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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城监狱的大门口,一辆豪车缓缓停下,但车里的人却许久没有下来。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车门这才推开,男人走下车。
“6号聂平青,有人探视!”
探视窗口,聂霆炀先拿起了电话,聂平青看着他,好一阵子才缓缓伸出手将电话拿起来。
“爸,我来看你。”
“嗯。”
“爷爷很好,小叔也回来了,我跟言言领了证,五月办婚礼。”
“好。”
“今天过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卫双厚是楚品然的父亲,言言的外公,他们祖孙俩已经相认。”
“……”聂平青的嘴唇蠕动着,老半天才从那干裂发白的嘴唇里发出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那卫昭跟楚品然是姐弟?”
聂霆炀解释,“同父异母。”
“同父异母……同父异母……”聂平青不停地低喃着,突然却笑了起来,“这就是报应啊!”
他的报应是数年的牢狱,那么卫昭呢?不会比他这报应轻。
同父异母的亲姐弟,只是想想,都大快人心。
“爸,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说出来另外两个人是谁吗?”
聂平青却挂了电话,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慢慢地离开。
看着父亲消瘦佝偻而又蹒跚的身影,有东西模糊了聂霆炀的视线,“爸,你老了……”
傍晚,聂霆炀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切土豆丝的时候,锋利的菜刀切了他的手指,鲜血直流。
“啊!”家佣惊叫,跑出厨房,“小姐,姑爷的手被菜刀切着了,流了好多血!”
唐页正在客厅沙发里看今天的报纸,听到家佣的话,心猛然揪住,放下报纸立马就朝楼上书房拿药箱。
跑得太快,在楼梯上磕了下,疼得直咧嘴。
估计是破皮了,可真疼!
唐页顾不上管自己,一瘸一拐地上了楼。
家佣叫喊起来的时候聂霆炀才意识到指尖传来的疼痛,他要叫家佣,可那家佣已经跑了出去。
他轻叹一声,一点小事,又要让她担心了。
他放下刀,打开水龙头对着伤口冲了冲,这才发现,伤口有些深。
“怎么会切到手了?”着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聂霆炀笑了,关了水管,转身的时候,唐页已经将药箱放在橱柜上,打开了盖子,“快让我看看!”
“小口子,不碍事……”
“聂霆炀!”陡然一声怒喝在厨房里响起,吓得厨房里外的人都是一颤,接下来唐页的嗓门依然很大,可却带着哭意,“这叫不碍事?手指头都快要切掉了!我带你去医院!”
“真不……碍事……”
唐页利落地找出棉签和药水给他清洗了一下伤口,用纱布缠好,然后扯着他的胳膊愣是一路将她从厨房扯到了院子。
“上车!”
看着紧张成这样的小女人,手指虽疼,可聂霆炀的心里却跟吃了蜂蜜似的,很甜。
兴师动众地赶到医院,清洗伤口后,缝了几针,然后这才包扎。
护士包扎好后,唐页不放心,自己拿着纱布又在聂霆炀的手指上缠了几圈,看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指头,她问:“还疼吗?”
“疼。”
“忍一下就好了。”
“……”他以为他说疼,她会心疼得要死,谁知道只是一脸平静地来了这么一句,真有些失望。
唐页又说:“一周之内这只手不许沾水,记住了没有?”
一周?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聂霆炀小声嘟囔,“医生刚才说三天就行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一周不沾水就一周不沾水,我保证,不过这洗脸洗澡什么的……”聂霆炀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刚才灵光一现,他觉得别说一周不让沾水了,一个月他都能做到。
唐页翻他一眼,“不是还有一只手吗?”
老男人果真可怕,四十岁如狼似虎的年纪,什么事都能跟那方面联系起来,这得多饥渴?
“一只手洗脸刷牙没事,可是洗澡……”聂霆炀凑过去,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搂住她的腰,“你帮我……”
终于是说了自己的心思,他笑看着她,“你要是不帮我,我自己洗澡一不小心沾了水,感染了,要是细胞什么的--”
“闭上你的乌鸦嘴!”唐页凶巴巴地呵斥他。
颜勇腿受伤感染这事差点将她吓死,好在检查结果出来,并没有出现细胞变异,不用截肢,也没生命危险,但是这事儿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可不小。
聂霆炀讨好地捏了捏她,“那你得帮我。”
“回家!”唐页先行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哎哟!疼!”
唐页倏地就转过身,“……”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见聂霆炀笑米米地朝她伸出手,“老婆扶着走,手疼,好疼……”
“……”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他这么个不要脸的老男人!
唐页愤愤然,走过去搀扶着他,而他却不忘随时随地的揩油占便宜吃豆腐。
“我约了卫昭明天下午见面。”回去的路上,唐页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当时聂霆炀正低头欣赏自己被包裹得胖了足足两倍的手指头,一惊,“啊?哦!”
唐页不乐意地看他一眼,“你这是什么反应啊?”
“明天下午我也有个约会。”说这话的时候聂霆炀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唐页立马警觉起来,也有约会?
这么巧?
“男的还是女的,速速招来!”
