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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吉尔伽美什在看见陆离出现，并且感觉到陆离可能误会了自己之后，以他的骄傲应当是不愿意多做解释的，因为王者不论做了什么事情都是对的，即使蜚议加身，他也能够让造谣的人付出代价。

但、是！！！

误会他的那个人是一个不应该会出现在人间的神明啊！

吉尔伽美什作为一个半神，自然了解神明到底是有多么的强大，所以他在被陆离用危险的眼神盯上之后，他在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汗毛倒竖的感觉。作为一个半神，同时一个非常强大的人，对于危险的感知总是极为敏锐的，所以他做出了一个非常不像是最初之王会做的事情，他给陆离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是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的。”

“那就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陆离的语调非常轻柔，但是吉尔伽美什可不会被表象所欺骗，他可以感觉得到，如果他说错了话，所能够得到的后果绝对会超乎想象的严重。明明他早已经死去，灵魂的本体也在英灵王座之中，这里只是一个“分｜身”而已。但他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总觉得即使是位于英灵王座的灵魂本体也会出问点什么非常严重的问题似的。

所以吉尔伽美什难得没有抬起他的下巴，用高傲的语调说：“本王想做什么事情，难道是你们这群杂碎可以置喙的吗？”而是非常简洁而又快速的解释说，“我刚才只是伸出手来想要拿走他手腕上的金表而已，但是我可以发誓，我根本还没有碰到他哪怕一根毫毛，他就因为太过于紧张自己没有在柱子上坐稳，直接就掉下去了。”

陆离：“……我暂且不与你追究这个问题，但是你要把我的阿爷找出来，在他出了什么事情之前。”

原来是这位神明的亲属吗？

在陆离将视线转开之后，吉尔伽美什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身上那种无形的压力终于全部消失，整个人都有一种快要虚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过了。虽然在这其中有很多的事情他都没有理清楚其中的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自己在接下来该要怎么做。

于是，在几分钟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一副情形。

吉尔伽美什已经将自己金色的铠甲全部收了起来，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半身是非常时髦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舒适的皮鞋，配着他的金发和自然而然会透露出高傲疏离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的有味道。是那种走在大马路上会让女生们忍不住发出尖叫的，有些坏坏的霸道总裁的类型。

如果他现在不是站在一大堆一眼看过去好像都看不到头的黑泥旁边，搬来一个抽水用的机器，将机器管子的一头放在黑泥之中，另外一头则被放在了一个金色的盆里。

这个盆不但是纯金制作，并且工艺一看就知道那是极为复杂而又耗费时间的，其上花纹更是充满了异域风景，有一种大巧不工的大气美丽。

这样的一个盆简直可以被称之为艺术品，将它捧进任何一个国家的国家博物馆之中作为可以名流千古的作品都是没有问题的。然而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宝物的艺术品，现在的工作就是作为抽水机抽出来的黑泥的容器。

金盆看起来其实并不算大，也就是跟大家平常用的盆子普通型号差不多，但是它除了本身那些关于年代、花纹、艺术性等方面的观赏和收藏价值以外，还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功能，那就是“有容乃大”——这是吉尔伽美什给它的能力起的名字，当然不是中文，还是陆离翻译的。

顾名思义，它就是看着小，但是内里空间大到不可思议，可以把那些看起来一望无际的黑泥全都给装进去，只要这些黑泥不是真的多到收不住的话。

吉尔伽美什在那边用抽水机不停的把黑泥往外抽，这边的陆离则在黑泥上空盘旋不停的寻找阿爷的痕迹。陆离从来没有像是现在一样那么的渴望自己可以拥有传说中的神通，而不仅仅只是拥有身为神龙的本能。

作为一条亲水的神龙，面对正常的淤泥的时候，陆离都可以做到将淤泥中的泥土和水完全的分开，但是眼前的这些黑泥非常不同，陆离竟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对它施展出任何能力。明明在今天之前，陆离所见到的那些黑泥并不是这样的，他是可以做到将泥土和水分开的。

不过那些黑泥也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竟然可以不停的向外扩张，简直就要把以菜市场为中心的很大一块区域，全部都给埋掉的架势。

