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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来还在悠闲自得、自娱自乐的鬼慌忙跳起身，捡起身边的铁锤，朝他身下已经稳稳拿好凿子的鬼的凿子卖力砸去，身上新落下的三条长长的红鞭痕是那样明显，他也不敢叫一声疼。

“都好好干活，谁也不许偷懒。”鬼差面前，被他们挑选出来负责监工的鬼表现得更卖力。

鬼差的鞭子随随便便挥舞几下，又打了几个他看着不顺眼、干活似乎不卖力气的鬼，“你们这些恶鬼，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贱骨头，一看不到就不干活，非得经常打打你们不可。”

“别偷懒啊，不要自找不痛快，都勤快点，规规矩矩多干活，争取早日完工。”有鬼差在，负责监工的鬼有底气，这样说也是巴结鬼差，与他们一条心，管束群鬼，争取早一天离开地狱。

众鬼敢怒不敢言，只好按部就班照常干活。

在十八层地狱受刑的鬼们就没有这样听话。

第十四层枉死地狱的一对小情侣不知道已经多少遍在重复生前轻生的整个过程，自从他们俩因为双方父母执意他们的婚事，要把两个人各自另外嫁娶，携手双双投河自尽以后，就被鬼差抓来枉死地狱，每一天都被深水再淹死一回。被深水淹呛的痛苦已经令他们麻木，唯一欣慰的就是终于能够永远在一起。

“每天都死一回，好痛苦，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站在漆黑的、冰冷刺骨的深水中，水很快就要到下巴、喝进嘴里，柔弱的女鬼停下脚步，她实在不愿意再向前去，承受无数次中再一次被深水淹没，被迫喝得满肚子都是水，身体最后肿胀到几乎要爆炸、再沉入水底的淹死鬼。

“你站在我的头上吧，我驮着你，这样你就暂时淹不死了，能多活会儿。”多情的男鬼照顾女鬼。

女鬼摇摇头，她不再抱任何幻想，“死得再慢些，也是要死的，你站不住了，我还是要被淹死的，再说，你天天和我一起在受苦，我怎么忍心再增加你的痛苦，让你临死前还驮着个我，还是让我们一起去死吧。”

女鬼首先迈步，和男鬼手拉手慢慢向水的更深处继续艰难地前行。

“你们俩快点，别磨磨蹭蹭的，现在知道为难了，你们生前投河自尽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你们根本不在乎阎王爷给你们生命、给你们在世为人的机会，不在乎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父母养你们这么大有多不容易，你们死了他们有多难过，你们现在受这些折磨根本不算什么，不能补偿万一。”负责监督这一对情侣鬼死亡的鬼见两个鬼做事慢慢悠悠的，半天不见大动作，不耐烦地催促。

“这要死到什么时候去，每天死一回，直到永远吗？。为什么鬼不能‘一死百了’呢？”如果可以，女鬼好想彻彻底底死一次，哪怕如一缕烟雾一样消失不见了也好，再也不受天天重新历经生死、重新演绎生前投河自尽这一段的折磨。

连化为乌有永远消失都豁得出去，还用害怕什么别的吗？。男鬼以前就仔细想过，只是不敢说出来，见到女鬼十分痛苦，现在他愿意问问她，“你真的愿意做真的死了的鬼，也不愿意再做继续鬼？你可要想好了。”

“你有办法死？我想好了，我死，死得再痛苦，也只是死一回，总比做鬼天天死一回强，我实在受够了。”能够死到不再做鬼，女鬼竟然惊喜不已。

这也应该在预料之中。

“我不敢确定能不能行，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虽然不知道怎么个死法，能不能死成，我们还是可以造反的，最重的大罪不过如此吧，阎王爷说不定因此就判我们死罪了，我们俩再也不用受这份苦。”男鬼当然只是这样算计，无法肯定。

“对，造反一定是死罪。作为鬼，死了以后，我们俩还可以象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吗？”化成烟，不做孤烟；变作云，也要相依相偎相伴直到永远。黑色的河水渐渐到了女鬼的嘴边，灌进她嘴里一口，她拉紧男鬼的手。她好想造反，只要不再天天重复生前投河自尽的往事。

“我想我们俩会一直在一起的，永远不分开。”男鬼紧紧握住女鬼的手，给她信心。

“反正我们只能天天这样死一回，不可能有机会投胎做人，还不如造阎王爷一回反，趁鬼差们都不在。”女鬼自以为时机已到，心思细密的她洞察力也强，早就发现很久没有鬼差出现过，阴司空虚。

“最多不过一死，死也比这样做鬼好。”男鬼和女鬼意见一致。

两个情侣鬼的手强而有力地互相牵引，他们转过身，往回、往水浅的地方一往无前走来。

这对情侣鬼不肯死，负责监督的鬼自然要阻拦，“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赶紧回到深水中去死啊。”

“我们不淹死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俩。”男鬼挡在女鬼身前，讽刺挖苦负责监督他们俩自杀的鬼，“到了白天，别人又监督你死，有意思吗？我们永远都不能被允许投胎做人，还这样为阎王爷、为鬼差们卖命，你觉得值得吗？”

负责监督的鬼被问得哑口无言。

男鬼趁机动员枉死地狱的所有的鬼，他很清楚只有他和女鬼两个鬼成不了气候，最好联合大家的力量，也许还有一线改变命运、向好的方向发展的希望，“大家都停一停，先别忙着去死，我有话说。”

“你们听我们说。”女鬼神情和语气十分诚恳地恳求大家。

枉死地狱的鬼们愿意听，今夜可以晚死一会儿有什么不好的。其中负责监督的鬼们也不例外，有的当热闹先看看，有的是不愿意、不敢犯众怒。出于各种原因，还没有哪个鬼公开表示反对。

就站在没过下半身、黑漆漆的水中，男鬼大声慷慨陈词，“我们每一天都照生前的样子死一回，做人时被逼无奈自尽身亡，做了鬼还要永远承受这种死的痛苦、永世不得超生，这样做鬼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彻底毁灭了干净！是阎王爷和鬼差们造成了我们现在日复一日、无休无止的死的痛苦，我们这些可怜鬼凭什么吃这么多苦，我们不要受这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