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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楠回府的时候,李昊正坐在他的小书房里喝酒,身边一个下人也没留,就这么散着衣襟,歪倚在靠窗的太师椅上,就着身侧小几上的两碟小菜,自饮自酌,极是惬意的模样。
林楠在外通报了一声,掀帘子进门,李昊抬头,眯着眼看过来,见他正要见礼,不耐烦道:“行了行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省了吧,过来陪本王喝酒。”
既李昊发话,林楠自不会坚持,过来隔着茶几在李昊下首坐下。李昊替他倒了杯酒,并不招呼,兀自将自己的那一杯喝了。
喝完抬眼见林楠面前的酒杯还是满的,酒的主人却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顿时嗤笑一声,道:“怎么,你也觉得我喝醉了?”
林楠见他看起来虽神色自若,但是动作幅度偏大,说话语气高一声低一声,皱眉道:“殿下的确是醉了,我去寻人送殿下回府。”看李昊这般情景也不像是有正事的,早送走早清净。
李昊对他的逐客令充耳不闻,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酒,冷笑道:“堂堂才子,不是应该视功名利禄如无物吗?怎么?也和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一般,将本王当了洪水猛兽?放心,我们家老头子对你比对自己亲儿子还上心,怎会因为你和本王喝了几杯酒,就舍得将你打发到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林楠今天已然是第二次听到功名利禄这四个字,淡淡道:“有才无才,和人品无关。若果真视功名利禄于无物,我还拜什么先生,考什么举人?”
李昊拍案,叫了一声好,骂道:“那些个酸腐书生,整日削尖了脑袋想要谋个一官半职,却偏偏做出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样儿来,想想便让人恶心……来,便冲着这句话,喝一杯!”
在林楠面前放着的酒杯上碰了一记,自己一口干了。
见林楠依旧不举杯,对自己的话全无反应,嗤笑道:“你放心,你干了这杯酒,本王立刻就走,本王不连累你,成了吧?”
原不过是挤兑的话,谁知林楠闻言,二话不说,一口喝完。
李昊瞪着眼睛看他,好一阵,才“噗”的一声笑出声,接连几声之后,拍案大笑起来:“林郎啊林郎,本王是招你还是惹你了?一进门就摆个死人脸给本王看,要赶爷走才肯喝一杯酒——别跟我说是怕被我连累的话,我是有些醉了,可还不傻!”
林楠淡淡道:“我好容易从江南寻来孝敬我家先生的好酒被殿下糟蹋了,这个算不算?”
李昊眨眨眼,端起酒杯嗅了嗅,道:“好酒?怎么本王喝着也就一般啊?”
林楠面不改色道:“所以是糟蹋。”
李昊大笑:“有理!有理!既是好酒,我多喝几杯!”
林楠皱眉道:“殿下若是喜欢,我令人将剩下半坛给殿下您搬到车上去。”
李昊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林楠道:“你就那么烦我?”
林楠道:“方才……”
李昊打断道:“方才本王喝醉了,说了什么本王记不得了。”
林楠无语,无奈叹道:“殿下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李昊见他终于服软,满意举杯,一口干了,道:“来践行。”
践行?
不该是洗尘吗?
只听李昊继续道:“本王远行在即,总该有个把亲人知己送送吧?本王想着,你八成是不肯来的,所以,没关系,你不愿去,本王自己来……来给我自个儿践行!”
给他自个儿践行……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林楠摇头失笑。
远行在即,那就是说,李熙果然有意让李昊去苗疆了?个把亲人知己什么的——他怎的不知道自己和这位爷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李昊有些手脚不稳的斟酒,举杯:“来,祝本王一路顺风!”
林楠无语,跟着举杯:“殿下一路顺风。”
李昊斜着眼睛看他,道:“你竟也不劝我一句半句?”他这些日子也不知听了多少苦口婆心的劝慰,唯有面前这人,也忒无情了些。
林楠给自己满上,仰头一饮而尽,淡淡道:“有人在路上摔了一跤,伤了腿,对身旁的人说:‘你怎的也不安慰我一句?’于是那人安慰他:‘没事,你看我没有腿不是一样活的好好地?’”
李昊瞪着他:“你想说什么,本王不喜欢打哑谜。”
林楠道:“比起殿下,我等便是没有腿的人,比起我,这世上大多数人,也是没有腿的人……无病呻1吟这种事,没什么意思。我不羡慕山野的孩子随性自在,因为我能吃饱穿暖,我不羡慕邻居家的孩子不必日日苦读,因为我有机会读书。”
李昊嗤嗤冷笑,道:“敢情本王今儿倒是来找骂来了!这世上,无论身份如何,悲喜总是相通的,我倒不知道,被自己的父亲嫌弃,竟也成了无病呻1吟了?”