陆离一边在黑泥上空寻找阿爷，一边逐渐分析出了下方这些黑泥的属性。

说是分析出来，不如说是感觉到了，就像是直接出现在他大脑中的东西一样，他突然就明白了，他之所以无法对下方的这些黑泥做出什么事情来，是因为这些黑泥仅仅只是看着像是黑泥而已，它们根本就不是黑泥，它们是此世之恶。

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的心灵黑暗面还有恶念的集合物，它们可以扩张的这么快也正是因为如此，它们只是看起来像是物质而已，却又不是真正的物质，所以它们可以完全的违反这个世界上能够在物质身上使用的定律。但同时，又因为它们的量实在太多，多到产生了质变，才会让人可以碰触到它。

不然吉尔伽美什可没有办法拿着抽水的机器来把这些黑泥都给抽走了。

陆离见这些黑泥扩张的趋势丝毫不减，心中不停的盘桓着许多念头，他觉得不能够让这些黑泥一直如此，而他对陷入黑泥中的阿爷感到非常的担心。然后另外一段“知识”突然就出现在了陆离的脑海中，就跟他之前突然就明白了眼前的这些黑泥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样。

陆离微微合上眼睛，仔细的将突然就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一段像是咒语或者说明一样的东西捋顺了一遍，犹如本能一般，他的口中轻轻的呢喃，抬起手来，指尖在空中划过让人觉得有些微妙难言的弧度，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不仅仅是那些远处的人声或者汽车的声音，就连风的拂动好像都消失了似的。陆离微微张开眼睛，抬眼四顾却发现，那些突然消失的声音，它们的来源竟然是真的消失了。在他的眼前，竟然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世界，就连道路上那些原本轰鸣的车辆也都安静的停在了那里。

最最让人感到震撼或者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的是，抬头望向天空就能够发现，原本应当是蓝天白云的天空，现在竟然是一片倒置的汪洋大海。站在大地上抬头往天空中的大海望去，还能够看见其中似乎有不同鱼类在海面之下穿梭的影子。

吉尔伽美什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这种转变，他抬眼四顾之后，眼中闪过不太服气的情绪，最后还是压了下来，轻轻的像是嘲讽一般的说：“神明的能力吗？”

不过这样也好，一直在不停往外扩张的黑泥终于像是遇到了玻璃杯的杯壁一样被挡住了继续前进的路，而它们在被挡住之后，也不会出现“水面继续上涨”的情况。看到这样的情况，其实吉尔伽美什的内心当中是有那么一丝解脱的，毕竟看见了可以把这些黑泥全部抽干净，将里面的人都给救出来的希望啊！

还好吉尔伽美什知道这些黑泥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然为了不让陆离的阿爷“闷死”在“淤泥”里，他有很大的可能就要跳进这些看着就脏兮兮的黑泥之中去把陆离的阿爷给捞出来了。

真是万幸。

想着，吉尔伽美什又从自己的宝库之中掏出了五六根抽水机，一起对着这些黑泥不停的抽抽抽，抽水机在启动之后非常大的轰鸣声，现在听着都变成多重奏乐了。

可这不是没有办法嘛_(:3」∠)_。

萨菲罗斯出现在陆离的身边，将看起来情况稍微有些不对的陆离从天空中拉到了地上，陆离在落地之后才适应了脑海中突如其来的疼痛。而之前在他成功施展出了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法术之后，就像是一个原本被拦截起来的水坝上头突然破了一个大洞，被拦起来的那些水开始不停的从破掉的洞口倾泻过来，再之后就是强烈的轰鸣。

陆离一时之间无法适应那种整个意识都被猛烈的洪水冲刷的感觉，所以在天空中产生了几秒钟的失神。

他在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后，对萨菲罗斯轻轻的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意思。

萨菲罗斯是在陆离之后赶来的，他来的有些急，差点就没有进入这个突然被陆离张开的结界。

结界这个东西萨菲罗斯非常熟悉，因为神罗的战士们有一种战斗方式，就是通过魔石召唤来自异世界的魔兽进行战斗。有的魔兽在出现的时候，周围的空间会自动变成一种非常特殊的结界，只有打败了魔兽才能够从那个特殊的结界中出去。

