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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冰凉落在脸颊上,安室透漠然地抬起眼瞳望向天空,太阳还挂在天边,金色的阳光里,细细柔柔的雨丝像蜘蛛丝一般垂落下来。
爬满皱纹的手指紧紧抓住草地,看上去像是干枯的老藤,瑞斯心脏剧烈起伏着,沧桑颤抖的话音还在继续:“银发男人淡色的唇勾勒出优美的弧度,他在笑,笑声盈满了整间书房,化作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月亮升高了,似羞愧于男人身上自衍生辉的银润,月亮变得血红,风卷起他耳畔的银发,居高临下的他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一般,高傲的竖起了一根手指「晚上好,游戏开始了,第一,你、夫人、小少爷三个人之中选择一个活下去。」这是他的第一句话,动听的嗓音是死神的宣判,那无与伦比的气势让人深刻的认清了无法反抗这一事实,抉择是痛苦的,为了唯一能够活下来的那个人,尽管知道会给活下来的人带来难以抚平的伤痛,但他们还是希望年幼的你能活下去,然而并不是选择出了结果就是结束,微笑着的男人残酷的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在小少爷生日那天,在他面前用你的手杀了夫人。」说完这些,男人就消失了,但他留下的冰凉的窒息感却久久没法散去,在那七天的时间里,老爷雇佣了当地有名的黑手党,男人并未刻意隐藏掉自己的踪迹,黑手党很快就找到了他,找到他时,他一手握着日本长刀,正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了,在他身后毕恭毕敬地站着五名同样身穿黑衣服的人,那一战,他以一挑二十,转眼间作战经验丰富配有最先进武器的二十名黑手党只活下了一个,是他故意留了他一命,作为亲临地狱后的幸存者,那名黑手党成员活着跑到老爷面前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那张被恐怖扭曲的脸足以传达男人的意思:无论怎么挣扎,玩具始终逃不过被摆弄的命运!生锈的命运齿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小少爷你生日的那一天,快要被逼疯的老爷杀了满怀歉意的夫人,就在你的面前……”
安室透一言不发的垂眼盯着跪在地上的老人,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
“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男人的游戏还在继续,老爷曾不止一次的尝试将小少爷你偷偷送到别的地方,他试图扭转过你脱离轨道的命运,可没有用,男人的视线就像蜘蛛网一样将你们牢牢覆盖住,多次的失败之后,老爷放弃了,像傀儡一样继续在他定下的规则里演绎着一个鬼父的角色,超负荷的训练,严苛的教育,他千疮百孔的心在悲鸣,老爷不是讨厌你哭泣,他是在害怕,害怕小少爷你在日后的日子独自一人缩在一角哭泣的模样,不让你尽快的坚强起来不行,将你丢在中东的那几年,他一直在暗中看着你,你身上每一道伤痕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不能站出来,他知道在他的背后同样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他,在你十二岁那年,男人再次出现在了老爷面前,齐肩的银色中长卷发服帖的披散下来,令人震惊的是,那副连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容貌在这七年里竟一点也未曾改变,邪魅与优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形成了独特的魅力,但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魅力却是充满危险的,他依旧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王者姿态冷傲的睥睨着身边的一切,时隔七年他竖起的第三根手指「第三,Game over!」就在老爷身心一松,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时候,男人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薄削的唇微张「Game start!我与你的儿子。」深受打击的老爷已身心俱疲,在他抱着与男人同归于尽的觉悟冲上去的时候,男人逼迫老爷吃下了一种致幻的药物,那天小少爷你误会了老爷,老爷并不是要杀你,因为吃了药的关系,老爷的神智已经不清了,在男人的暗示下,他把你当成了夺走他妻儿的仇人,老爷在你扣响扳机的那一刻倒了下去,神智临近崩溃的你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那里……当年,少爷你的那一枪并没有杀了老爷,是那个男人后来补的一枪,那才是老爷的真正死因……对不起,小少爷,一直让你背负着弑父的罪恶活在这个世上,对不起……”
发亮的雨丝落在安室透浓密的眼睫上,凝成水珠滚落下来,他薄唇紧抿,嗓音没有一点起伏的淡漠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来?是在愚弄我么?”
