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章节(2 / 2)

老余一转背却敛了笑。他不是不明白齐老板的把戏。他只不过是在装糊涂罢了。小时候,他母亲曾对他们几兄妹有过精辟的评价,对老余的定论是:面带猪相,心头明亮。老余非常珍惜母亲的八字箴言,这八字箴言确实也使他踏入社会后受益不浅。几十年的厮混,已使得他具有了能活络任何人的本事。就连很“行市”很地痞的齐老板也就防范了他两天,就拿他给活络了。就是老朱,也是看上了他的活络才硬拉了他来加盟到了联营的班子里。这阵,老余心里就琢磨起要去活络司马阳了。

拿了包和茶杯出来,正要过去找司马阳,就见司马阳提了水瓶上楼来了。老余迎过去:“快,司马,马上到CD。”

司马阳问:“干啥?这么急?”

老余凑过去小声说:“钢套厂那里齐老板整不灵性了。”

司马阳说:“老余,你该不是要我去耍大头娃娃吧?”

老余笑:“说句心里话,这方面你比我行,我在边边给你打帮腔嘛。”即使这话里有虚假成分,但老余用他那种醒豁豁样,那种近似真糊涂地笑说出来,你都不好说什么,甚至信以为真。司马阳没推托,他这两天一直想找老余谈谈。

上了长途公共汽车,车里很空。司马阳把老余扯到后排的一个三人的座位上坐下来。老余掏出烟,两人点上后,他把头侧向窗外,装作看窗外的景致。他在等着司马阳说话,他已意识到司马阳今天找他有话说。

“老余。”司马阳说话了,“我们几个不出来,也出来了,从长计议,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把今后的一些大政方针订一订,你说是不是?”

“行,我找老朱,叫他专门召集我们几个人开个会,议一议。”老余说。

“老余,我们说话,你扯什么老朱?”司马阳沉了脸。“这情形明摆着的,老朱虽说个人心机重,但一遇大场合就猪脑壳一个。岑鸣在车间当了十几年工人当憨了,这一脚刚迈出来,还懵懂呢;小秦就不消说了,黄毛娃儿一个。所以我看好些大主意得我们两人拿。”

老余就挤挤小眼睛:“行、行,我听你的就是。”

司马阳说:“啥听我的就是?你装啥糊涂?现在形势很复杂,也很严重,都是涉及到你我切身利益的大事,你咋能这样呢。这事,老余你可打不得哈哈!”一下把老余抵死。

老余就有些尴尬了。笑:“好嘛,你说我听就是了。”

司马阳说:“我觉得第一,我们的待遇得立马落实了,得靠我们自己,是找公司总经理,还是写封联名信?第二得赶快和老朱摊牌了,我们几个‘东亚帮’能否‘帮’起,就看他了,否则的话,将熊就得熊一窝了。第三小秦的地位问题,我们两个得出面帮他争一争了,一个大学生,怎么也得捞个副科长,不然,他的待遇问题就麻烦了。”

老余说:“第四,得落实你厂办主任的事。”

司马阳说:“拉球倒吧,我他妈的无所谓了!”说起这事,司马就来气,来之前说好的他来任厂办主任兼生产科长。可他到了一个多星期,老朱也没宣布他任命的事,让农民喊了十多天“师傅”。后来只在一个小型会议上,宣布了他生产科长的任职。厂办主任的话都没得了。但那位置一直空着,只有齐老板的一女徒弟任副主任,天天打点水,接送一下客人。司马阳一直也不好问的,直到上个星期,有次他和老朱谈工作,正好把话口扯到了那里,他就问起厂办主任的事。谁知,老朱竟一口否认,说没有这事,当时就差点没把司马阳气背过气去。

“这老朱也是。”老余只得讷讷了。老余心里一直歉歉然。他觉得老朱在这事上办得太不够意思,把他老余装在笆笼里,叫他不好对司马阳交代。当然,他也看出,这绝不是老朱的勾当,肯定是齐老板在后面做了手脚。但老朱矢口否认,就把他害苦了。所以,老余一直想找个机会向司马阳表白自己的无辜。要表白,对司马阳说得清楚,就得把这件事的内幕弄清楚。老余是不想自己出头的,他是想在解决那三个问题时,顺便搭个车。不然,这事老钉在心窝里,想起就不舒服。

