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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佩剑“哐当”出鞘,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端举在胸口,脚下靴子在地上一跺,发出铿锵有力的响声。
虽然身上只有一层薄甲,但是江铁的脸庞上已经挂着汗珠,不过这个百战都的统领却是纹丝不动,只是端举着手中的佩剑。在他身后,吴楚材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个人的目光肃然看向前方。
随着战鼓声咚咚响了九下,一动不动的江铁和吴楚材,同时大吼道:“百战都,列阵!”
千名百战都将士同时挺直腰杆,随着大明的建立,百战都也从之前的天武军中军亲卫变成现在的大明禁卫亲军,因为要护卫叶应武征战天下,所以百战都也不再适合保持五百人的规模,并且随着具装铁骑的入列,百战都的人数很快扩充到千人,接着又因为南征,扩充到两千人。
两千人当中一千为步卒,一千为骑兵,南洋酷热不说,又需要海路来往运输,所以叶应武只带了其中的步卒,甚至这一千步卒是整个夷洲水师中唯一能够上岸作战的队伍。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举剑,抬枪!”江铁接着大吼一声。
整齐划一,前排的长矛手手中长枪在地上重重一磕,而后排的将士则是同时抽出了佩剑。相同长度的长矛如同淋漓的钢铁丛林,闪动着寒光的佩剑驱散了码头上吹拂的热风。
“百战都列队完毕,还请殿下下令!”江铁霍然转身,看向坐在高台上的叶应武,昂首吼道。
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叶应武站起身,他左手边的渤泥国主、阇婆国主,右手边的三佛齐、占城、南陂、注辇等国的使者,看着下面肃然的阵列,心中忐忑之余,也诚惶诚恐的随着叶应武站起来。
叶应武微笑着向着左右两边的国主和使者看了一眼,只不过这些国主和使者们显然没有叶应武这样的好心情,脸上的笑容都甚是勉强。大明的强大,即使是忽略掉前面码头上那密密麻麻的大小战船,单凭这一千人的队列,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发自内心的震撼和颤抖了。
果然天朝上国的威名,不是虚传,三百年的蹉跎和无为之后,天朝上国终于又把目光投在了南洋,而一切想要反抗他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在场的这些国主和使者们,心中无比的通透。
“那就开始吧。”叶应武冲着江铁点了点头,朗声喝道。
江铁郑重一拱手:“诺!请殿下校阅!”
站在高台两侧的将士同时敲响了牛皮大鼓,咚咚的鼓声中,不只是百战都将士同时向前迈动步伐,远处的海上也传来轰鸣的鼓声,一艘艘战船排成两条整齐的队列从海面上驶过,战船桅杆上赤色的战旗迎风飘扬,白帆随着风全部鼓起来,两侧的床子弩和飞雷炮虽然没有搬上来,但是即使是如此,这些战船庞大的体型、破浪前行的雄姿,已经足够令所有围观的南洋人感到发自内心的震撼。
靴子重重砸在地上,一排一排的甲士昂首挺胸向前,手臂和腿如同整齐摆动的浪潮。
叶应武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大步走过的百战都,并没有在乎身边那群国主和使者已经快要僵硬了的身体。正步,这在后世作为军队必修课的训练方式,在七百年前还是独此一家。
会踢正步的军队不一定会打仗,但是不会踢正步的军队往往打不过会踢正步的军队。因为正步带给一支军队以纪律性和服从性,尤其是在这七百年前,大军作战主要还依靠冷兵器,采取集团进退的形式,对纪律性的要求就更加严格,一支做不到令行禁止、收放自如的军队,根本称不上是雄师劲旅。
当时叶应武入临安夸功的时候,就曾经凭借着正步征服整个临安城,现在放在这小国寡民的南洋,更是足够让所有人见识到大明军队的强悍所在。毕竟正步是所有军队姿势阵列中,最能给人以震撼的。
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带着百战都将士浴血沙场凝练的杀气,这一刻高台上下无论是那些国主和使者,还是观礼的南洋将领、百姓,对于大明这个庞然大物,都有了深深的恐惧感。
叶应武轻笑一声,不着痕迹的冲着下面侧头看来的吴楚材点了点头。
吴楚材会意,旋即转过身。
当队列走到高台下时,吴楚材朗声吼道:“明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千人的队列同时扭头看向叶应武:“明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应武上前两步,肃然伫立。
上千名将士的脸庞已经憋得通红,眼眸之中有熊熊斗志在燃烧。
而远近海面上,如同浪潮一般的万岁呼喊声,已经扑面而来。
叶应武苦笑着摇了摇头,张贵和王达这两个家伙,倒是会做人。
就在这时,小阳子快步跑上来,将手里尚未拆封的信件递给叶应武:“殿下,从真腊快船送来的消息,前线战报。”
叶应武微微错愕,而周围的国主和使者们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在那信件上。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即使是现在大明展现在眼前的军力足够让他们臣服,但是毕竟整个南洋除了大明最强的还是真腊,在大明展现出有战胜真腊的能耐之前,他们这些小国,最好的选择还是做一个随风摇摆的墙头草。
冷笑一声,叶应武毫不犹豫的拿过小阳子递上来的匕首,将火漆撬开,薄薄的信纸滑落在手中。
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叶应武便随手将信纸扔给旁边心跳都加快了的几名国主,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摇头叹息一声:“两场大捷,才不过灭掉了真腊两万余人,宣武军和神卫军这一次倒是颇令某失望啊。”
“殿下节哀,”渤泥国国主急忙恭声说道,不过旋即意识到什么,手颤颤巍巍的拿过那张信纸,“什······什么?两战消灭了两万余人?!”