聂霆炀翻了个白眼,怎么越发的觉得这小女人的智商越来越低了呢?如果是女的,他会跟她说吗?
唉,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他挑来挑去怎么就挑了个这么笨的媳妇呢?
…………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即便在经历的时候称得上痛苦不堪,可如今回头看,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翌日下午,唐页坐在临街的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来往的人和车,心情已经归于了平静。
约了卫昭见面,时间在下午三点。
唐页抬起手腕看了看白色腕表,已是下午两点半,她等了一个小时,还有半小时卫昭才会过来。
聂霆炀说,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再掖着藏着了,摊开在桌面上大家聊聊,心结若能打开便打开,打不开也只能就这样了。
谁触犯了法律与道德的底线,该接受怎样的惩罚,就必须接受。
在这间咖啡馆里,聂霆炀下午三点也约了人,不过并不是他约的,而是苏俊明替他约的。
下午三点,咖啡馆门外的停车位上,又新来了两辆车。
“来喝咖啡?”卫昭问蒋文成。
蒋文成笑了下,“有人请客,为什么不来?”
卫昭说:“看来我们一会儿还能凑一桌。”
“应该就是一桌吧。”
两人都笑了,并排走进咖啡馆。
“蒋先生这边请。”
“卫先生这边请。”
两个服务生示意了一左一右两个方向。
“看来要过一会儿才能凑一桌。”蒋文成说。
卫昭没说什么,看着他离开,这才抬步。
唐页跟前的白咖啡已经凉透,但她还在拿着搅拌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有脚步声传入耳朵,她知道,该来的人来了。
敛眸睨了眼时间,下午三点零五分。
“卫叔叔迟到了。”她缓缓抬眸,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卫昭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交代服务生,“一杯白咖啡,谢谢。”
而后,他睨了眼唐页跟前的咖啡,问:“等很久了?”
唐页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不久,一个半小时多点。”
“我记得约的时间是三点。”
“嗯,你迟到了五分钟。”
“有些事耽误了。”
唐页笑笑,“没关系,我等了那么久,不在乎这几分钟。”一语双关,卫昭听出了这话里的另外一个意思。
服务生端了咖啡上来,他又交代给她也换一杯。
“谢谢。”唐页倒是没有拒绝。
没一会儿,服务生端着半杯白开水上来,放在她跟前。
“我不是交代的白咖啡吗?”卫昭质问服务生。
唐页却道了谢,“谢谢,没事了,你去忙吧。”然后对卫昭说:“身体不好,已经很久不喝咖啡了。”
卫昭问:“昨天去医院检查,没什么事吧?”
唐页凝视着他,嘴角带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卫叔叔是想有事呢,还是没事?”
“此话怎讲?”
唐页笑了笑,喝了口白开水,“卫叔叔不是心知肚明吗?”
卫昭不再搭话,慢慢地喝着咖啡,周围的空气里飘散着咖啡的香气,很好闻。
“难道没有想跟我说的吗?”唐页依然看着他,稍微顿了一下,纷嫩的嘴唇又启开,却只说两个字,“舅舅。”
卫昭眼眸一滞,依然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唐页从包里掏出两本被塑封过的日记本,放在桌上,然后又掏出了一个依旧用塑料密封着的香薰盒,“这些舅舅不陌生吧?”
喊一声舅舅,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毕竟他是外公的儿子,可他的那些行径,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儿子。
卫昭说:“我送你的礼物,怎么了?不喜欢?要还给我?”
“对啊,还给你,因为我还想多活几年。”唐页的声音清冷而寡淡。
卫昭有些吃瘪,嘴角轻轻抽了下,既然事情都已经摊开说了,他也没必要再伪装。
撕掉羊皮,狼凶残嘴脸露了出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活不了几年了。”
卫昭的声音里带着胜利者的炫耀,就连脸上都写着两个大字,赢家。
他是赢家,处心积虑地谋划了那么久,还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么?
“你就这么自信?”唐页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不害怕吗?就要死了。”
“怕,没人不害死,你呢?”
“我不怕。”
“对啊,你当然不怕,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唐页笑得眯了眼睛,让服务生有给她续了杯白开水,表情平静地看着卫昭。
“乌鸦尚知反哺,而你,卫昭,却弑父,所以你连禽兽都不如。”
卫昭的脸有些涨红,但还没发怒,“逞一时口舌之快,只会给你招来更大的麻烦。”
“是吗?”
“啊--”
冷笑还没从唐页的嘴角散开,她的胳膊却被卫昭猛然抓住!