两个人于是逐项议起那几个问题。

老余、司马阳带着岑鸣和小秦雄赳赳地敲开公司总经理的住宅门。是总经理来开的门,进到半厅半室的屋里,见总经理老婆歪坐在床上打毛线。她也没起来倒水、让坐,一张脸拉了老长。总经理不抽烟,而且经常在公司的会议上斥责抽烟现象,几个人便也不敢拿烟出来抽。总经理不请抽烟倒也罢了,关键是连水都不倒。场面一时就有了些尴尬。很显然,总经理两口子并不欢迎他们。总经理也不问他们来干啥,几个人没头没脑地拉扯了几句闲话。老余摸了几次包里的烟,又松开了手。没烟抽,他感到特别的手脚无措,而且额上的汗也不知不觉的下来了。按他们商量好的,他作为副厂长,应该责无旁贷地担起今天的主角。司马阳又一次递过来眼色,催促老余讲话。没办法,老余只得硬起头皮开了口。按他们商议的,就先讲工作,后讲待遇方面的事,可老余讲着讲着就串了格,一会儿是工作,一会儿又是待遇方面的事。而且还没说出个名堂,几句话,老余就说完了。

司马阳叹气,他真没谙到老余会这么的孬种,平时和人相处插科打诨,荤的素的,敲边鼓的话,不是挺能说的嘛,这阵子一和当官的说话就麻爪了。得下这种劣根病,是没药治的。司马阳赶紧用脚在下面踢岑鸣和小秦,示意他们接上火。这是他们的第二套方案,一旦老余不行了,就跟它个一哄而上,你总经理总不能跟所有的派驻人员毛脸吧。小秦和岑鸣毕竟一个是刚出校门的学生娃,一个是老实的工人,咋呼了几句也是东拉西扯的,砸不到点上。小秦正事上没说到几句,就跑了题,说农民欺负他,不让他管大账,只让他上流水账,还看不起他这个财务本科的大学生。李会计还借开玩笑,故意当着女会计的面,挎他的裤子。

“看你这熊样!”一直嗯呀哈的,不吭声,不表态的总经理一下子冒火了。“我看你的大学是白读了,读到牛**里去了。”屋里的空气一下凝住,只有总经理老婆打毛线的针咝咝的摩擦声响。

小秦就委屈得哭:“人家要挤我,我有啥法……”

总经理说:“你奶奶的就不晓得挤他,派你去干啥的,叫我咋个说你们呢?看你,像娘们似的,还哭,哭个**啊!”小秦一下就屁蔫了,呜呜地抽泣,在那里小声地嘀咕。

岑鸣也黄了小脸,不再吭声了。司马阳眼看形势急转直下,好不容易拼凑起的“统一战线”转眼间就要彻底崩溃了,他不得不挺身而出了,这是下下策。他对老余他们说过,一旦他出面,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总经理,你别发火嘛。”司马阳有意停顿了一下。“我们本不想找你的,因为这事确实太小了,小得来叫人难以启齿。可就是这点点小事,偏偏没人来解决。一天两天行,一月、两月也还能咬牙坚持;久拖不决,就难为我们了。小秦已借贷了几个月,明天又要没饭票了。至于我们这几家,后院早就起火了,没工资,老婆不干了,要和我们打架离婚。刚才,几个娘们儿还要跟到上总经理家来,我们好不容易才拦住了。我记得兵法有句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我们可好,兵马去了快半年了,粮草还没人落实。这叫我们咋说嘛,总经理,刚才我们是对家里的娘们夸下海口的。我们对她们说,这些问题提出来,都会叫总经理笑话,还消得他老人家去解决?他咳嗽一声就行了。”

屋里几个笑起来,总经理也笑了。屋里的空气显得活跃了。

总经理偏过头看着老余:“老余呀,你这个厂长咋当的,把你下面的人饿得嗷嗷叫,你也不管?!”

老余胀了脸:“我说了能算事吗?这个事我跟老朱说了好几次……”

总经理说:“说了不算事,我叫你去干啥?老朱呢?”

老余说:“出去开会去了。”

总经理就骂:“开什么会?穷会有啥开头?越开越穷!奶奶的你们整天就是不务正业!”

老余不敢再吭气了。

司马阳本想就此打住,见好就收,起身走人,偏偏总经理又说了一句:“司马阳呵,你们可要和农修厂的同志搞好团结呀。”

司马阳说:“可人家不想和你团结,我们也没法呀。”

总经理就皱起眉头:“怎么是人家不想团结?”