所有的国主和使者这一会儿全都反应过来,竟然不由自主的缓缓跪倒在地上。真腊是什么,是南洋第一强国,尤其是当初被占城入侵,这个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国家就有本事绝地反击,打回占城不说,还把人家整个儿的吞了,现在更是如日中天,带甲十万、战象二十万,这岂是空空的数字?!
处于真腊南面的三佛齐,平日里对于这个庞大国度都是礼让三分,而三佛齐已经算在座诸国当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了。
而这大明,竟然······竟然刚刚进军就是两场大捷,甚至还有一场是被埋伏了之后反杀回去,这些来自天朝上国的人,难道真的都是铁打的吗!
正好这个时候高台下的队列已经回转,而海上的战船也随之重新恢复到原来的阵位,叶应武的手指轻轻敲动椅子扶手,沉声说道:“好了诸位,这典礼想必诸位也都看过了,朕不管诸位心中是作何感想,想要谈的话,可以找朕身后的这位逸轩先生,朕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臣恭送殿下。”梁炎午和小阳子急忙拱手,而梁炎午更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叶应武的背影,心中暗暗感慨一声,殿下这是耍威风够了,然后把烂摊子全都交给某了,说句好听的是培养属下,说句不好听的分明就是在虐待员工!
那些使者和国主都有些震惊,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叶应武竟然说走就走,按理说对南洋垂涎三尺的,不应该就是这位明王殿下么,难道这个时候他又突然间意识到,南洋实际上不过是唾手可得之地?
心中打了一个寒战,匍匐在地上的这些小国国主和使者,不敢抬头看叶应武,只是一道道目光落在地上那张纸上,在这一刻,轻飘飘的一页纸在所有人的心里仿佛有千钧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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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将这些国主和使者叫到了一起,又专门把前天就送到的战报重新送了一遍,铺开这么大的场面,演了一场好戏,难道不和他们谈谈么?”赵云舒小心的剥开芒果递给旁边的微儿,头都不抬的说道。
叶应武哼了一声,随手扯开外衣,整个人瘫倒在软榻上:“快热死你夫君了,这一身行头穿在身上,差点儿没有湿透,如果礼部那几个家伙在这里,非得盯着某换上天子衣冠,到时候十二旒压在脑袋上,再裹上那么厚的龙袍,和蒸桑拿有什么区别!”
赵云舒一边擦去手上的芒果汁液,一边无奈的说道:“好了,你就别从这里抱怨了,就算是这样的生活,恐怕也有很多人心向往之吧。”
有些无聊的拿过来盘子中的一个芒果,南洋的芒果确实是要比广南那边的好吃,这个叶应武不得不承认,而且,这个时代,南洋就是自己的,和家仇国恨还没有关系,这芒果大可以不昧着良心的吃。
“你问某为什么把那么多人直接扔到了那里。”叶应武眨了眨眼,不慌不忙的说道,“某今天前去,又不是为了和他们谈什么条件,因为——有了这么一封报捷战报,再加上水师和百战都拉上去转一圈,难道你以为这些家伙还有资格和某谈条件么?”
