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蛾贪银烛那知死(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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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逐渐沉寂,浓重的梵香弥漫四周,增添着浓浓的悲伤。

“格格,能不能熬得过去,便要看良贵人的命了。”苏麻嬷嬷哀声叹气。可怜的落霜一直守在良贵人身边,几乎昏厥,双眼赤红,这份忠贞护主之意,让人钦佩。

“哀家对不住姑姑,对不住温庄公主。”太皇太后低泣伤感。

“格格,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又何必伤感,莫要熬坏身子啊。”苏麻嬷嬷劝慰。

“太医们怎么讲?”太皇太后追问道。

“良贵人血亏的厉害,又一心求死,实为凶险。”苏麻嬷嬷痛心回道。

“今日之事,哀家也是疏忽了。”太皇太后自责,“证据确凿,又有太子的口证,皇上如今也是毫无办法。”

烛影摇曳,悠悠翩然,心中沧桑的太皇太后,默默的望着袅袅升起的香气,眉头紧闭。

“格格心中可有打算?”苏麻嬷嬷打破沉寂,试探的问道,

太皇太后权谋一生,大智大勇,走过多少风波内斗,身经百战。

“哀家还是最担心皇上。”太皇太后极为了解自己的皇孙,重情重义,看似云淡风轻近午天,实则却是愁云惨淡万里凝。皇上对良贵人用情极深,恐怕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格格,如若是良贵人就这般去了,那八阿哥?”苏麻嬷嬷担忧的问道,后宫之中的皇子,有亲额娘护着,都难成活,又何况没有额娘,又身负耻辱?

太皇太后沉思后,坚定而语,“良贵人若真的撒手人寰,那八阿哥便交由皇太后抚养。”

“格格为何不将八阿哥养与身边呢?”苏麻嬷嬷不解的问道。

“皇太后与皇贵妃素有隔阂,皇上又仁孝,皇贵妃势必不敢动她,后宫嫔妃也会有所顾忌,皇太后身子康健,还能多活几十载,这样八阿哥才能保一世安宁。”太皇太后颌首微笑,盯着脚上的凤舞九天,缓缓道,“再则,哀家年事已高,过了今日,还不知明日是否能穿上着这双凤靴。”

“格格。”苏麻嬷嬷跪地不起,“格格一生困苦,处处为他人着想,老天眷顾,定能长命百岁。”

“千岁、百岁,都是些解人心宽的吉祥话儿。生老病死,人间百态,哀家早已看开了。”太皇太后感慨万千。“真的不想再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那般情景,才是最为凄凉。”

“格格,那如若良贵人熬过此劫,又当如何?”苏麻嬷嬷心乱的问道。

“那物件儿拿到了吗?”太皇太后严肃的问道,

“拿到了,正如格格的猜测。”苏麻嬷嬷微微点头。

“入关前,后宫嫔妃争斗都是明晃晃、血琳琳的刀刃儿,如今东西六宫的争斗却是暗藏不露的陷阱,陷阱内早已备好淬了毒的利剑,真是更胜前朝啊。”太皇太后捶胸,“皇上即使能指点江山,指挥千军万马,纵然是千古明君,却依旧被枕边人蒙蔽算计,防不胜防。”

“帝王亦有无奈,后宫便是朝廷,即使知晓,又能如何?而再进之人,总觉得自己更聪慧,手段更胜前人,结果是愈演愈烈。”苏麻嬷嬷淡语,“正如此事,皇上知晓真相,又能将太子和皇贵妃如何?也只能委屈良贵人。”

“让哀家好好想一想,此事如何办?”太皇太后闭上浑浊的双眸,忧心忡忡。

“此事已经人尽皆知,即使格格为良贵人正名,保其性命。恐怕良贵人日后的路,也不平坦啊。”苏麻嬷嬷怜惜,“可怜那玲珑剔透的人儿,那吟唱歌谣的嗓音与当年温庄公主极像,奴婢险些在宴席上失态。”

“是呀,正是那歌谣,让哀家羞愧万分,如梦初醒,救下良贵人。”太皇太后回应,“哀家只怕皇上的心路更不平坦,毕竟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骨肉,还好良贵人还不得而知自己的真实身世,否则该如何憎恨皇上和哀家?”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泪珠,迷茫的自语道,“当年哀家要痛心杀她,如今又要决心救她,哀家越老,越没了主意,失去了主心骨儿。”

“格格哪里是没了主意,格格是经历过太多的苦难,看多了悲欢离合,才会不忍心啊。”苏麻嬷嬷是最懂得太皇太后内心的人,几十年的主仆情谊,胜过骨肉血亲。

“方才你讲良贵人一心求死?”太皇太后猛然间问道。

“是呀,太医讲良贵人是自己不愿独活,已经用老山参吊气,恐怕是挺不了几日,落霜那丫头已经哭晕过几次了。”苏麻嬷嬷欲言又止,断断续续道,“是不是请皇上过来瞧瞧。”

“不,千万不能让皇上来,只怕良贵人此时,最不想见的便是皇上。”太皇太后出言阻止,缓缓移动着手中的佛珠,“让月儿去钟翠宫,抱八阿哥过来,记住不能透露良贵人的半点讯息出去。”

“是,奴婢这便去吩咐。”苏麻嬷嬷喜悦的出去传唤,母子连心,良贵人沉睡中如若听到了八阿哥的吱吱语语,必定会激起求生之欲。

不多时,苏麻嬷嬷脸色忧虑的走进佛堂。

轻声唤道,“格格。”

太皇太后疑惑的问道,“可是有事?”

