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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鲍云海就恢复了常态,笑嘻嘻地说道:“娘娘误会臣妾了。在太后娘娘的淑兰殿里,臣妾可不敢玩乱开玩笑,臣妾方才的确是腹部痛了一下,大约是见到太后娘娘有些紧张,因着臣妾反应迟钝,方才才感觉到。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慕容青敛下双目,唇角含笑,“哀家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区区小事,岂会怪罪,你多虑了。”
鲍云海端起茶盏,拨拨茶沫,瞥了身旁的馨儿一眼,敛了几分笑意。
“馨儿这丫头平日经常跟在臣妾身边,得了臣妾的宠爱,大约是有些忘形了,竟在娘娘面前失了规矩。众目睽睽之下,臣妾倒是不好包庇她了,娘娘只管责罚。”
鲍云海刚说完,馨儿便跪到慕容青跟前,定声道:“奴婢无状,请太后娘娘责罚!”
慕容青也端起茶盏,既不应下,又不让那丫头起来。拨拨茶沫,吹凉了茶水,待一口入喉,她才开口:“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她是你的丫头,又是护主心切,情有可原,哀家岂会责罚她。不过,哀家今日总算是明白何为‘狗似主人’了。鲍氏,回去要严加管教才是,否则丢的可是你的脸。”
慕容青这一个耳光打得响亮,打得鲍云海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法子还击,只狠狠地训斥了馨儿几句。
相对无言,可鲍云海偏偏不肯走。
慕容青便又问道:“听说世子也一道进京了,他人呢?”
提到儿子,鲍云海露出一脸慈爱,“他随恭王晋见陛下去了。臣妾也是先见过陛下的,只不过他们男人聊的事臣妾不感兴趣,这就先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待会儿恭王便会带着他过来给娘娘请安了。”
“恭王世子此番进京了么?”慕容青问道。
“恭王世子本是要一起进京的,可临行前着了凉,病得不轻,恭王妃如何也舍不得孩子受奔波之苦,便留下陪着世子治病了。”鲍云海解释道。
慕容青点点头,颇有些感慨:“这些年,你们倒与恭王走得很近啊。若是不认识的人,怕是会以为你母子与恭王才是一家三口,一道进京的呢。”
鲍云海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变。
且说鲍云海在燕清绝面前只露了个面儿,便说要去向太后娘娘请安,燕清绝也不耐烦看到她,便打发她走了。
鲍云海走后,燕清绝给恭王和肃王世子以及作陪的勉王赐了座,命人上了茶,这才借着喝茶的工夫仔细打量了刚进京的新鲜叔侄二人一番。
恭王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蓄了须,修剪得很整齐。大约是常年生活在北地,他的肤色较当年在京城做皇子时要黑上许多,不过倒添了几分男子气概。除此之外,他与八年前并无差别。燕氏素来好皮相,这恭王如今看来也是一个翩翩美中年。
再看肃王世子燕明悦,他只十三岁,身形较同龄的男孩要高一些,大约是遗传了他父亲肃王的高大身材。不过他个头虽高,却是有些纤瘦,面色也有些苍白,唇色淡粉,很明显是血色不足,大约是先天不足的缘故。
仔细看过燕明悦那张脸,不但燕清绝的心情有些复杂,就是勉王的心里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张脸跟死去的肃王极相似,的确是肃王的亲子无疑。
然而,心中虽有疙瘩,但燕清绝还是记起了当年对二皇兄的孺慕之情,不禁感慨道:“我燕氏取名素来不拘泥于辈分,唯独父皇喜欢,给朕与几个兄弟取的名字中都加了辈分‘清’字。明悦出生时,二皇兄又继承了父皇的喜好,将辈分‘明’字取进明悦的名字里。如今想来,甚为怀念哪。”
勉王和恭王闻言,面色均有些黯然。
燕明悦到底是年纪小,闻言竟红了眼眶,哽咽道:“陛下还记得父王,臣侄感激不尽。”
“别那么见外,唤朕‘皇叔’。”燕清绝也有些神伤,“再怎么说,你父亲也是朕的二皇兄,血浓于水……”
燕明悦顿时落下泪来,几乎泣不成声:“父王过世时,臣侄还小,但父皇临终之言臣侄记得清清楚楚,他说他对不起皇叔,对不起皇祖父,对不起大燕……”