萨菲罗斯从陆离的口中了解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他对陆离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用这么担心，妈妈，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就算是跟黑泥沾染，虽然会对一个人产生一些影响，却不会伤及性命，你是知道的。”所以不要再担心了。

萨菲罗斯看了一眼远处默默用抽水机抽着黑泥的吉尔伽美什，又转过头来对着陆离笑了一下，“我有一个好办法。”他说，“妈妈你只要在这里看着就好了。”

说完，萨菲罗斯的黑色单翼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一扇便飞到了天空。他飞的有些高，普通人站在地上看的话，大概只能够看清楚一个大概的轮廓，其他的就没有办法再看清楚了。

萨菲罗斯也没有往其他的地方飞，他在天空中停下之后，手中出现了一颗青色的魔石。

魔石是一种拥有魔力的石头，有很多的事情都可以通过魔石做到。神罗的战士大多数时候用到的魔石都是雷电或者火焰这样攻击力强大的属性。通过这些魔石，神罗特种兵们可以拥有很多作战方式，魔法的威力也会被增强。

而在这些魔石中，有一些魔石的属性是比较少见的，比如说，极为难以被捕捉到的风的属性。

萨菲罗斯以前的时候就很少会用到风属性的魔石，在他自己的那些技能中也根本没有风属性的技能，不过如果使用这样的魔石的话，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萨菲罗斯将魔石按进自己的手臂中，青色的魔石变成一道光融入了萨菲罗斯的身体，然后萨菲罗斯的身体周围产生了风，而这些风不停的旋转，并且越来越大。

吉尔伽美什：“……”

如果吉尔伽美什知道自己只是跟着圣杯的感觉跑到了这里来，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的话，他一定不会再次来到这里，他一定会找一个非常安静而又优美的地方好好的休息，并且在醒来之后穿上新买的衣服，佩戴上自己满身的黄金首饰，犹如一个行走在大地上的巨型土豪，就差没有在身上刻下“快来抢我啊”几个字的土豪，找一家热闹的酒吧走进去，好好的喝一杯。

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他今天说不定还能够遇到让自己感到有趣的人。

然而没有如果。

所以原本乖乖的没有到处乱跑，在这里兢兢业业抽黑泥，力图要快点把这些黑泥都给抽干净，把陆离的爷爷从这些黑泥之中给找出来的吉尔伽美什，在被“误会”之后，又遭遇到了眼前这样的情况。

看过在大海上面的龙卷风吗？

是的是的，大多数的人都是没有见到过的，但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即使没有见到过龙卷风大概也都能够知道龙卷风是个什么样子。

当它在大地上的时候，可以将房屋草木连根拔起全部都给卷到天空中去，人这种没有“根系”的物种要是被卷起来也是非常正常的。若是这龙卷风再疯狂一点，跑的快一点，它甚至可以把在a地卷起来的那些东西，全部带到遥远的b地去。

而当龙卷风在大海上狂奔的时候，它也可以把大量的海水还有那些没有躲好的海产品们给卷到天空中，然后进行一段距离可能会有一点长的免费不负责任运输工程，磕着碰着它都是不用负责的。

同理，龙卷风在面对眼前这些黑泥的时候，当然也可以做到将这些“能够被碰触”的黑泥全部卷到天空中，像是滚筒洗衣机一样的在半空中转转转。

站在一个龙卷风的跟前，眼睁睁的看着龙卷风仿佛被控制了一样——事实上也是被控制的——将地上的黑泥全部卷起，又把不小心给卷进去的人吐出来，这种画面真的不是一般的富有冲击力。

更、何、况！

你一个龙卷风在这边把地上的黑泥全部都给卷起来也就算了吧，最多你就是从无色通明的模样变成了一个黑旋风的样子罢了，结果……这撮“黑旋风”直接就朝着自己扑过来了。

没有错，吉尔伽美什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他确定这撮“黑旋风”是朝着自己这边扑过来的，并且这扑的还特别的出人意料，让人简直猝不及防。

吉尔伽美什根本连收起自己金盆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蹿到了远处陆离的身边，陆离这边还是非常安全的。

站在那里看了全程的陆离转头看了一眼吉尔伽美什，这一眼中的神色吉尔伽美什非常清楚，就跟之前陆离看着他的那种冷冰冰的眼神完全相同，其中依旧写着，“若是阿爷出事了，你就完蛋了。”

