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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到黄河了!”软卧车厢里面的参谋兴高采烈的通知着大家。
不管以前有没有见过黄河,军人要么等在车厢里面的窗户旁边,要么站在走廊那边的车厢窗口处。地理课上反复讲,这是中国的母亲河,中华文明的发源地。没见过黄河的要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见过黄河的则要再看一次,身在南京长江边上,想见一次黄河不是容易事。
从南京到北京的铁路沿途两边能看到不少村落,按照中国的宣传习惯,村子的房屋墙上都了不少标语。“植树造林,保持水土”“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因地制宜,保护环境”此类标语是不分南北,一路上随处可见。与长江边差不多,接近黄河,首先映入乘客们眼帘的是河边绿化带。
长江那边要求绿化带最少一公里,因为长江流域人口密集,政府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和居民之间闹出不少矛盾冲突。黄河这边就不同,沿着河道弄出了几公里的绿化带。那真的是郁郁葱葱一大片,看上去甚至像森林。火车从这里经过,明显感觉到窗外吹进来的空气温度都低了一些。
河堤是用红褐色的石块砌成,搭配上黄河两岸大片绿油油的树林,让河道中流淌的那条浑黄大河显的非常醒目。长江这些年也浑浊了不少,可与黄河一比就显得那种浊度根本不算啥了。那种厚重的浑黄河水根本谈不上任何透明度,铁路桥下流淌的仿佛不是河水,而是浓稠的泥汤。
看着这条著名的河流,一位参谋慨然吟道:“啊!黄河……”
其他人屏息凝神,等着看似诗兴大发的这位参谋来一段。然后就听到参谋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这么黄!”
噗哧!哈哈!呵呵!吼吼!
各种笑声几乎是一起冒了出来。有失望、有嘲笑,还有些是单纯的被逗乐。不过黄河的真正宽度不如长江,真正的主桥几分钟就过去了。看向车厢后面,碧绿的树林中,只能越过树梢看到一点黄河河面。过了片刻连这一点都看不到了,满眼的都是碧绿树木。
看完了稀罕,大家坐回位置上忍不住聊了起来,“黄河上已经有大桥,长江上什么时候能修大桥呢?”
从军事角度上来讲,跨越这些大河的桥梁具有着极高的战略价值。第十次俄土战争中,三四十万俄国多瑙河联军将近两年驻足不前,就是因为普列文威胁着多瑙河上的桥梁。这时代已经不是拎把冷兵器坐着小船过河之后就能作战的时代,一条河上有没有适合大规模通行的桥梁足以改变很多很多东西。
“那也得先造出来三万吨海船再说吧,都督对这座铁路桥的要求高着呢。武汉那边都已经开始准备修建,说是要能通行一万五千吨的海轮和两万吨的内河集装箱船。”
“这不是光高度,宽度也要考虑进去。一艘船十几米宽,桥墩之间不能只有十几米。哪可能开的那么好。这个跨度一大,修建起来就难得多。”
这些年轻军人们都接受过相当的培训,即便他们不懂怎么才能实现那些技术,至少知道该考虑什么内容。即便如此,他们谈论的内容也已经属于空对空的级别了。不过恰恰是这种空对空的内容,反倒有充分的谈论空间。
阮希浩并没有加入到这种讨论中去,他在背后垫了两床被子,半躺在那里考虑着最近的很多大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军队农场的命运,军分区大规模裁撤之后,曾经遍布全国的军队农场开始大规模消失。现在方兴未艾的是北美的军队农场,如果与美国的战争不可避免,北美迟早会聚集接近200万的军队。即便武器弹药靠亚洲的工业区提供,粮食也得由北美当地提供。
根据最新的消息,俄国人近几年工业发展的很迅猛。顿巴斯的煤、巴库的石油、南方的冶金业都有长足的进展,巴库的石油还是中国和瑞典诺贝尔家族一起勘探开发的。盈利状况很不错。俄国并没有因此就生出挑战中国的打算,至少到现在为止的情报显示,俄国的首要目标还是奥斯曼帝国。扩展一点,还包括奥斯曼帝国背后的大英帝国。俄国已经好几次提出希望购买中国的造舰技术,假如俄国能建造出新式军舰,在突破英国人的包围圈之前,他们不可能打到中国的海上边疆。据说中国已经卖给俄国复合式钢与熟铁装甲技术,俄国有了制造厚皮装甲舰的能力。
