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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魅不可置信地看着彭灵空，她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彭道长，这么多年你一直跟着我爹，我爹待你也算不薄，十分倚重，是益友，是良师，也是一家人；我还以为你对我爹忠心耿耿，情深义重，你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在他和张府遭遇横祸，最危难的时候，弃他于不顾，惜命如金，保全自己，苟活于人世。”

被张魅如此数落，彭灵空并不生气，他有他的道理，“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会不知，又怎能忘恩负义。我本不同意他向已经称帝的当权者杨坚示威，这是以卵击石，希望他能够苟且偷生，保全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怎耐我苦劝他就是不听。我还是依了他，同他一起静坐抗议。他和全家人已经被抓进大理寺大牢，当时我也险些被抓到，在外面我都不能掩护他们脱身，幸免于难，进到大理寺大牢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把他们从里面救出来？我没有那个能力。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能够保全他最后一点骨血，也就是你，就是对他的报答，我只能够做到这些，你觉得不是吗？”

“不管有没有办法，哪怕是死，多搭上我这条小命，我也绝不能弃我爹危难之时而不顾，坚决不独存于世，否则我就不配做他的女儿，做张家人。这种时候，我更不能离开京城，放任我爹和我弟弟妹妹他们不管。”张魅义正辞严，态度十分坚定，不容有丝毫更改。

“大人和你的亲人们这样对你，你还能为他们着想，死而后矣，我实在敬佩大小姐的为人。可是，大小姐，你除了无谓的牺牲，我们还能为大人、为张府做些什么呢？你的命运一直由别人来左右、操纵，你什么都做不了。”彭灵空摊开双手，很是无奈，他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我怎么能明明知道我爹他们被押入大牢，我却生活得自由自在，扔下他们不管，还逃跑了，他们对我虽然不好，可是必竟对我有生养之恩，没有我爹、我娘和你们就没有我。”张魅绝对不会离开京城，丢下全家人，逃之夭夭。

张介元就是彭灵空的主人，张府就是他的家，他本以为是他老死的地方，他也不愿意放弃他们，他但凡有办法，怎么可能只求自保，“大小姐你想做些什么呢？我们能为大人他们做什么？”

张魅同样毫无主张，她心乱如麻，因为为张介元他们的安危担忧而揪得生疼，她唯一的认定是，“我哪怕只能坐在这，为我爹他们祈福也好。我知道我距离我爹他们并不远，绝不离开他们。”

张魅脸上的表情居然很平静，甚至还有欣慰和难得一见的幸福神色，她是有理由的，“我终于可以为我爹，为我弟弟妹妹，为张府，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尽我的绵薄之力。”

“你留在这，只能坐以待毙，于事无补，大理寺的大人们不会放过你的。”彭灵空再次强调。无可奈何他只能求助于侍妇，他看向她，“你劝劝大小姐吧，把伤害降到最低，减少些无谓的牺牲，总是好的。”

侍妇却仍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吐出口一个字。

“你们主仆这是怎么了，难道非得把每个人都搭进去才甘心吗？”规劝无效，险情在即，彭灵空无比着急和痛心。

侍妇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反过来劝彭灵空的，“大小姐如果是贪生怕死、薄情寡义的人，我也不会跟随大小姐这么多年；大小姐其实最仁义，深爱着家人，只是大家没有给过她表达她的真情实感、没有给过她做事的机会。我是为大小姐担心，当然也担心我自己的安全，可是，我愿意听从大小姐的安排，不离不弃一直追随她，与她同生共死，和她在一起了一了她报答大人和全家人的心愿。”

张魅激动得站起身，拉住侍妇的双手，眼含热泪，“原来你是如此了解我，这么多年我都想不到。”

“我跟了大小姐你这么多年，对你了如指掌，小姐你一直是个大好人。”侍妇眼睛里也涌现出泪花，四只女人的手紧紧团握，互相取暖，互相鼓励输送给对方能量，主仆两个人从来没有过的感动。

彭灵空也只好改变要带张魅到茅山去避难的想法，愿意留下来，和张魅一起想办法营救张介元和张府上上下下全家人，他长长叹口气，拿定主意，“好吧，我就留在大小姐你身边，哪也不去，也能保护保护大小姐，多个人，特别是我这种还算有些能力的人，大小姐的安全就多几分保障。”

“你们对我真是太好了。”张魅终于流出感动的眼泪。她犹豫不决，这种时候毫无疑问她最需要别人的帮助，可是，让彭灵空和侍妇跟她一起冒险，她于心不忍，“我爹不认我，我也是张家人，和家人一家人有难同当，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你们就不一样，而且你们年岁已老，我怎么能让对我最好的你们两位老人跟着我犯险，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们的我不仁、不义、不孝。彭道长，你带着陆妈一起逃得远远的去求生吧，留下我自己就好，只有我自己无牵无挂，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什么都豁得出去。”

侍妇决不会离开张魅，她以死铭志，“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你要是撵我走，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彭灵空也说：“你一个女孩子，张家对不起你，你还有如此胸怀，不计前嫌，为他们舍生忘死；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就做不到。我要保护好你一个弱女子，看看还能为大人做些什么事，绝不离开，哪怕搭上我把老骨头。大小姐不必考虑我的安危，临死前我是修不成仙的，我俗念太重，是没有希望的，我还能活几年，早死几年晚死几年都是一个死，我万死不辞。”他主意已定，可以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