林楠道:“有没有被陛下嫌弃,殿下比我更清楚。”
李昊是皇子,又无大错,李熙怎会当真将他“流放”?若李熙果真对李昊厌弃,直接闲养起来,不闻不问便可,何必这么一来一回的磨他的性子?
顿了顿道:“殿下求仁得仁,除了祝殿下一路顺风,学生实无话可说。”
将自己的酒杯斟满,举杯相敬:“殿下一路顺风。”
再次喝完,将酒杯倒扣在几上。
李昊冷冷看着他,过了好一阵,却忽然摇头失笑,道:“林郎果然不愧是我大昌的第一才子,看的倒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错,他没有嫌弃我,是爷我不想陪他玩了!”
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嗤笑道:“这天下,就是他手里最大的一块肥肉,从我生下来开始,就不断有人在我耳边对我说,那是留给大皇兄的,你不要痴心妄想——好,不是我的,我不要成了吧?谁让我生的晚?谁让我母后不是他的嫡妻?”
林楠见他声音渐高,竟连这样的话都出来了,自知劝他不住,到门口吩咐林成避到院外——有些话,他李昊说的,别人却听不得。
那边李昊依旧挥舞着手臂,狂态毕露:“现在大皇兄没了,轮也该轮到我了吧?结果他不论嫡庶,论才干了!好,论才干就论才干,我也自信并不比任何差……可谁曾想,谁曾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蔡航犯了事儿,凭什么算到我头上?我从来没听过,这世上有奴才犯了错,倒要迁怒自己儿子的道理!说来说去,还不是嫌我声势太盛!可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保我,还不是因为他当初毫不犹豫断了其他儿子的指望,将一切都交给嫡子?”一心保嫡的人中,不乏看重祖宗家法的人,可是更多的,还不是因为李熙重嫡,所以才将筹码押在他唯一的嫡子身上的吗?
“我们这些儿子,就是被他用那块肉逗弄的野狗!”李昊换了表情语气,轻佻的勾着手指头:“来,摇个尾巴,翻个跟斗,谁让我高兴了,我就把肉给他——可是谁要是敢自己就伸了爪子去捞,那对不住了,爪子剁了,一脚踢开,等他心情好了,再勾勾手指头叫回来重新玩!哈,哈哈,皇子,这就是皇子!这就是他妈1的皇子!”
“爷我还不侍候了!爷我不侍候了行了吧?!”
李昊大嚷几声,将憋了许久的气发泄出来,自觉心头大快,望向林楠,却见他正静静坐在窗边,双手捧着玉盏,低头喝茶,脸上宁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没有感同身受,没有诚惶诚恐,仿佛他听到的只是街边卖伞的老汉在抱怨怎么还不下雨一般。
林楠见李昊似乎终于发泄完了,才抬头,淡淡道:“我委实不知道殿下的不满从何而来?既然陛下手里有殿下想要的东西,那么他自然有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利,至于参不参加,是你自己的自由。正如朝廷从来没有规定过必须读四书五经,读不读,也是天下读书人的自由。”
朝廷从来不说要读四书五经,它只是考四书五经。
不管那是多么无趣无用的东西,你想要做官,你就要去读去考,就像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大多数中国人,一辈子见不到一个外国人,一辈子不会用外语和人说一句话,却要将abcd从幼儿园一直读到大学。
想要得到就要有付出,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这个道理,全天下的人,上到皇帝李熙,下到光屁股的三岁孩子都是懂的,只除了少少的那几个被人宠的觉得这世界是围着他转,觉得但凡是他要的东西,旁人就该跪着捧到他面前的人,才会觉得不平衡。
他不喜欢皇后,不仅是因为私人恩怨,更因为她骨子里的这种理所当然。
或许站在李昊的立场,他自觉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林楠却丝毫同情不起来。要知道李昊口中的所谓肥肉,是整个天下,不是他爹名下的几亩地几间房,高兴给谁就给谁。什么样的人当皇帝,关系着大昌的千万百姓过什么样的日子,而他,恰好便是这大千百姓中的一人。
从性格上来说,林楠并不喜欢李熙,但是却从未觉得李熙当初的精心培养太子,现在的慎重挑选继承人有什么不对。
李熙只是让未成年的皇子一处读书,成年的皇子出门办差,来看他们的性情,在他口中却成了逗猫遛狗,李熙只是贬了支持他的几个大臣罢了,他便是这幅豁出去了的模样儿——就这样李熙还肯给他机会,已经对他相当不错了。
只不过,也不知咱们的万岁爷看到被他放养的这群儿子一个个成了这般模样,有没有后悔当初只关注太子一人?
