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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虽然不像前宋,明显的重文轻武,但是至少在政令颁布上,从来都是文武泾渭分明,包括文官制度改革和军队制度改革也都是分开进行的,从来没有什么时候以军队辅助文官处理政事,更没有派遣当地州府长官指挥驻扎在那里的主力战军。
所以这一次叶应武直接将六扇门和禁卫军提出来,确实吓了六部官员一跳。实际上归根结底,六扇门和禁卫军并不真的算大明的军队体系,而是属于大明的皇家体系,毕竟六扇门和锦衣卫是效忠于皇室、直接听从皇命调遣的密探组织,而禁卫军也是直接效忠于皇帝陛下,以保卫皇室安全和京城、更准确说是宫城皇城安全的皇家直属体系组成部分。
六扇门、锦衣卫以及禁卫军的人员来历,以主力战军以及活跃在前线的军中哨探为主,所以在很多人的潜意识中都给这几支力量打上了“军队体系”的标签,但是一旦朝野上真的爆发了文武官员之间的冲突,这几支力量会听从皇帝的调遣,居中维持平衡、调解矛盾,如果哪一方有错,会以皇命为令动手,而不是站在军队一方,支持武官。
实际上统帅这几支力量的人,称呼为统领而不是将军和督导,其这样称呼设置的目的,一是为了可以更灵活的规划每一名统领手底下统领的人数多少,从而可以更好的面对叶应武身边可能存在的危险,二也是为了能够更好地避免军队体系和皇家直属体系的混淆,时刻警醒这三支力量的统帅,其担任此职的真正目的。
所以六部尚书们虽然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叶应武虽然在怒火上,并且坚持要采取绝对的强硬措施,但是并不代表着这位年轻的大明皇帝已经丧失了自己的理智。
派遣处于中立并且效忠于皇室的六扇门和禁卫军前去采取强制措施,实际上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叶应武通过这一种方式可以表达自己对于文武官员不偏不倚的态度以及对于办事不利甚至差点儿酿成大错的文官们的警示。毕竟大明承受不起纸币退出市场的代价,所以除了将文天祥和谢枋得这两个最高责任官员直接劈头盖脸呵斥一顿然后略做惩罚之外,叶应武也必须要对下面的官员,尤其是负责纸钞在之后推行的州府知府们一个警示。
这一次你们对朝廷的命令不重视,朝廷派来禁卫和六扇门看着你,让你不重视也得重视。而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这些六扇门和禁卫军的人,就不是来监督了,而是来取乌纱帽的。
大明虽然对宋代的冗官制度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改革,但是在对官员态度上还是延承前宋,刑不上士大夫,对于官员最严厉的惩罚就是摘掉乌纱帽直接踹回家。毕竟这种三百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时半会儿很难根除。但是这对于官员们的震慑力,已经足够了。
叶应武紧接着将目光落下几名尚书身上:“吏部尚书汪立信,刑部尚书夏士林!”
两人急忙站出来,汪立信是在年底王爚告老还乡之后就任尚书的,新官上任正打算大干一场,而夏士林则是前朝遗臣,尚在中年,自然也打算在新朝之中真的干出一份业绩来,也为自己博得生前身后名,所以两人微微低头,但是腰杆挺得笔直,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
“吏部务必全力配合户部和禁卫军,”叶应武沉声说道,“另外刑部也派遣得力要员进驻各地,朕会让御史台随同刑部官员,到时候只要有谁敢怠慢,朕准许刑部在和御史台商议之后直接捉拿回京,先拿后奏!六扇门会配合你们的监督!”