“这样说吧,我总觉得他们没诚意。”司马阳沉吟,措辞着词句。“首先我感觉他们并不欢迎我们联营人员。按说我们也该是半个主人家,可他们基本上是大权独揽,把我们当成了他们的帮工。其二,他们仍然抱着陈旧的观念不放,管理的基本上还是推行宗族势力的管理,对我们插手很反感,对我们参与的管理,阳奉阴违甚至不予理睬。其三,他们对清产核资估产,百般阻碍,叫人生疑。其四,他们迟迟不按协议落实我们的待遇,很显然是一种别有用心不怀好意的态度。此外,他们乱七八糟的勾当很多,大概也怕我们深入进去知道了。”司马阳说到这,看见总经理脸色很难看,就住了口。

总经理不说话,岑鸣和小秦,又补充了些,什么农民根本不讲质量呀,财务账不正规呀,从上至下都爱乱开白条子呀。

总经理也没理他们,却看着司马阳说:“司马阳,你很看不起农民是不是?”

司马阳说:“准确说,我是看不起很孬种的农民。譬如说,齐老板吧,就是一个封建意识严重加地痞俗气的人,他那个宗族网基本上也是属于毛主席他老人家指示的那种需要教育的农民。”

总经理哼了一声:“就你呀,你还别看不起齐老板。他处理社会关系,还有那些复杂的上层关系,我看你就不如他。”

“正确!”司马阳说,“但我不羡慕,也不值得我学。”

眼看气氛又有些不妙,老余忙起身告辞,几个人出来,总经理也不送。司马阳和老余走在最后,总经理在屋里拨电话。两人迈出房门的当口,就听见总经理恶狠狠对着电话喊:“找你们齐老板来说话……”两人对视一笑。

司马阳说:“嗯,看来有望。”在路上,老余想起被总经理熊了那么两句,心里就有些不了然。就有些后悔,今天不该来,说:“妈哟,拿给总经理熊了一顿。早晓得,给他写封信算球!”

小秦说:“余厂长,你说是咋回事?今天老板认到我们两个熊了。今天就司马阳对,没挨熊,怪哇。”两个人都这么一说,就有点不是味道的味道了。

司马阳本想说总经理说话没水平。一听两人这么一说就隐了下去。只说:“唉,今天可是人人为大家,大家为人人哈,莫得后悔药吃的。”

岑鸣就觉得老余和小秦有些莫名堂了,忍不住说:“其实呵,今天还真亏了司马那几板斧了。我承认,今天数我最笨。没办法,爹妈给生笨了,说不来个话。”

老余使劲吸了小半支烟说:“妈哟,刚才不让抽烟,一身都冰凉的,脑袋里打不过弯来,说了上句,没了下句。还是司马稳得起些。”

司马阳说:“不是稳得起的问题,主要是我司马心里不怕当官的。”

老余说:“我也不是害怕,就是心里想好的事,一下全乱了套。”

岑鸣说:“不怕?舌头发硬,手都在抖。”

几个人笑,老余妈哟一声,也笑。

司马阳说:“其实有啥可怕的嘛?弹掉头上的乌纱,他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吗。老余呢,就是把头上那顶薄纱帽儿看得太重了。”

老余忙说:“不是,不是。我一直虚当官的,小时读书时看见班长,话都说不伸头。”

小秦说:“我也是,官越大,心理压力越大,也不晓得是咋回事,生下这种贱毛病。”

大家就笑。

岑鸣没说话,笑得有些苦,心想自己笨是一方面,今天一进总经理家门,心里就发毛,何尝不是有那种贱毛病。

和老朱的摊牌,司马阳和老余找了一个很好的场合。正逢齐老板在端午节给全厂职工分松花蛋。两人有意把蛋提到司马阳的家里,然后大家都上他家去拿。老朱刚从重庆出差回来,不知这是编的一个筐,连岑鸣和小秦也给瞒了,不知底细。一进屋,茶几上已摆好了瓜子、糖、茶水,一坐下就不好一下就走了。司马阳说:“难得碰这么齐,我们是不是把有些事碰一下?”他碰一下老余,“老余,还是你说吧。”

“妈哟,老朱,我不想干这球个副厂长了!”老余陡地来这一句,不仅把老朱和岑鸣、小秦吓了一跳,也把司马阳弄得一愣。他没想到,老余会来这么一下,就有些急了:“老余,你瞎扯啥呀?”

老朱也看着老余:“老余,你这样可不好,半年都不到,你这不是要拆我的台嘛。”这次来联营厂之前,公司人事副总经理找老余谈话,征求意见,老余傻头傻脑地提了一个条件,把他乡下一个侄儿调进厂来,遭到人事副总经理的拒绝,还拍着桌子把老余臭骂了一顿。老余就要耍赖皮,不去联营了。这可把老朱急坏了,在公司提出的几个副手人选中,老朱认为最理想的就是老余。为此,他找老余游说,并答应把老余的侄儿弄到联营厂里,老余才点头跟他来到了这里。这个时候来这一下老朱哪能不急。

老余眨巴芝麻眼说:“算球,工资拿不到,待遇也莫得,你也不想些其他办法。”

老朱说:“想啥办法嘛?”

