,却被谢思唤了回来。
“月婵!别去找郑御医,去找王府的李大夫,还有,把外面那些虫尸清理掉,一并拿给李大夫,让他务必验出那些虫子死于何种毒药!小心离宫,别让人发现!”谢思说着话,将手中的粉末收集到宣纸上,之后包起来递给月婵。
谢思忍着彻骨的悲伤,用一整天的时间思考所有的事情,剑尘自七年前便退出江湖,根本不可能有仇家,那四个黑衣人为什么要围攻他?他的血又为什么会有剧毒?桌腿为什么会有红色的粉末?太多的不可思议,太多的匪夷所思!百里连城,你千万别让思失望......
适百里,皇城东郊的破庙内
“思怎么样?她有没有事?”当看到靳云轻一袭素裳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剑尘忍痛起身,却被身边的小童拦了下来。
“别起来了,我来便是要告诉你,谢思没事,她只是伤心过度罢了。”看着剑尘胸口渗着血的白纱,靳云轻心有余悸,如果剑尘出事,她一辈子欠谢思的。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剑尘剑眉紧皱,不解看向静心。
“有些事,只有亲身经历,才知个中滋味,单凭他人之语,如何也感受不到什么叫刻骨铭心。尤其是她那么信任百里连城,就算是你亲口告诉她,她都未必相信。你且好好养伤,不出一个月,静心必定将一个完完整整的谢思还给你,介时你们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偷偷摸的活着。”靳云轻淡声开口,旋即转身离开。
两日不见,当靳云轻再次在饭桌上看到百里玉时,忽然觉得十分想念。
“司制房的两名宫女无故失踪,这件事你听说了没有?”虽然筹谋谢思的事,可对百里玉,靳云轻时刻惦记着,尤其是流沙每晚都会向靳云轻禀报百里玉的行踪,所以不管百里玉做了多隐秘的事,她都一清二百里。
“安柄山简直禽兽不如,本王真不明白,像这种猪狗不如的人,皇上怎么会容忍他活到现在!”只要想到安柄山对那两名宫女做的禽兽事,百里玉便有杀人的冲动。
“所以你在安柄山欺辱那两名宫女的时候把他打晕,之后将那两名宫女送出了皇宫?”靳云轻何尝不知道安柄山的可恶之处,她更记得肃亲王府时,安柄山是如何将有毒的酒递给百里玉的。
可报仇也不急于一时,安柄山得百里连城恩宠必有缘由,她要知道原因!所谓报仇,不是单单取其命,若如此,百里连城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你既然知道,还问本王做什么!”百里玉不以为然。
“安柄山活着还有用处,你以后别再插手他的事了。”靳云轻的语调没有商量,更象是命令。
“他对你有用,对本王可没什么用!本王......”就在百里玉欲反驳之时,安柄山独有的尖细嗓音陡然传了进来。
“老奴叩见靳妃娘娘,叩见王爷!”只见安柄山一脸讨好的走到靳云轻身边,将一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盒双手奉上。
“这是什么?好漂亮啊!”靳云轻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实则已然觉出这盒子似曾相识,彼时封逸寒送给自己玉簪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盒子。
“回靳妃娘娘,这是齐王专程派使节送给娘娘的回礼,而且稍话说絮子的宝宝甚好,让娘娘放心。”安柄山小心翼翼的将金盒递到靳云轻手里,恭敬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