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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铮已经换下了医院的白大褂,此时仅穿着一件浅色的衬衣,站在逆光的位置,阳光将他的身影勾勒的修长笔直。
微微勾着一双桃花眼,唇边是和煦的浅笑,仿佛和这身后的阳光融合在了一起。
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洽。
蔚宛愣愣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后,她主动去握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手。
“好啊,爷爷今天还叫我回去吃饭呢。钤”
蔚宛勾了勾唇角,掩饰下心中那些不愉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沉。
“走吧。”容铮眉眼带笑,声音温煦。
陆珩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发了愁。
这该如何是好?
陆珩一边着急地看着医生的办公室门,始终不见顾先生的身影。
没办法之下,陆珩硬着头皮喊住蔚宛:“顾太太,您不和顾先生一起走?”
蔚宛的脚步只是微微一顿,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回答他的只有走廊里回荡的脚步声。
急切,仿佛急于逃离这个地方。
等顾靳城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他却没有发现蔚宛的身影,在走廊上只留下了焦躁不安的陆珩。
他的眸色稍稍沉了些许,不着痕迹地在周围打量了一瞬,并没有想象中的人。
陆珩犹豫地皱起眉头,只能照实说:“顾太太……刚刚和她朋友一起走了。”
其实陆珩也不清楚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用朋友这两个字来形容应该是最为贴切的,毕竟这两个字能掩饰很多尴尬的关系。
顾靳城又是沉默了一阵,清浅的眉眼不曾露出半点不正常的神色,仅仅只是挑了挑眉:“朋友?”
他刚刚才想起之前问蔚宛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说的是在医院约了朋友……
不过在那时候顾靳城没有细想她这话的真实可信度到底是多少,以为只是她随便找的借口。
朋友?她有什么朋友是在这里的?
“顾先生,顾太太的朋友应该是这里的医生,看上去他们关系还不错。”
陆珩以为顾靳城不明所以,斟酌了一下,还是如实解释。
闻言,顾靳城微蹙起眉,了然地点了点头,浅淡道:“我知道了。”
在这间医院工作的,关系还不错,那就只有容铮了。
顾靳城回头看了眼病房紧闭着的门,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停留在那个号码上停了一会儿。
抿着唇,最终还是收起了手机,神色平静地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之色。
顾靳城想着,这次有些人估计该记恨上他了。
安顿好了俞素染后,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仍然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回那间公寓,尤其是她这时好时坏的情况,需要慎之又慎。
窗外的夜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顾靳城负手正在窗前,眸色深邃得似是深不见底的海,无法让人看得真切。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靳城哥?”
熟悉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打断。
顾靳城敛起眸中的情绪自然地转过身,俞素染披散着头发倚靠着床坐起身,看着他的眼睛里还有着些刚刚睡醒的惺忪,又有些迷蒙的看了看周围,似乎还不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素素。”他慢慢向她走来,一贯清淡漠然的眼神中多了几许柔色。
这段时间顾靳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底要将她如何安置。
置之不顾?他是做不到的。
可不管从法律意义上还是道德层面,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和她继续有什么牵扯,从她回国到现在,他一直只是在尽自己的可能来照顾她,并不曾多想什么。
而到了今天,他不得不慎重的考虑清楚。
等到了真正要开口的时候,顾靳城却根本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好。在和她的主治医师再次交谈过之后,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出来必须谨慎。
在顾靳城想着要怎么开口之时,俞素染却是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掌,咬着唇小声问:“靳城哥,你已经……结婚了吗?”
俞素染的眼睛有些红,甚至带上了些雾气,耳边回响着的是那一声声‘顾太太’,他结婚了……
显然顾靳城的眉间微微蹙起,他的沉默,落在俞素染眼里,本来就不红润的脸又多了几分苍白之色。
“我真的没想到你已经结婚了,对不起,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俞素染的声音越说越低,声音里面俨然已经带着些哽咽。
顾靳城在这一时间也没想着要解释什么,他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抚:“别想这么多,会没事的。”
曾经也是谁都以为他们两个人会走到最后,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俞素染的手指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曾经的一幕一幕,那朝夕相处的半年,不甘和悔恨渐渐在她心里再次生起。
谁都说顾家的门槛很高,俞素染是见识过的。
她只记得那个下午,对着那位姿态优雅而尊贵的夫人哽咽着说:“没有人可以选择生养自己的父母,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们家的名门大户……”
而对方只是无动于衷,只是很浅淡地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为了你的爱情,就要让他抛弃亲情,甚至断送大好前程,所谓的爱情就是这样自私?”
