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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枯草遍地,远是长河落日,近有排排兵勇操练场上,大师父很怅然,站高楼喃喃自语:“阿弥陀佛,世间沧桑,白云苍狗,变化无常。无知的人们啊,你们为什么要打来打去?须知短短十年后——”
“将军!蒙将军——”
“……这天下可不是你嬴姓赵氏的。如今这番□□,不过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将军!”一小兵气喘吁吁站在大师父面前。大师父这才反应过来,叫的是他!被“大师父”、“臭和尚”地叫惯了,这会儿变成了将军,不适应了。
为了破解这尴尬,大师父哈哈一乐,道:“怎么了?可是有匈奴来袭?不必着急,慢慢道来。”
小兵一想,和大将军说的比起来,这事倒算不上急事了,歇够了劲儿,道:“扶苏大皇子来了,报信的时候就到了五里外,这会儿估计到了城门下了。”
大师父点点头,皇长子被贬,远从咸阳而来,估计本就一腔怒气。自己身为守地大将军,竟然还倨傲地不出城迎接,够呛!
慌慌张张下了楼,又换了官服,带着手下众多偏将,赶往城外。城外“趙”氏大旗高高飘扬,皇长子赵扶苏已经到了,停在城外,等着蒙恬将军迎接。大师父松了一口气,没进城就好,要真进了城,这梁子就结下了。
一位左将军悄悄上前,给大师父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意思,您这招可真是高!给那长公子一记下马威。
这些人认为始皇把大儿子送来,是分权的,毕竟上郡有三十万秦兵。大师父知道,始皇确实有这意思,明贬暗升,明着是因为扶苏反对他父皇焚书坑儒,被始皇帝骂妇人之仁,送到偏远兵营改造来了,实际上是始皇想锻炼他,一方面锻炼气质,一方面给他机会在军中树立威信、收买军心。
一手好算盘,慈父心肠。可千算万算没算过命,始皇他没两年东巡路上嗝屁了,什么都没准备好,被李斯、赵高钻了空子,把长公子坑死了。
秦朝哗啦啦,大厦起了塌。
所以此时军中别的将军看扶苏,是排斥的,这就是一镀金的公子哥啊,还得小心伺候着。瞧那细皮嫩肉眉眼如画的样儿,怎么操练?
只有大师父一心怅然,待他好点儿吧,没两年活了。
因此一群将军迎上去,只有大师父的笑是真心的。扶苏公子在宫里长大,看人表情这项技能那都满分了,能看不出这群老爷们粗皮脸上的那点儿戏法?他笑一笑,对大师父道:“蒙恬大将军,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龙精虎猛。有您在此处坐镇,父皇方可高枕无忧。蒙恬将军,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说罢拱手行了一礼。
早听闻扶苏公子待人谦逊,如玉温润,果然不假。大师父一抬手,哪儿能真让他把这礼给行了,忙道:“能为始皇效力,是我等荣幸。扶苏公子,城外风大,将士们一路舟车劳顿,也都辛苦了,大家快快进城吧。”
众人点点头,敲锣打鼓把长公子扶苏一行队伍迎进城去。
当晚,上将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众将士推杯换盏,为长公子接风洗尘,一时场面热闹非凡。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这时又有歌舞献上。先是楚国长裳软舞,继而又有胡女旋舞,十分之香.艳精彩,众人嘻嘻哈哈,拍案叫好。只扶苏公子脸色越来越差,最终忍不住,长箸一拍案面,不喜道:“长城之外,尚有匈奴,长城之内,六国敌对势力暗藏其中,虎视眈眈。本以为在做诸位均是国家栋梁,没想到竟然也是沉沦美女歌舞之人。”
舞女们一个个全都跪了下来,大帐中一时寂静如死,众人的眼睛落在了台上并坐的二位:长公子、大将军。
大师父心中摇摇头,扶苏啊,你能当贤宰相,却当不了明君主。空有一腔谋划,对上是一腔热忱,对下,却不能、或者说不愿因地制宜地讲话,或许与文臣还能和言语色,与武将迟早打起来。这都是一帮大老粗,白天有的在练武场,有的在监督修长城,一个个累得一身臭汗,今天都想着趁着接风宴放松放松,歇一歇,你倒好,还摆什么公子哥的架子?
现在场面,很尴尬。
看来只有老衲勉为其难,出来插科打诨了。
大师父站起身来,一手拉起扶苏。扶苏公子弱不胜衣,轻轻松松就被拽了起来,一脸惊愕看着大师父,这、这是要干嘛?