与俄国保持了和平,东北的军队农场的确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从道理上讲,军转民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军队可以摆脱很多生产性任务,向着更加专业,更加具有进攻性的方向发展。阮希浩盘算着到了东北之后怎么安排部队的情况,既然这件事怎么看都没有拒绝的必要,阮希浩决定自己干脆就在东北主导此事。与其让人逼着走,还不如自己主动向前走。
韦泽已经公开讲过,当下的高层已经不是单纯的有一定执行能力就可以继续混下去,高层要承担起建设军队的重任。创建军队的执行内容是军队建设的一环,剥离军队现有的职责也是军队建设的一环。别的人怎么想,阮希浩也没办法。但是阮希浩可不希望自己因为阻止军队建设而被踢出高层。
想从南京去沈阳需要在北京倒车,阮希浩在北京受到了极为隆重的招待。那些有印象没印象的前部下们在北京给阮希浩隆重的接风洗尘。
一群人先涌上来敬酒,阮希浩酒量马马虎虎,他自己觉得至少比韦泽的酒量强很多。可是被这通猛灌,阮希浩也觉得受不了了。他比韦泽小几岁,今年也45了。这通灌酒,阮希浩也开始觉得身体顶不住。
就在胃里难受,脑袋发懵的时候,几名主要干部就凑上来先把阮希浩一通吹捧,阮希浩只觉得身体不舒服,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他就忍不住不吭声。阮希浩不吭声,整个场面就变得稍微有些尴尬。
身体不舒服,阮希浩的脑子可一点都不糊涂。他已经看出来,这些人只是操之过急,把这场酒席给弄糟了。中下级军官其实也就这样,先是一通猛灌,喝的来劲之后就开始胡咧咧。若是官员们,还要一面让人觉得自己说的是真心话,还要努力听明白对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那些自控能力比较弱的家伙,很容易就在此时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在中央待这么久,阮希浩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手法。他只是没想到这帮人居然敢对阮希浩也来这一招。阮希浩也不想让整个局面冷场,他半真半假的端起酒杯,和这些军人们说着话,把他所知道的一些北京军区的事情给夸奖一下。气氛在阮希浩的带动下总算是活跃起来,北京军区的这些干部们先是憨厚的笑笑,然后互相吹嘘一下自己领导的功劳。等到情绪再高涨一点,这些人就开始自己讲述北京军区的很多建设工作做得如何如何好。
一片热闹的情绪中,北京军区的政委喝的脸红红的,他拉住阮希浩的手臂,“政委,您从中央来。我想问问这次裁军和我们北京军区关系有多大。”
“裁军是个整体的工作,不是针对北京军区的裁军。”阮希浩答道。
“这要是整体都有,那我们北京军区是不是也有要裁撤的部队。”军区政委追问道。
“这个是人事部的安排,我又不在人事部干。”阮希浩可不想留下任何让人能抓住的话,这些年这种事情越来越多,不少人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领导干部有时候胡说八道的一些话,他们就敢在里面动些手脚。阮希浩就遇到过,还曾经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亏。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恼怒,想在中间牟利的家伙得到了深刻的教训。把人事部把那家伙曾经干过的破事给规整一下,一次性拿出来之后,阮希浩把此事先拿出来讲,然后把这些事情都给撂出来,可以说把那厮弄到身败名裂。
不过事后沈心把阮希浩叫去谈了一次话,沈心完全不赞同阮希浩这么干。他严肃的说道:“那个同志有问题,没错。因为他在中间倒腾事情,因为他的行动处置他也没错。但是你把所有事情都给拿出来一次性讲,我就觉得这不合适。你这不是就事论事,你这是在报复他。”
“我就是在报复他。”阮希浩率直的答道,“坑老子,瞎了他狗眼!”