苏麻嬷嬷细语禀告,“格格,那个与良贵人走得极近的林太医一直与落霜守在床榻前,寸步不离,不肯离去。”

太皇太后挑眉低沉道,“竟有此事?”

苏麻嬷嬷点头回应,“的确如此,方才奴婢无意中听到林太医的关切之情,对良贵人的情谊是不言而喻啊。”

“哎!”太皇太后独自叹息,“又是虐缘。”

“格格,前几日从皇考宁悫太妃那里传来消息,裕亲王虽然办差在外,但时常有口信传入宫内,劳烦宁悫太妃关照良贵人。”苏麻嬷嬷倒着热腾腾的白玉奶茶。

“裕亲王知晓良贵人的身世,依然执迷不悟,这是温庄公主在责怪哀家,责怪太宗。”太皇太后缓语,“温庄公主痛恨大清啊。”

“良贵人若活,日后寻个时机,找一适宜的女子,与林太医婚配。”太皇太后沉语,“让良贵人为其亲自赐婚,断其杂念。裕亲王秉性温和,多情君子但恪守陈规,定不会做出有损国体之事,便由他去吧。”

“格格的办法甚好。”苏麻嬷嬷默默的应道。

“哀家能做的,都已经尽力,剩下的便是天意,佛主保佑吧。”太皇太后缓缓站立,迎着摩挲的烛影,“带上那物件儿,摆驾长春gong,随哀家去探望皇上。”

“长春gong?”苏麻嬷嬷迟疑,皇上今日独自宿在乾清宫,后宫皆知,怎么会?

“哀家肯定,皇上此刻定是在长春gong内触景生情,懊悔愤怒,独自伤感。”太皇太后笃定的讲道,

苏麻嬷嬷恍然大悟,眸光也转为暗淡之色,天意果然弄人,总是将有情之人,无情的拆分,用错过、误解、仇恨所有交织在一起的情感,去浇灌那朵永远也不会盛开的情花,可悲的是所有人都知晓坚持执着是徒劳无果,只有苦恋中的两人,却依然各自煎熬,等待花开重楼的那一日。

只可惜双鬓染霜、人鬼殊途时却早已物是人非,最后徒留伤感和遗憾,满心伤疤。

夜幕下群群神鸟飞过,浅碧暗影,明黄的步辇一路急行,宛如焦急的心思,隐藏在墨色朱红的宫墙里。

当太皇太后推开长春gong的屋门时,刚好望见,玄烨那纤长的身影独自在月光下伫立,清冷、孤寂、绝望的气息笼罩四周,令人疼惜不已。

“皇上。”太皇太后轻声唤道。

玄烨轻轻转身,悲伤的脸上,闪着丝丝泪痕,略微惊讶的嘶哑回应,“皇祖母。”

太皇太后拄着沉香龙杖,缓缓进入,“既然皇上决心已下,又何必在这里独自伤感?”

玄烨声声叹息,苦闷无比,“皇祖母,她如何了?”

宫宴之上,眼见昏死的岚儿被宫人抬走后,自己的心也随之而去了,脑海中都是岚儿的一笑一颦,挥之不去,想去派人去慈宁宫打听消息,心中的愤怒又陡然升起,在极度矛盾中,无魂的自己在宫中游荡,抬眼时,去无意中来到长春gong内,内心指引,苦不堪言。

“她死了。”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

“死了。”玄烨踉跄的身子,勉强扶住龙案。

“皇上。”苏麻嬷嬷急忙扶住激动的皇上。

“怎么可能,朕还没有封她为妃,她怎能先随朕去了?”玄烨失态的大喊,窝在胸口所有的悲伤倾情而出。“朕要去见她,朕要去问问她为何骗朕,为何骗朕。”

玄烨挣脱苏麻嬷嬷的阻挡,脱身而去。

“皇上。”太皇太后喊道,“皇上对良贵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玄烨跪倒在太皇太后面前,“皇祖母,她是孙儿的孽啊,是孙儿一生也无法逃脱的孽啊。”

太皇太后闭上污浊的双眸,“都是孽缘啊,苏麻,给皇上看看,他做的好事。”

苏麻嬷嬷恭敬的呈上黄釉瓷盘,神色不明。

玄烨望见那盘中之物,龙颜失色,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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