“这是规则,那个男人定下的规则,若说出真相,他会立刻要了小少爷你的命,我的生命已步向黄昏,而小少爷你正在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只要活着,一定还会有希望,拂晓的光芒迟早会照亮你的眼睛,这样的信念,让我最终选择了遵守男人的规则。”瑞斯缓缓松开紧拽住草地的手指,啜泣声让她的声音愈加摇摇欲坠:“「将来的有一天,你的小少爷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到时候,就将你所知道,全部,一个字不漏的告诉他,弑父的罪名就靠你帮他卸下了!」这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留下的话,当然我并不认为那是他的一丝丝同情,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笑容,完全是在期待另一场杀戮,是让你背负弑父的罪名活在无尽的黑暗里?还是让你为了报仇,陷入一生不得安宁的折磨中?真是过分啊,那个男人,将人像玩具一样彻底的玩弄在他手里……小少爷……”瑞斯抬起眼泪鼻涕模糊一起的脸,情绪激动道:“不要上他的当,不要选择他定下的那两条路,好好活下去,老爷,还有夫人,他们忍受那么多的痛苦,为的只是让你能活下去啊,所以,不要恨他们;不要否定他们不惜牺牲生命真正的期望;更不要选择为了报仇而活,而是更加明朗快乐的活下去,这才是能够打击到那个男人最有力的武器……”
“闭嘴!”一道寒光闪过,红枫被一分为二,孱弱的飘落在草地上,安室透整个人似黑夜凝成的冰,紧握在手里的长刀刀尖抵住瑞斯的额头,一丝血沿着皱纹的纹路蜿蜒流下,安室透将牙咬地嘎嘎作响,突然,他身形剧烈一晃,猛力甩开手臂,情绪异常激动地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别开玩笑了!一个一个都是这样自以为是,母亲这样,父亲也是这样,这样自我满足的去死只留下我一个人,这是爱?别开玩笑了,这么多年你们知道我是怎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吗?黑暗,冰冷,杀戮,绝望,那是我全部的世界,你无法了解吧,那种蜉蝣在无尽黑暗里的恐惧感,那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冰冷感……早知道事实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让我怀揣着对这个世界美好的记忆去死……”一股剧烈的刺痛贯穿了心脏,安室透自癫狂中猛然睁大双眼,脑海里闪过垂落的紫藤花下女孩温暖的笑容,光芒流泻在她的身上闪闪发光,周围的一切都因她都变得灵动可爱,安室透垂下持刀的右手,往后踉跄的退了几步,半跪在地上,伸手紧紧抱住疼的快要炸开的脑袋。
我在说什么?我到底在说什么?一定是疯了!我的世界早已变了,不再是黑暗、冰冷、杀戮、绝望,没错,拂晓的光芒早已来临了,兰她给我带来了光明、温暖、安宁与希望……
“不,瑞斯,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安室透平静下狂暴的情绪,抬起紫瞳望向一脸错愕的盯着他的瑞斯,眼神一柔,泪水滑落眼眶,良久,他扬唇压抑着哭腔温柔笑道:“当初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谢谢你,瑞斯!”
安室透已离去好久,瑞斯呆呆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掩住面庞大声哭了起来,她知道,她能安心了,那双漂亮的紫瞳里盈满着阳光,他会好好活下去,老爷夫人对他的爱已经传达到了!
远处的风吹进了宽敞的屋内,带着一丝湿润的味道。
毛利兰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远方,很突然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下脸庞,她恍然未觉的依旧盯着窗外。
温妮弯腰将精致的下午茶放在白色的圆桌上,走到她身边,正要提醒她的时候,惊愕道望着她:“Sake,你怎么哭了?”
毛利兰抬起手指,指尖温湿一片:“诶?怎么会这样?”她胡乱的擦了擦眼睛,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觉得心口突然很难受,非常难受。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还是去找梅洛小姐来看一下吧!”
毛利兰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真的?”温妮还是有一点不放心。
“嗯!”毛利兰垂下湿濡一片的衣袖,深吸一口气,自椅子上起身后,走到圆桌前,发出一声欢快的惊叹声:“看上去很好吃,那我开动了。”毛利兰故意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捻起一块小巧的曲奇饼干,张大嘴巴,口中的食物是不是很美味,她已经无暇去品味,她的心沉沉的,像压了一块巨石,她艰难的咽下口里的饼干,无声地呢喃着那早已熟稔于心的名字,零……
门外,转过身扬起的浅紫色衬衫衣角一闪二过,伊斯莱一步一步走在走廊上,突然他伸手抓在墙壁上,随着他的步伐,墙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指痕,在拐角处,只听到一声崩坏的闷响,碎石落在地上,扬起簌簌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