话音还未落,他便呛着了,咳嗽个不停,直咳得满脸通红。
燕清绝和勉王不禁都看过去,觉得燕明悦咳得有些不寻常。
恭王则是大惊失色,连忙来到燕明悦跟前,从他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盒,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喂燕明悦服下。服下药丸之后好一会儿,燕明悦才止了咳,脸色也恢复了苍白,先前那抹不寻常的潮红退了个干干净净。
燕清绝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边命人请太医来。
恭王连忙解释道:“陛下,明悦这孩子本就先天不足,梁州的气候又颇为恶劣,他初到梁州便生了场大病,伤了肺经,一直不得根治。二皇兄过世后,二皇嫂伤心过度,对明悦疏于照顾,明悦一度病重,梁州又没有好的大夫,二皇嫂束手无策,只得求到臣府上。臣请遍了戎州的名医,才堪堪把明悦救活,但却落下了病根,只得常年服药调养,不得情绪激动,不得劳累。方才他大约是想起了二皇兄,情绪太过激动,这才犯病了。”
燕清绝闻言,露出哀痛之色,对恭王道:“这些年倒是难为你照顾他们母子了。”
这句话里的含义可就多了。男人过招,要么动刀动枪杀个痛快,要么语含深意打打机锋,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撕破脸,面上总是一团祥和,连机锋也透着股和气。不像慕容青和鲍云海那般,机锋上也要争个高下来。
恭王连忙恭敬作揖道:“二皇兄他虽然一步踏错,但稚子无辜,明悦是臣的侄子,臣照看一二也是应该的。”
燕清绝点点头,一脸关切地问燕明悦道:“这一路上奔波,可受得住?”
燕明悦连连点头,笑得天真烂漫,“臣侄早就听母亲和三皇叔说过京城的繁荣,只可惜臣侄离开京城的时候年级上尚小,还未记事,竟是对幼时在京中的生活没有印象了。自几个月前知道能进京,臣侄心中就兴奋欢喜,这一路便不觉得辛苦了。”
燕清绝一脸慈爱,“不说宫里的太医,便是京城也有不少名医,你既进了京,就好生调养身子,最好在离京前把这病根去了。”
“多谢皇叔关心,臣侄一定静心调养,绝不辜负皇叔对臣侄的关怀之心。”燕明悦感动道。
这会儿工夫,太医已经赶到了,燕清绝连忙让太医给燕明悦诊脉。
那厢太医诊脉,这厢兄弟三人便闲聊几句。
“云州的灾情臣早有耳闻,此番进京途经云州,也看了一路听了一路,唉……”恭王说着叹了口气。
勉王不动声色地朝上座看了一眼,追问道:“三皇弟可是看到什么不妥或是听到什么不妥,不妨说来听听,陛下一直关心云州的灾情。”
恭王摇头道:“大皇兄你误会了。如今水已经退了,云州各地灾区已经开始重建事宜,可谓百废待兴。不过,此次水患受灾低区颇多,多亏陛下处置及时,否则后果不敢设想啊。”
“朕虽没亲眼看到那等景象,但日日都会梦到灾民哀嚎,不得安寝哪。”燕清绝闻言面露忧色。
恭王连忙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要以龙体为重。臣这一路所见,除了云州灾区,其余皆是一片繁荣景象,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陛下的功劳啊。”
勉王也道:“陛下励精图治,才有今日繁华盛景,万不可忧思过甚,伤及龙体啊。”
此时,太医把完了脉,过来禀报燕明悦的病情,跟恭王说的所差无几。先天不足,后天调养不妥,不但伤了肺经,而且内腑皆虚。
燕清绝关心地问道:“可有治愈的把握?”
太医一脸为难,“陛下,先天不足本就难以医治,只能仔细调养。如今病根已生,难以根除,只能长年静养调理,不得动怒伤神劳身。”
燕清绝失望地摆摆手,道:“那你就先为世子开副养身方子,再与其他太医商讨商讨,寻个稳妥的治法试一试,看看能否减轻病症。”
太医连忙应下。
连太医都这么说,看来是真的没有法子了。恭王一脸不忍,勉王也露出几分怜惜,反倒是燕明悦本人神色自如,反过来劝慰叔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侄子身为燕氏子孙,即使寿命不长,也深觉此生无憾。再说,只要侄子好生将养,虽身子不怎么舒畅,但亦能活到子孙满堂呢。”
兄弟几人闻言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