紧跟着,卫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注射针管,用力地扎在了她的胳膊上。
事情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唐页只是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针管里透明的液体被迅速地推入了自己的胳膊,她忘了挣扎抵抗,甚至都忘了反应。
直到耳畔有嘈杂的声音响起,她这才猛然回过神。
针管已经从她的胳膊上拔了去,在旁边的地上扔着,被针头扎过的胳膊上,这会儿有鲜红的血慢慢向外涌。
她抬头,聂霆炀正揪着卫昭的头发狠狠地揍,卫昭此时满脸是血。
“聂霆炀……”她叫他,她想,也许卫昭是正确的,他的确是自信的,因为他胜券在握。
她真的活不了几年了。
聂霆炀又是狠狠地一拳砸在卫昭的脸上,然后松开手,卫昭靠在椅子上,一下子又滑坐在地上。
“去医院!”聂霆炀捡起地上的注射针管,抓起桌上的餐巾纸胡乱包裹住,揣进口袋,然后抱起唐页,飞奔着离开咖啡馆。
咖啡馆里一片狼藉,蒋文成慢慢走过来,冷淡地看着地上被打得很惨的男人。
“比我预料中要好一些。”
卫昭缓缓抬眸看他,从满是鲜血的嘴里哼出一声,“你不会比我好到哪儿!”
“也许吧!”蒋文成点了支烟,并没有离开咖啡馆的打算。
因为他知道,他压根也就离不开。
苏俊明带着警察进来,带走了卫昭和蒋文成。
…………
聂霆炀满头大汗地开着车,扭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唐页,“言言,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唐页回他一个温柔的笑,“嗯,我不担心。”
胳膊不疼也不痒,只是被扎破的那个地方还有丝丝的血渗出来,仅此而已。
她不担心,这就跟生病打针一样,就当时疼那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不许胡思乱想!”
她越是这样的平静,聂霆炀的心里越是紧张不安,他此时恨不得开着火箭一下子到聂氏医院!
唐页笑他,“我没胡思乱想,我就想--”
“什么都不许想!”
“……”
“我担心你。”
“我知道。”唐页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臂,“三叔可是神医呢,不管卫昭给我注射的是什么,三叔都能帮我看好,是不是?”
“……是。”三叔是神医,但不是神仙。
车子飞一般的速度在路上横冲直闯,相对于聂霆炀的紧张,唐页此时却十分的平静。
如果真的是逃不过的劫,她认。
“聂霆炀……”叫了他的名字后她觉得不妥,又改了口,“老公……”
“嗯,老公听着呢。”
“都快办婚礼了,怎么还没人给我量身体做婚纱啊?”
“婚纱已经做好了。”
“……”唐页扁着嘴,婚纱不是量身定做吗?都没量。
“你的尺寸我都知道,直接报给设计师了,一共六套,不出意外三天后就能送来让你试穿。”
“我都不知道!”
颜色款式什么的,她不看怎么知道是不是自己喜欢的?这男人也真是的,平日里大男子主义就算了,这订做婚纱也自作主张,真是的!
太让人生气了!
唐页扭头不搭理他,不用想,婚戒肯定也已经订做好了,为什么不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霸道,蛮横,自大!
聂霆炀讨好地伸出手,握着她的手晃了晃,“三天后婚纱送过来,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再重新做,别生气,这次是我不对,没跟你商量。”
本来唐页是真的挺生气,可他这声音语气,她一下子就气不起来了,扭头看他,“聂霆炀,如果我--”
“婚戒我也订好了。”聂霆炀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不想听。
“哦,反正如果我不喜欢我就不戴。”
唐页知道他在担心是什么,她又何尝不担心?
可生与死,从来都由不得个人意愿。
“别告诉爸爸和小辰,不想让他们担心。”
聂霆炀没应她,目视前方,专心地开着车。
到达聂氏医院还有一段路程,唐页靠在车座上竟然睡着了。
聂胜还留在聂氏医院没有离开,所以聂霆炀到了后直接去了聂胜休息的地方,“三叔!”
这一声吓醒了唐页,她睁开眼,“到医院了?”
“嗯。三叔,刚才卫昭给言言注射了不明液体,这个!”聂霆炀将唐页放在沙发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注射器。
聂胜皱眉,戴了手套接过来,“阿金!”
“先生。”
“拿去化验成分,要快!”
“是。”
聂胜检查了唐页的胳膊,暂时还没出现异常,但愿扩散不要太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从注射到现在多久了?”
聂霆炀看了时间,“45分钟左右。”
“这么久了……”聂胜扭头又问唐页,“有没有觉得身体哪儿不舒服?”
唐页仔细的想了下,“没有,就是……想睡……”话还没说完,她就打了个哈欠。
“想睡觉?”聂胜抬手抚了下她的额头,滚烫!
“你发烧了!阿炀,带她去实验室!”
发烧?
唐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热,可她没感觉没力气啊,就是有些瞌睡。
聂霆炀的一张脸血色早已经褪得一干二净,他双手抱着她的头,用自己的额头去碰触她的额头,真的很烫!
他竟然刚才都没察觉她发烧了!
聂氏医院1号楼的顶层跟下面是有铁门隔开的,平日里门都是锁着的,医院里的员工没人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这里其实一开始是聂霆炀自己的实验室,但是后来分出去一部分给了他三叔聂胜。
聂霆炀带着唐页乘坐专属电梯直达顶层,也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可唐页此时已经昏昏沉沉了。
她迷迷糊糊有些意识,“到哪儿了……”
“实验室,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也许是聂霆炀这话太安心,也或许是她实在是太困了,紧跟着便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言言!”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