司马阳这才转过弯来,差点要笑。狗日老余,才不能把他看等闲了。他马上亲自给老余续了一支烟,以示鼓励。

老余说:“老朱喂,要是公司不管你,农民也不理你,我们咋办?总不能一条巷子走到黑嘛,是不是去找条第二职业的路哟?”

“啥,二职业?”老朱沉了脸。

“总不能饿死吧?”司马阳说:“做个姿态给公司和农民看看,吓他们一跳,逼他们解决问题,要不解决,我们也就顺水推舟,堤内损失堤外补了嘛。”

老朱一脸正气:“那咋行嘞!到时我没法向公司交代!”

老余说:“快半年不发工资,那谁来向我们交待呢?”

小秦说:“要不然,我们上朱厂长家吃饭去。”

岑鸣也说:“朱老师,你现在是我们几个人的老板了,我们就看你啦。”

老朱瞪几个人一眼:“穷吵个啥呀?!吵就能解决问题啦?”

司马阳说:“吵是不能解决问题,穷急了,谁都要吵啰。你说是不是,老朱?再说啦,谁他妈的吃错药了,才要吵啦?!”

老朱说:“你这啥意思?”

司马阳冷笑:“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想到你是我们的头,本想帮帮你的,没想到是一厢情愿,你并不需要弟兄们帮你,是吧?”

老朱一下就张皇了:“哪里哪里,司马你咋这么说呢。我为啥带你们来?不就是需要你们帮我吗?”

“是真的?”司马阳看着老朱问。

“连这个话都算不了,我还能给你们当头?”老朱说。

“好,我就爱听你这硬邦话,弟兄们没说啦!”司马阳话锋一转,“但是——弟兄们对你也有一个希望,不要让弟兄们吃亏!”

老朱说:“当然,我咋会呢?”

老余、小秦、岑鸣振奋起来。岑鸣暗里捣了司马阳一下,在下面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赶着兴头大家于是又议起项目来,老朱却不吭声了。司马阳和老余交换了一下眼色。司马阳就说:“老朱,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抱成团?”

老朱说:“团结是任何时候都要讲的,干事业就更要讲团结啦!”

司马阳说:“倒用不着政治色彩那么重一个词,我是指我们几个人之间的感情关系。”

“那……”老朱警觉了,他感觉司马阳又在绕他了。

老余说:“我觉得小秦的地位太低了,我们得考虑一下他的问题了。他管财务,他这个位置对我们很重要的。”

司马阳说:“我们认为起码得先给他弄个副科长,否则他要被人家欺负的。大家都是一起出去的,论公论私,你老朱都得摆平这事了。”

“你们咋想起提这事?”老朱不悦了,他看着满脸激动的小秦,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当着小秦的面提这个问题,也太叫他难堪了。叫他咋好说得。他瞪老余和司马阳一眼。

司马阳没理会,说:“老朱,我以为是相帮也好,还是团结也罢,你最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扶小秦一把。”

这简直是在逼了,老朱作声不得。就推了:“这得和齐老板商量。”

司马阳说:“这可不是有厂长身份的人说的话哈!这都咋的了?我咋总觉得我们东亚人个个都像得了阳痿似的。”见司马阳有些来气,几个人就有些呆了。一时都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燥!

老余、岑鸣、小秦就拿眼瞅老朱。老朱挺尴尬,黏糊一阵,就说:“再说吧,我会考虑这个问题。”

司马阳硬邦邦甩过去一句:“但愿不会叫我们失望。”

送几个人下楼时,小秦落在后面,感动得不行的样子。小声对司马阳说:“司马科长,我……”司马阳拍拍他的肩头:“我们毕竟是旁人,是条汉子,还得自己顶天立地,立起来才行,你好自为之吧!”

小秦热血就沸腾起来,就点头:“嗯,我要像你一样!”

司马阳就笑了一下,天黑,看不清内容。

小秦有些失望了,老朱根本没把他的事当回事,他找过老朱两次。第一次去找老朱,他还一脑壳希望和幻想。老朱正在桌上写份报告,小秦蹭过去坐在老朱对面,伸头探一眼老朱面前的纸:“朱厂长,写东西?”