俞素染紧闭着眼睛,不愿再去想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在她后背轻抚着的大手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温暖,俞素染的脸色却是在慢慢地苍白起来。
她咬了咬唇,良久之后才问:“靳城哥,我到底怎么了?有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好像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受控制,我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说着,俞素染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却在下一秒被他伸手制止了。
曾经浓烈的感情不可能完全消失,即使到现在,顾靳城依旧还是不自觉的柔声安慰她:“别怕,我会请最好的医生,配合医生的治疗就会好起来的。”
俞素染痛苦地摇了摇头,在对上他深邃而柔和的眼神后,她的声音哽咽的近乎崩溃:“靳城哥……我怕,我怕自己以后会变成一个疯子。”
她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膝盖里失声低泣。
过往的一幕一幕像是流水般侵袭而来,曾经于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抗拒着不愿接受现实。
顾靳城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脸色更是暗沉了几分。
他沉着声坚定地说:“不会,不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俞素染压根不再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在哭,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沉默地在她身边坐下。
直到她哭累了,在睁开通红的眼睛,哽咽的嗓音已然沙哑不堪:“靳城哥,在半年前我见过你母亲……她说我的爱情太自私,是建立在破坏你的亲情和前程之上,我……我不是这样的。”
闻言,男人清冷寡淡的眉眼一点点地紧锁,凝视着她通红的眼眸,仿佛回到了曾经在那间公寓里的朝夕相处。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找过她,而且那天下午,母亲甚至将那些资料全都甩在他面前。
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而当时的他本就是下定了决心的,又怎么会去介意这些事情?
而从那天过后,他和俞素染之间就出了些问题,越来越僵硬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冷淡的言语……
良久之后,顾靳城才忍着心中翻腾的情绪,“为什么不选择相信我?”
以为他会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就算是脱离了顾家的光环,他照样可以重新起步。可能就是他和家里对抗的时间太长,以至于他母亲那时候才会沉不住气吧。
“靳城哥,我没有她说的那么自私。我相信你,可是……我太爱你了……”
俞素染摇着头,通红的眼眸中早就已经承载不了眼泪的重量,顺着苍白的脸颊不停地滑落。
这一个‘爱’字,仿佛是经过了岁月的造化弄人,沉重而又苍白。
顾靳城低低地轻叹,沉静的黑眸中有些情绪蕴藏翻涌着。
他很少将喜怒表现于面上,就算是在这一刻,也依然平静地可怕。
俞素染一边哭着一边讷讷道:“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不该说这样的话,可这世界上我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病情,似乎就是在她母亲去世后越来越严重,而在那半年里,她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他一概不知。
除了怜惜,更多的是无奈。
顾靳城沉默了很久,紧握成拳的手张了合,合了又张,良久之后,他才平静地说:“别怕,有我在。”
……
“顾先生?”
在车里坐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陆珩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顾靳城。
从医院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车上这样坐着,也不说去什么地方,也不下达任何的指示。
窗外的天色已然是一片黑沉,他的眸色与这黑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平静的冷淡,又让人无法看透。
以前好像也有人曾用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已经没有了亲人……
从那之后他就把她当成家人来对待,他曾以为这层关系永远不会变,可现实往往就是会让人这样措手不及。
就像他从未曾想过自己会娶蔚宛,也未曾想过素素会以这样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走吧。”顾靳城皱眉看着未曾打通过一次的号码,眼眸冷淡深沉。
她应该是去了老宅,在这之前顾靳城给家里打过电话,她并不在。
……
容铮微勾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面上是一片闲适。他常来顾家老宅,这下当然是理所应当地被老爷子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了。
不过刚来的时候,顾老爷子倒是很惊讶为什么是他们两个人来。
“都响了这么多次了,真的不打算接?”
蔚宛看着自己的手机,只是一串号码,她并没有备注名字,只是因为当时她还不曾想好到底要给他备注什么称呼好。
直接名字?还是二哥?还是……
到后来她索性任何备注都没有,反正这串数字,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
蔚宛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为什么要接?反正他早晚会知道我在哪里,哪里还用得着他多费心思?”