捻起水果刀,叶应武手中刀影翻飞,三下五除二将两片果肉切了开来,片刻功夫就在果肉上切开了井字,将果皮一翻,递给在旁边都快看花眼了的赵云微和惠娘,然后放下刀子,拍了拍手,挑衅似的看向赵云舒。
虽然某来了这一年多都没有见过芒果,更不要说切了,不过毕竟是当初苦练了很久的技术,这刀法讲究的就是快准狠,而且事后不流汁液。就算是生疏了,比你这个笨丫头费了半天功夫剥开一个要来的强。
挑了挑眉,赵云舒微笑着走过去,在软榻边蹲下来,伸手轻轻捶着叶应武的腿:“夫君今天劳累,妾身为你捶捶腿,夫君尽管躺下歇息。”
“姊姊你······”赵云微艰难的咽下嘴里的芒果,刚想要说话,就被惠娘一把拽住了。
“小声点儿!”惠娘嚼着上好的芒果干指着前面,“看戏。”
果然还不等赵云微回答,就听见叶应武一声惊呼:“你这个疯女人,你再拧一下试试!谋杀亲夫啊!”
“惠娘姊姊,我们······”微儿有些犹豫。
惠娘摆了摆手,躺在软榻上刚想要闭眼睡一会,便听见旁边的池塘中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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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杨宝和李叔章,胜不骄,败不馁,万万不可轻敌。”叶应武仰面漂在水上,这池塘中的水是直接引来的海岛山上清泉,清凉不说,而且水质甚好,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仿佛永州小石潭再现。
池塘旁边恭敬站立的梁炎午急忙应了一声,不过旋即说道:“殿下,不可轻敌是必然的,但是殿下也要考量咱们不能被这南洋牵扯太多的精力,毕竟大明的对手还是蒙古,如果真的让蒙古回过来元气,恐怕这一年来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叶应武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虽然知道这两个家伙不会消极怠工,但是毕竟都是生性沉稳之辈,给朕从这里拖上一年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告诉他们两个,年底之前平定真腊,这三个月之间,不管他们做什么朕都不会插手,就算晒两个月的太阳,最后一个月爬起来干活朕也不管他们,但是最后朕想看到的,是一个插满大明军旗的真腊。”
梁炎午有些诧异的问道:“殿下不是打算开春北伐的么,如果到年底才能平定真腊,来往的粮草运输和军饷,恐怕已经难以支撑大军北伐了,毕竟此次南征,穷山恶水,咱们得到的现有的好处并不多,倒是消耗了不少的粮草、医药和火药箭矢。”
“北伐的事,不妨向后拖一拖。”叶应武沉声说道,“毕竟在南征和北伐之间,朕还是以为南征是当务之急,一旦解决不了真腊,这个号称‘南海第一强国’的家伙,必然会从咱们背后惹是生非,到时候又哪里来的精力转过头对付他们,一旦被真腊打过国境,生灵涂炭,倒霉的还是大明的百姓子民。所以朕现在宁肯拖延北伐的时刻,也要平定南洋······至少,在有什么突发战况的时候,南洋可以起到缓冲作用。”
梁炎午轻轻呼了一口气,叶应武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大明北伐是重中之重不假,但是一个王朝能够立足于此处,更重要的是在平民百姓和官员之中保证自己的威望和实力,一旦被人打过国境,到时候大明失去的可是广南的民心,就算是北伐有所突破,也得不偿失。
而叶应武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一声,梁炎午虽然是一个不错的幕僚,但是毕竟出身卑微,之前做过的最高的官职也不过是临安的小吏,甚至连官都算不上,所以在大局观上还是差了一些。
“南洋诸国什么态度?”叶应武眯了眯眼,淡淡说道。
梁炎午急忙拱手:“启禀殿下,除了已经纳土归降的渤泥,其余诸国都表示永为大明藩属,只要殿下有所差遣,自当为殿下效力。”
“他们倒是识相。”叶应武感慨一声,“也罢,毕竟不能欺人太甚,南洋是好地方不假,但是一旦这些猴子恼了,照样能够变成令人难以脱身的烂泥淖,所以咱们不用着急将这些国家吞并,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殿下的意思是?”梁炎午一怔。
伸出三根手指,叶应武淡淡说道:“第一,派遣得力将领,帮助这些国家训练军队,在训练的时候向他们灌输大明天朝上国至上之思想;第二,在各国之中遴选优质人才,送往南京学士院进行专门的教育,然后放回来充当各地的官员;第三,在南洋各处航道咽喉要塞屯驻精锐重兵,作为对这些国家影响和监视的根源。”
梁炎午急忙飞快的在纸上写下,而叶应武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要向他们灌输的,不是国家富强、为国征战的思想,而是······人生而不等,南洋人相比大明都是劣等子民,只有通过奉献自己的劳动,才能够和大明百姓取得同样的身份地位,在这之前,他们的身份,都是卑贱的奴隶。”
手猛地抖了一下,梁炎午抬头看向叶应武,只不过叶应武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