“诸位继续,老、老将军我与扶苏公子有几句话要讲。”差点“老衲、老衲”说秃噜嘴,大师父一把拉起扶苏,大步往外走去。扶苏公子不知所措,趔趄着跟在后面,他的侍卫随从都没跟来,蒙恬要是趁着天黑掐死他,连个通风报信的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
又一想,父皇说过蒙恬将军为人正派,乃是忠臣良将。应该……不会把本公子怎么样吧?
话分两头,同样是夜黑风高,远在沪上松江的孟家院子里,也是张灯结彩、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今天是孟家招婿的好日子,孟家大姑娘要嫁人了。要说那孟家女,是远近有名的漂亮女子,更有传说,这孟家女是从爬在孟、姜两家的墙头上的大冬瓜里剖出来的,是个老天给的娃娃。
这位貌美的姑娘越长越大,孟家人对她疼爱非常,择婿方面,不仅要男方体态端正、家中殷实,更要找个上门的女婿,给老孟家传宗接代。挑挑拣拣好几年,没找到合心意,孟姜女一留就留成了老姑娘。如今二九年华,还未成亲,远近适龄的男子,不是已经成亲,就是被征了徭役,到千里之外修长城去了。孟家人火烧了眉头。
直到今日白天,孟姜女在后花园与小丫鬟玩耍,天正是热的时候,孟姜女见没有外人,撩了衣袖,与小丫鬟戏水。两人玩得正是开心,“咯咯”笑个不停,从墙角滚出一个人来。仔细一看,是个年轻的男人,满脸羞红,连连道:“冒昧了冒昧了!不小心看到了女公子玉.体。”
孟姜女满脸通红,让人把这偷窥狂绑了扔到了孟爹孟娘面前。
孟爹让人给这小子洗干净了,换了身衣裳一看,嗬,好一个相貌端正的小伙子。又一问,尚未婚配,父母双亡。孟父几乎要拍手叫好了!行,就你小子了,天上掉馅儿饼给你,接着吧。
“小子,我闺女可被你见着了,以后怎么嫁人?你说吧,怎么办?”
范喜良点点头,道:“那我娶了吧。”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从库里扯出了红布,当晚就成了亲。
孟姜女此时一人坐在喜床之上,觉得很恍惚,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她爹什么时候这么心急了?正想着,她娘推门进来了,也没带仆人,孤身一人,看上去好像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孟姜女脸颊发烫,听小姐妹说,成亲之时,家里的娘可都会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难道……她偷眼往她娘手上瞧。
孟母是空着两只手来的。
“闺女,一会儿姑爷回房,你可千万记住了,别脱衣服别脱鞋。”
“不是,娘你是不是说错了?”
“姑娘家家,懂什么?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黍米还多!听话啊,把衣服的结打紧了,姑爷要问,你就说自己身子不舒服,睡着不能见风,千万别脱,知道了吗?”
“好像不是这样的……”
“娘懂还是你懂?让你照做就照做!”孟母呵斥了一声。
孟姜女点点头,“好,听您的。”我难道真是冬瓜里蹦出来的?怪不得孟家就一个闺女。
孟母摸摸她的头,眼泪流下来了,不容易啊,一个小姑娘养到这么大,眼看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了,娘心里真不舍得。听着外面喧嚣声大了,有人闹着新郎往这边来了,孟母擦了擦泪,又叮嘱了两声,念得孟姜女再三保证。
范喜良进来了,身后跟着一帮闹洞房的。四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嫁人了,来闹新房的又都是大小伙儿。大伙儿上蹿下跳好一番折腾,终于对得起了那么多年的暗恋。是夜,范喜良与孟姜女两人对面而坐,男俊女俏,两人眼睛里都是光彩。
要不怎么说有缘分呢,二人几次开口,都撞在了一起,最后孟姜女说:“夫君,你先说吧。”
范喜良怪不好意思的,他还喝了点酒,有些热了,一脱衣服,眼睛也不敢看孟姜女,低头道:“良妻,有件事之前匆忙,没说清楚。”确是匆忙,上午还在逃命,下午就当了新郎官,洗澡、换衣、衣服不合适又剪裁,然后是认亲戚,拜天地,入席,喝酒,忙得跟陀螺似的,刚坐下来,“为夫其实是逃劳役,才偶经府上,你……不会介意吧?”
孟姜女也低下了眼睛,羞道:“父母之命,身为儿女,岂敢不从?当然……我如今也、也是愿意的。”
范喜良大喜,高兴地直搓手,一桩心事落地了,他脸上挂着笑,问:“良妻,你刚想说什么?”
孟姜女把她娘的话重说了一遍。
范喜良脸上的笑僵住了,我是娶了个媳妇还是娶了个菩萨?
再说千里之外的上郡,扶苏公子也紧了紧衣结,问大师父:“将军,您这是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