吉尔伽美什转过头来，望向自己原本所站的方向，就看见扑过去的“黑旋风”全都冲进了原本被他放在那里的金盆。

这个画面……

这个画面吉尔伽美什简直不像看到第二次，因为真的太没有美感了，他几乎要怀疑自己那个看起来只有正常大小的金盆是否能够挺过这仿佛铺天盖地的“黑旋风”的一扑。

虽然吉尔伽美什的心中充满了不满，但是一来对于现在的这件事情他自己有些莫名的心虚，二来这些黑泥要是能够被一次性处理掉，也省得他在那边非常不优雅的守着那么多的抽水机，就指望那些抽水机可以快点把这些黑泥全部都给抽掉了。

因为正在做着这样完全让人高兴不起来的事情，又不想被其他人给记住自己长什么样，或者被扔出来，之前的吉尔伽美什可都是非常紧张的。好在这一片地区的人基本上不是跑了，就是被黑泥给吞了，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到底在做什么——陆离除外。

“黑旋风”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全部进入了金盆之中。

金盆被冲击的力道整的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然后就像是吃饱了似的，做了一个好像是在打嗝的动作，看的吉尔伽美什都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把这个金盆从自己的宝藏之中给扔出去了。

最后吉尔伽美什还是没有扔毕竟这个金盆里面现在装的是此世之恶，而不是真的黑泥这种东西。

等到所有的黑泥都被清理干净之后，原本被黑泥吞进去的那些人也都全部露了出来。

这些人看起来都像是刚刚从泥里面捞出来的一样，全部都是漆黑的，一眼看过去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看不清他们的五官，也看不清他们到底都穿了什么衣服。

不过在这些人暴露在空气中一段时间之后，他们身上的那些黑泥颜色开始渐渐变淡，最后终于从这些人的身上完全消失了。这让陆离几人找人的行动方便了很多。

可是没有……完全没有……

陆离在这些人中间来回飞了许多遍都没有找到阿爷。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阿爷，阿爷就像是凭空消失掉了一样。

陆离不是阿爷亲生的孙子，虽然阿爷一直都没有告诉陆离，但是陆离记事的时候非常早。最初的记忆中，陆离一直都在海上漂。柔软的海浪，湛蓝的天空，还有那些总是会在他感到肚子饿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各类鱼群。

当那些鱼群靠近他的时候，不论它们是否是天敌，全部都会偃旗息鼓、和平共处，然后为他带来需要的食物。

最初吃的到底是什么，他早已经记不清。

他只记得那种漂浮在海中的感觉，非常温柔而又温暖，再后来，他就漂到了陆地上。

那里似乎是一个很少会有人去的海岸，但是阿爷正好去了那里看见了他，然后把他捡了回去。从此以后，陆离有了家。

从很小的时候陆离就知道自己跟其他人是不同的，跟阿爷也是不同的。但是他只有阿爷一个亲人，阿爷也总是跟陆离说，“你的爸爸妈妈非常爱你，只是他们先离开了，现在由阿爷来照顾你，阿爷也会永远爱护你。”

阿爷给陆离编织了虚假的童年故事，并且从来没有告诉过陆离其实他是被捡来的，他是真的把陆离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在养，陆离感激他、濡慕他。

而陆离之所以会想要当一个普通人的原因也在这里。

如果不是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身边开始接连发生那些看起来就非常不正常的事情，这些事情甚至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陆离大概还会继续当自己的普通人。

阿爷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是他不愿意失去的亲人。

如果找不到阿爷的话……

陆离站在这些人群中，整个人透露出来的感觉愈加悲伤，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可怕。吉尔伽美什有一种情况不妙的感觉，他开始不停的往后退、再退……然而这里是神龙开辟的结界，吉尔伽美什完全无法离开。

吉尔伽美什已经开始思考，他在这个世界的分｜身今天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在这边的分｜身死掉，记忆被英灵王座的自己知道后，他一定要做点什么准备才行，不然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吧？

就在整个空间中的空气都紧绷到了一个点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地上慢悠悠的爬了起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茫，在看到陆离的时候愣了一会突然道：“小离啊，你为什么飞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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