林楠低头品茶,一面胡思乱想,等着李昊翻脸,亦或者拂袖而去。
他方才的话已经非常出格了,事实上,自林楠进门之后,几乎就没有说过什么好听的。不是因为李昊失势,不是看准了李昊不会将今儿的事说出去,而是因为双方的立场已定。
林家和皇后、和蔡家已然势同水火,所以这天下,谁都可以坐得,唯独李昊坐不得……若李昊登基,皇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后,那林家不说死无葬身之地,也会一世不得清净。
既然已经确定了立场,那一开始就不要有什么交情,反目成仇之类的狗血戏码他半点兴趣也没有。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林楠抬头,却见李昊正伸着脖子,眯着眼,盯着他看,不见半点气急败坏的模样,倒让林楠怀疑他方才那一通发泄是真是假。
见林楠终于抬头,李昊呵呵笑起来,点头,幅度极大:“对,没错!就是这副模样,就是这副事不关已冷漠样儿……连你被母后罚跪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又、又忍不住想摸摸看,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
说着果真伸过手来,去摸林楠的脸颊,林楠侧身避过,起身道:“殿下醉了,我去找人来送殿下回府。”
“等一下。”李昊挥手:“我有东西要给你,完了我自己走,本王……不用你撵!”从身侧取了两尺来长的一个狭长的木匣,递过来。
林楠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卷画轴,站起身抖开画轴,顿时一愣。
不是什么名家巨作,只是很普通的一幅画,一轮明月,一角飞檐,还有一个饮酒的少年,但是意境很美,人也很美。
少年一身白衣如同流泻的月光,披散的黑发宛如泼洒的夜色,微仰着头,一道银线从高举的酒壶落入素淡的唇,原是月下独饮的清冷少年,却因衣袖滑落露出的半截玉白手臂,和滴落在上的颈间一滴美酒,而带上了某种不同的意味。
让林楠发愣的却是画上提的诗句熟悉异常:“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那是李白的《月下独酌》,林楠那个时代的人,个个在十多岁的时候都会背了,若不是这画上的场有些眼熟,他差点要对出“天王盖地虎”的暗号来。
林楠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放在几上,道:“想不到那日竟有雅人在侧,早知道便该邀去共饮几杯,也不致‘独酌无相亲’了。”
李昊摇头,伸长了腿靠在太师椅上,双眼有些迷离,却又嗤笑一声:“我知道你不过是说说罢了,可笑我竟真有夙愿得偿之感。”
那日,他便坐在阴影中的马车上,看着少年举杯邀明月,听着少年叹“独酌无相亲”。
一边,是他藏在心底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因他爹让蔡航少捞了几两银子而被无端迁怒,虽堪堪救回来一双腿,却不知何时会发作,突然就瘫了、残了;一边,是他的生身母亲,因被他父皇责罚,觉得大失颜面,整日在他耳边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着那对父子,让他将他们挫骨扬灰……
少年唱着“我歌月徘徊”,却不知楼下有人也同明月一起徘徊,只是直到最后,也没有上楼与他一会。
“蔡航出事以后,母后每天都在我耳边不停的说,说蔡航如何无辜可怜,说林家的人如何阴险恶毒,说于长笺如何欺人太甚,说贺明德如何落井下石,说二哥三哥如何忘恩负义……可我就是恨不起来,怎么办?”
林楠隐隐猜到,或许这才是他要远离京城的真正原因,默然无语。
李昊笑容嘲讽,在他母后眼里,蔡航出事,是李资、李旭的错,是于长笺的错,是贺明德的错,是林如海的错,是林楠的错,甚至是他的错……只有她自己没错,只有她弟弟最无辜。
他蔡航无辜?那些死在官船上的官差船夫算不算无辜?那些被大水淹死的万千百姓算不算无辜?
银子是他花的,若说他完全不知道银子的事儿,那太假,但他当真不知道,那是河道的银子。他尚未成年,没有办差,没有建府,那些银子都是过了皇后的手送到他手里的,只说是下面孝敬的——老二、老四手里也像是有花不完的银子似得,他怎的知道,就他花的银子,竟然是河道银子!