“嗯。”老朱连头都没抬,写他的。

小秦抽一阵鼻子,就又问:“朱厂长,我那事……”

老朱愣起眼说:“啥事?”也不知是他没听懂,还是搞忘了。

小秦讷讷:“就是我那事……那天晚上司马科长不是给你说了嘛?”

“呵……”老朱这才真的想起来,随即就又皱了眉。“我还没时间考虑呢,你不去工作,老惦着这事干嘛?先去工作,领导的事,领导晓得考虑。”

小秦说:“那你啥时候考虑呢?”

老朱说:“啥时考虑我还请示你呀?真是!去吧。”老朱不耐烦地驱客了。

第二回去问老朱,没等小秦把话说完,老朱就吼起来:“怎么的,你还纠缠上是不是?”

小秦就吓住了,小声说:“朱厂长,你莫火嘛……你不是说要考虑的?”

老朱说:“我考虑啥?就像你这个样,我就懒得考虑了。”

小秦就委屈,声音也哑了:“朱厂长……我可是一直很尊敬,也很相信你的……”

老朱说:“好了,你还年轻,也没资历,又刚来,也没见到你有什么特殊才能,提了你,我也不好说的,人家这厂里的人会咋看?”

小秦说:“我有本科文凭。在哪里也不会做一般管理人员。”

老朱就又愣起眼珠子:“咦,了不得是不是?我还有本科文凭呢!不照样当过办事员,做过教书匠。你知道我提中干是多少岁?45岁!你才21岁左右,就着急啦!”

小秦脸就胀了:“我不能容忍几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对我指手画脚!”

老朱说:“到这里来工作,就得入乡随俗。这里就这个状况,人家文化不高,这么多年不照样把个厂子整起来了?我告诉你啊,李会计分配你上账,你就好好的上账,不能和他计较,要向他学习……”

小秦眼泪汪汪的,差点没让老朱一席话气背过气去。

回来小秦对岑鸣说起这事,眼眶里还发红。岑鸣不信,说:“该不是你说话没分寸,朱老师对你说的气话?”

小秦恨恨说:“啥朱老师,这个人我算是看透了。”

岑鸣心里就有些难受,也不好多说啥子。闷一阵后,岑鸣才说:“等会儿老余和司马开完生产会,我们过去找找他们?”

正说着,老余和司马阳同几个车间主任、调度出了会议室向这边走过来,岑鸣叫住了他们。听岑鸣说了情况,老余和司马阳半天不语。老余在屋里踱了几步,说:“老朱这人,咋回事?”这话等于没说。

司马阳把一截烟头使劲踩灭了,才看着小秦苦笑笑说:“咋跟你说呢,小秦。对老朱这人,我们也只能这样了,又没权炒他的鱿鱼。他非要占着茅坑拉不出屎,你有啥法子?对你说一句老实话吧,眼前恐怕很难有转机,老朱看来是把你这个软桃子捏定了。至于以后,要找机会。关键是你自己,要想法去寻找,创造这种机会。我们会帮你的,你不会丧失信心吧?”

但小秦很灰心,其实这时候最丧气的是一直在边上没说话的岑鸣。小秦的事他听得心里冰凉冰凉的,也勾起了他的心思,那种落进坑里的感觉更强烈了。自老爷子大寿那天让一帮子亲朋好友刮了一通毛冬瓜后,老婆也给了岑鸣一块瓜皮脸。前天开薪日,岑鸣又一次没拿回工资去。晚上回去,锅里没留饭,岑鸣没敢多言,就想自己下点面条吃了算。可到处就是找不到面条。他在前两天还看见米柜里有两把面条的,只得小心翼翼地问老婆:“哎,面条呢?”

老婆吼一声:“啥面条?我该你啦?!”

岑鸣正饿得虚火冒,但还是压低了声音:“吼啥,总不能不给人吃饭吧?”

老婆跳起来:“是我不让你吃饭啦?你要吃饭,钱呢?”

岑鸣强忍着:“不是还没发嘛,你咋不讲道理?”

老婆又拍屁股又拍手地讥讽他:“你多讲道理哦,你再去操练嘛,人家要发给你!栽进了臭屎坑里,还说香哩,我说你瓜娃儿是不是条猪哦!”

岑鸣也火了:“当初不是你鼓动我去的吗?!”

老婆呸一声:“我叫你去吃屎,你吃不吃嘛?我叫你去死,你也去跳崖?”

岑鸣气急了,指着老婆:“你,简直不可理喻!”操个妈的,十个女人,有十一个都不讲道理。没法,他只得到老爷子那里拿了两把面回来。几天回去,都是吃的那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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