可等她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说的这话似乎有点过了。
果不其然,蔚宛一抬眸,容铮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她心里一着急,张了张嘴还是想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和顾靳城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还要她怎样说怎样违心的话?
容铮稍稍挑了挑眉,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才问:“从我那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吵架了?”
闻言,蔚宛倒是笑了起来,“吵架?阿铮,你觉得他这个人性格怎么样?”
容铮想了想,其实他和顾二哥接触的也并不多,反而是个顾三少熟悉一些。
他只知道,在大院里几乎横行的顾三少,唯独对他二哥有点忌惮,连带着一群发小都知道顾二哥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我对他不熟,不顾都说他比较不近人情。”
蔚宛听之一笑,他哪里是不近人情,不过是因为能让他近人情的,并不是她而已。
“不说他了,我去看看厨房晚饭好了没有,还浪费了你这么长时间。”蔚宛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顾靳城。
有些事情只能是越想越烦。
在蔚宛起身的时候,容铮的眸子不小心的瞥到了她右手腕上的一道又长又红的尖锐划痕,之前她不曾把袖子挽起,所以他才一直不曾看到。
容铮轻柔地拉过她的手,带着三分调侃的语调:“你这下午,莫不是和人打了一架?这看上去倒是挺像女人的指甲给划的。”
蔚宛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红痕迹,又不免会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她抽回手,随意地说:“没有,我自己闲着无聊掐的。”
“哦,自己能掐成这样?”容铮微微眯着桃花眼,好整以暇地问她。
她抿了抿唇,也不再言语。
容铮从沙发上站起身,又顺势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浅声说:“坐着等一下,我去找个酒精棉给你这手消消毒,万一真的是碰上疯子了怎么办?”
蔚宛莞尔,就算是真的是疯子,那也是被别人放在心尖上的。
容铮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就重新再她身边坐下,外科医生的手指修长而又节骨分明,此时正一点点细心的处理着她手腕上的那红痕。
冰凉的酒精棉在她手腕处的皮肤上停留着,让这本来没觉得有什么感觉的伤口开始有些刺痛感。
“疼吗?”容铮故意停下了动作,用力按着那破了皮的地方。
明明从她的神色上就能看出来,他还非得就这样问上一句。
“不疼。”蔚宛轻飘飘地抛下这两个字。
此时此刻她脑海里想着的依旧是那个素素,以及后来所发生的一幕一幕,看上去她的精神状况是有问题的,难怪顾靳城经常会在夜里出去。
若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顾靳城怎么可能会放心她一个人在那间公寓里待着呢?
“我看下次应该那个碎玻璃往你手上扎,这就掐两下算什么,你说是不是?”容铮见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故意调笑。
蔚宛因他这一句话而拉回了思绪,她忍不住笑着说:“容医生,你以为就只有你们外科医生的手重要吗?我以后没准是靠画笔生活的,还做不到对自己的手这么狠。”
“这倒是没看出来,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艺术家的气息。”
“……那我一开始还没觉得你是个学医的呢,倒是医院那群小护士被你迷瞎了眼。”
容铮收起医药箱,唇畔带着和煦温雅的弧度,他忍俊不禁问:“那时候你的注意力还能放在我身上?”
容铮可是记得当时的情况的,而只要有顾靳城在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就不曾有过别人的身影。
眼神永远是偏不了人的。
蔚宛就知道他这人会记仇,很是无奈地说:“当时我感冒正严重着呢,哪还有心思去看别人?”
“这样?”
“嗯。”蔚宛回答的心虚,又似乎是底气不足。
顾靳城回到老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他们这样有说有笑的场面,清隽的眉眼之间并无什么异样之色。
这次还是容铮先看到了他,笑着打了声招呼:“二哥。”
顾靳城浅淡的应了一声之后,视线转向了坐在沙发另一侧的蔚宛,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又似乎是松了口气。
这算是第一次,她不接他的电话。
也许是以前的蔚宛太安分乖巧,从来不会让人担心什么。
在看到他慢慢朝着自己走来的这一刻,蔚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渐渐地,一点点消散。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顾靳城走到她身边,语气不由得缓了几分。
“我看你有事,就没打扰。”蔚宛说的理所应当。
当时看他那个样子,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分心吗?
随后蔚宛从他身边离开,转向了厨房的方向。
客厅内此时只留下容铮和顾靳城二人。
“二哥,你怎么连媳妇儿都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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