“臣遵旨!”能够得到禁卫军和六扇门的攘助,汪立信和夏士林自然信心满满,哪个心高气傲的家伙或许能够鼻孔朝天,看不起吏部和刑部还没有展露出来什么功绩的两个尚书,但是绝对不能看不起禁卫军和六扇门。
禁卫军那些杀胚都是杀蒙古鞑子杀得血流成河、人头成山的家伙,而六扇门更是对当地熟门熟路的奇人和劲卒,就算是没有叶应武这当朝皇帝的命令和威严压在这里,恐怕谁也都没有胆量在这些人面前造次。
毕竟这些家伙一个脾气不对,真的有可能来个先斩后奏,大不了用自己的脑袋赔罪。都是头拴在裤腰带上杀人放火的狠人,除了死之外什么都不怕,而大多数的文官最怕的可不就是一个“死”字。
叶应武点了点头,虽然夏士林和汪立信还没有展露出来自己的手腕,但是一个久在刑部尚书位置上颇有经验,一个又是年轻能臣正挽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所以叶应武相信两个人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
世人常说叶应武识人乃是天下第一,实际上这主要还是因为叶应武将那些历史上十年之后将在南宋最后的挣扎中大放光彩的人简拔于军旅草莽之中,让这些人更早的展露出自己的风采。而现在叶应武一步步走到大明皇帝的位置上,历史的轨迹虽然还是在向前,但是所有的细节都变得面目全非,这也到了真正考验叶应武用人能力的时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叶应武对于每一名自己任用的官员还是信任有加的,并且正是因为这一份信任,以及不久之前追随着陛下走南闯北打天下的经历,让这些现在已经占据大明中上层体系的从龙元戎们能够真心拥戴叶应武,保持对于大明的绝对忠诚。
不只是因为他们多数都是有一腔热血、有满怀抱负的人,更因为他们在人生的蹉跎时候遇到了叶应武这个伯乐,更因为他们眼睁睁看着叶应武伸手支撑起偌大的天空、塑造了日月大明。
见过了神迹,自然就会对神灵心生虔诚,叶应武无疑就是这些官员眼中和心中不可背叛的存在。
所以叶应武也可以信任下面的官员,将更多的事分散下去,从而避免大权集中在一两个亲信手中,同时又能够为朝廷培养出来足够可以支撑天地的栋梁之才。
江万里他们这一代老臣和能臣,是在和贾似道的斗智斗勇中磕磕绊绊、踉踉跄跄走过来,所以才更加成熟稳重,更能在国家危亡之际,凭虚弱之兵、拥年幼之帝,依旧可以维持风雨飘扬中的南宋。而到了文天祥这一代,朝野中已经没有了危险的敌人,他们的道路自然也就更顺畅。
叶应武需要的不是吃铁饭碗不干活的“答应”,而是能在关键时候决定一个王朝命运的人,所以他为这些已经走到这一步的官员们制造任务。监督下面州府,对于文天祥等人来说,或许是轻车熟路,但是对于汪立信和夏士林来说,还是第一次。凭借这一次,叶应武可以考验他们的能力,也能够锻炼他们的手腕和魄力。
文天祥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叶应武的目光。
君臣两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文天祥看懂了叶应武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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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文天祥等人退下之后,叶应武缓缓靠在椅背上,轻轻呼了一口气。
经历了今天的事,叶应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万能的,也不可能因为历史的大趋势如此发展,就直接将所有事制定出来之后就直接放手下去。事实证明,蒙古人用马刀能够做到的事,并不代表叶应武用威望就能做得到。毕竟在利益面前,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威胁到人。
叶应武虽然被很多民众供奉长生牌位,虽然一手缔造了这个大明,但是实际上他在之前依靠的主要是对于历史趋向的明了,而在之后对外上则是直接点燃了海都和忽必烈之间实际上还要等几年才会彻底爆发的火药桶。
虽然大明在明面上从来都不承认自己在蒙古忽必烈部和海都部之间的矛盾上做了什么手脚,甚至就连大明的史书以及陛下起居注之中都没有任何记载,但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突兀失去了踪影几年的部分骨干实际上就是最明显的线索。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条线索知道的人越来越少,自然而然也最后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毕竟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活动资金是大明皇室内库拨发内帑,这些开销记录除了当朝皇帝,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查看。所以账目上有什么明显的缺口,自然除了皇帝心知肚明之外,其余人都无从得知。