看阮希浩情绪激动,不服不忿的模样,沈心没有直接谈阮希浩的态度,而是换了个角度,“阮希浩同志,我不认为那个同志得到的结果有什么问题,这点我必须先声明。但是,我们的工作理念就是一码归一码。你如果只是就事论事,我没什么好讲的。别说你讽刺几句,你就是破口大骂,我也只是认为那是个人情绪导致的结果。你翻一叠资料出来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阮希浩勃然大怒。
沈心军阶和阮希浩同级,论政治排名,他作为执掌军政的副主席,位置比阮希浩更靠前。见阮希浩大怒,沈心也不高兴了。他语气很不爽的答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阮希浩同志。你拿着一叠人事部提供的资料,你这是在表明可以去人事部翻材料,组织起来一起攻击。那个同志的确不是好东西,可这不等你就可以用这种手段来处理问题。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已经犯了严重的纪律错误!”
阮希浩觉得自己吃了亏,正是满心不爽的时候。又挨了沈心一通训,这哪里还能忍耐得了。阮希浩当时就和沈心大吵起来。
这次冲突闹大之后,韦泽不得不出面来调解矛盾了。韦泽的态度和沈心一样,阮希浩不能用犯错误的方式去满足自己的报复心。不管怎么讲,阮希浩还是肯对韦泽低头的。军委开了两天会,以阮希浩为例把大家怎么应对这种问题的规范给确定了一番。而且韦泽也没有真的要把阮希浩如何,当阮希浩最后做了个公开检讨之后,大家就放过了阮希浩。
现在看到北京军区的同志们再次玩弄起这等小把戏,阮希浩是又气又乐。下面的同志毕竟是下面的同志,玩弄手段都显得这么直白。当然,阮希浩是真心希望这些同志仅仅是因为担心裁军会裁撤到他们头上,所以才弄出这一出来。如果这帮同志还想进一步搞出些什么名堂,在这等事情上吃过苦头的阮希浩可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军委上层都很清楚,这次裁撤的最大难点就是裁撤军官。真的抓到一个大把柄,阮希浩可是很有把握把整个北京军区的给清洗一遍。而且在和俄国打仗的时候,作为后方的北京军区还有存在的必要。现在俄国已经无力直接对沈阳军区发动像样的进攻,把整个北京军区连根拔起又能如何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阮希浩满心不爽脸上带笑的看着北京军区的表现。此时已经没人灌酒了,若是再灌,阮希浩自己觉得自己就要完全喝高。其他同志先把北京军区的功劳,历来的优秀表现都给说了一遍。然后几个明显是负责捧场,把要谈的内容先给打底的同志逐渐沉默下来。
此时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喝酒,在大家起哄的时候才举杯应承一下的北京军区司令终于开口了,“老政委,我来敬你一杯!”
阮希浩也没有拒绝,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军区司令也喝干了酒,这才开口问道:“老政委,按照现在的局面,北京军区很可能就在裁撤的行列。我们不想让军委把北京军区给裁了,但是我们说什么都不算。中央说了才算。我们想问问,组织上对北京军区裁撤有什么想法。如果不裁掉北京军区,那要裁撤多少人。还请您说个明白话,我们心里头也能有些准备。”
这种坦承的问题不让阮希浩感到不满,不过他突然想起了沈心现在越来越强调的组织纪律问题。这种问题当然可以问,只是在酒桌上提出这个工作上的问题不仅显得不合适,而且是非常的不合适。
阮希浩吐了口气,“这是工作上的事情,工作上的事情咱们就在工作的时候谈。你现在让我说话,这是想听我的醉话,还是不想听我的醉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