蔡航事发,他觉得狼狈不堪,不仅是因为李熙贬了支持他的人,更因为他知道了自己往日大手大脚花出去的,竟然是河道的银子!想起年年死在大水中的万千冤魂,他夜不安寝,可这个时候,她母亲还在他耳边一遍遍说,蔡航有今日,都是为了他,若他不救蔡航,若他不替蔡家报仇,就是忘恩负义,就是丧尽天良;可这个时候,他父亲还在掐指算着,到底是废后还是抑子,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他真的是烦透了,受够了!
看看被林楠随意丢在几上,又滑落了半截的画卷,自嘲一笑,道:“下月初我便要出发,这副画儿,若就那么烧了,仿佛从来没有过,我不舍;千里迢迢带着一副画儿走,我又不甘。想来想去,还是送来给你,要烧要扔要挂要藏,由得你。”
按着扶手站起来,道:“行了,东西送到了,本王走了,不在这里讨你嫌。”
摇摇晃晃的向外走,没几步便绊在桌脚上,一个踉跄,林楠上前搀住,高声叫了声林全,李昊也不知是恶意使坏,还是真醉了,挂在他肩膀上死沉死沉的,连将他运回椅子都做不到,幸好外面林全已然听到了动静,过来的脚步声又急又快。
帘子猛地被掀开。
“还不过来帮忙扶……”林楠话说到一半便愣住——他面前站着的,哪里是什么林全?却是他想了一路也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的那个人。
李资的动作有些猛,被甩在身后的帘子晃的很厉害,他却一无所觉,目光在林楠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后,望向李昊道:“六弟怎的在这里?皇后娘娘正四处找你……”
李资一进门,李昊便仿佛瞬间醒了酒,自个儿站稳了身子,却依旧揽着林楠不放手,嗤笑一声,打断道:“我怎的在这里,三哥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怎么,你来的,我就来不得?难道就许阿楠同你一人交好不成?”
说话间,将使着暗劲想从他手里挣出来的人向后拖了半步,整个揽进怀里。
林楠脸色一冷,既知道李昊是刻意为之,哪还客气,曲肘狠狠撞在他肋下,李昊闷哼声还未出口,双臂已经被掰开,李资将人拽到自己身侧,冷冷道:“六弟醉了。”
李昊揉着肋下艰难站直,看了林楠和李资一眼,嘲讽笑道:“我说三哥的亲事,怎的母后挑一个黄一个,连赐的暖房的丫头都不怎的动,原来竟是别有所好啊……不过,劝三哥莫要高兴的太早,你有你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也有我的‘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转向林楠道:“我的话,阿楠好生想想。”
见他说的煞有介事的模样,林楠为之气结,却连解释也不知从何开口,索性懒得理会。
李昊斜着眼看了李资一眼,又望向林楠:“苗疆虽远,可比京城却要大的多,陪他困守京城,怎及的上同我纵情逍遥?”
说完也不看李资的表情,径直越过他,掀帘子出门。
林楠见李资的面沉如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淡淡道:“我去送送六殿下。”
亦要从李资身边越过,刚跨出一步,手腕便是一紧,林楠挣了挣未能挣脱出来,看了眼门外,终于没开口呵斥,但握着他的手在紧了一紧后,却又慢慢松开,李资温和而低沉的声音响在耳侧:“我听到消息才从园子赶来,所以来晚了些……老六没胡闹吧?”
林楠摇头。
的确是胡闹了几下,却是在李资到了之后。
李资顿了顿,继续道:“老六性情虽孤傲了,但还算好说话……你不必太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不会让他在外胡言乱语。”
林楠道了声多谢。
感受到林楠的疏离,李资苦笑一声,替他理了理鬓发,道:“老六喝醉了,我送他回去,你好生休息。”
转头看了眼几上半开的画轴,却终于没开口问什么,转身离去。
他一走,林全立刻掀了帘子进来,道:“大爷,您没事儿吧?”
林楠不吭气,林全继续道:“方才小的一直拦着三殿下来着,可是后来您叫了小的一声,小的一分神,三殿下就自个儿闯进来了……都是小的的错,要是死死拦着三殿下就好了……”
林楠气的没言语。
林全见他沉着脸,不敢再多说,小心翼翼指指几上的画,道:“这画,小的拿去烧了?”
林楠淡淡瞟了他一眼,将画胡乱卷了,投壶一样向案边的字画缸丢去,可惜却失了准头,滚到了桌案底下,林全快步跑过去,从案下摸了出来,用袖子抹了抹灰,放进缸里,道:“大爷,时候不早了,外面已经摆了晚饭,您先去用一点吧。”
林楠嗯了一声,没有额外吩咐些什么,主子的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必他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