并且六扇门和锦衣卫每年的账本在经过皇帝过目之后,都会直接烧毁,从而避免落入敌人内探组织的手中。
更何况现在忽必烈部和海都部已经势同水火,一开始是谁点燃的这把火已经不重要了。
对外上叶应武可以凭借自己对于海都、忽必烈这些人留在史书上的鲜活形象而做出合情合理、对大明有益的判断,但是在对内上,实际叶应武也和摸石头过河没有什么差别了。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穿越回到这七百年前,就算是想到了也不会去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在力挽狂澜之后整顿经济。现在大明的经济到底属于什么叶应武实际上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如果真的要定义的话,半封建半资本主义经济形态实际上更符合大明的现状。
在宋末实际上就已经有趋势,只不过因为宋元战争和元末混战的缘故,这趋势被硬生生的遏制了,大宋三百年财富积攒与繁华毁于一旦,所以资本主义萌芽到了明代才显露出来。
现在的大明继承了前宋的衣钵,可以说中间没有这百年的混乱,在家上叶应武快速收复河洛、山东等大片失地,并且在南洋大力开拓,所以大明的商贸愈发繁荣发达,已经远远超过前宋,即使是大明后来收复的北方土地实际上一直在拖后腿,也没有办法阻碍大明蓬勃向上的发展势头。所以叶应武很肯定,大明已经拥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并且只要朝廷不多做干涉,在短短几十年之内就可以发生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的过渡。
当然,叶应武不可能坐视不管,毕竟他也不想让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成为被送上断头台的皇帝。所以叶应武必须尽量让整个社会体系在朝廷的可控范围之内进行变革,准确来说是由上而下的改革,而不是由下而上的革命。归根结底叶应武还是大明的皇帝,是大明的创立者,自然不想看着大明“历二世而亡”。
所以实际上叶应武登基以来主导的文官制度改革和军队制度改革,以及后来的纸钞推行、银本位制度建立,都是为了让大明的资本主义萌芽在可控范围之内发展。
至少在爆发之前,朝廷能够做出恰当的措施,从而从容不迫的过渡到叶应武理想中的君主立宪制。对于叶应武、对于整个华夏来说,如果真的施行资本主义,那么显然君主立宪制要比后来美国人的三权分立制更加合适。因为华夏实际上至始至终都习惯于效忠于个人,尤其是在华夏古代,帝王个人的威望和将领本身的名声,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决定一个政策的顺利推行与否、一场战争的成败与否。
所以保持大明皇室的存在,让百姓和军队仍然有名义上的效忠对象,实际上是大明在资本主义变革面前最好的选择,也是最符合叶应武个人利益的选择。
此时此刻,叶应武看到的不只是纸钞在民间被排斥,更是整个经贸的发展险些脱离朝廷的掌控,所以叶应武不可能不发火,不可能不采取强制措施。一旦国内乱了,便宜的只可能是投机取巧之徒和本来就红着眼睛的忽必烈与海都。
尤其是在北伐紧锣密鼓准备的关键时候,整个朝野上下实际上都绷住了神经,如果此时因为饷银和薪俸出现了问题,对于大明的文武体系以及军队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更何况大明各处都因为准备北伐所需的物资而需要大量钱财,借着这个机会,叶应武正好也可以将纸钞彻底推广向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有的时候,纸钞的稳定发行和物价的平稳,实际上就象征着一个国家政权的强大,也象征着整个国家上下的正常运转与团结如一。如果连发行纸钞都做不到的国家,自然是不堪一击的。
就在这时,小阳子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低声说道:“启禀陛下,宫外礼部尚书、翰林院大学士和学士院大学士联名求见。”
叶应武一怔,急忙点头:“嗯,速速宣。”
小阳子急忙退下,而叶应武缓缓站起来,目光透过窗缝落在外面。
为了不遮挡天颜以及为了防止有人潜藏在树上意图不轨,所以宫中的树木实际上并不多,而且主要集中在御花园。御书房作为前宫宫室一角,窗外倒是还有一株杏树。
沾衣欲湿杏花雨,正是杏花一般在二三月开,到了这三月中,正是盛开的时候,昨天的那一场春雨显然也没有阻碍杏花在风中尽情的绽放,暖风徐徐吹拂,有几瓣花瓣飘落,不过在那一片绽放烂漫的洁白与浅红前面,显得微不足道。
不知不觉也是三月中旬了,距离四月就要近了。
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次正式的殿试,即将举行,大明的第一个状元也将在一个月之后诞生。
“不知不觉,岁月如梭。”叶应武喃喃念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