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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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夜里的一场大雨,下的有声有色,临到早晨的时候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放晴了。阳光按时从云层里钻出来,将天空照的发亮,被雨水洗过的云层,变得又干净又透明。

这是很好的一天,可是,从早晨起来,可儿似乎就不快活,小嘴一直撅着,眼皮一直半撩着,直到餐桌上,她的脸还板着,“我今天不去上课了。”她瞄了一眼身边的人,用筷子捣着碗里的粥,语气不畅地说。

许桡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喝粥,吃油条,眼皮都没抬一下,腾出的另一只手翻着手机上的财经信息,目光旁若无人地跟着荧幕上下滑动,嘴里吃的津津有味,啧啧有声。平常不爱吃的东西这会竟然还吃出了滋味。可儿看的不痛快了,清了清嗓子,咳了两下。“我今天不想看书了,想放自己一天假。”

“噢。放吧!放几天都行。”许桡阳继续看,依旧没抬头。嘴里扬声喊了一嗓子,“雅姨,帮我把豆瓣酱拿过来。”雅姨即刻从厨房里钻出来,将手里的豆瓣酱放到许桡阳近前,转过视线瞄了可儿一眼,微微发笑了,“傻丫头,在那想什么呢?干嘛不吃饭?”

“没胃口。”可儿用眼尾向旁边扫了一眼。那从早上起来就没正眼看过他一眼的人,终于把目光从手机荧幕上移开了,用旁边的备用筷子,去那瓶子里夹了少许酱豆出来,放到面前的小碟里,再把瓶子盖好,又从小碟里夹出一点放到粥碗里,目光重新转回荧幕,用勺子舀着粥,慢条斯理地调匀就味,一口一口好整以暇地喝着。眼睛里的光束跟着那手机荧幕缓缓移动。

雅姨把包子推到可儿面前了,笑容可掬地说:“这是你最爱吃的茴香馅的,我特意让老王给你留的。”可儿盯着那屉包子看了一会儿,嘴里放轻口气,似有意无意地问身边的人:“晚上,你想吃什么?”“晚上别等我了,我晚上约了人。”许桡阳依然没抬头。可儿继续盯着那包子,忽然从椅子上直跳起来,头也没回,带着情绪地向着楼梯上就走。

雅姨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怎么不吃了?”“饱了。”她扔下一句,就跑上了楼。气呼呼地把门推开,她一头倒到床上把脸狠扎进枕头,把声音堵在里面骂:死许桡阳!臭许桡阳!王八蛋许桡阳。他一点都不知道,他没看过她身份证么?

她记得他看过啊!她记得上个月,她还暗示过他呢!怎么,他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昨晚上,她暗示他一晚上了,他就是牛皮灯笼,也应该点着了吧!原来他不记得,他认识她快两年多了,阴差阳错,他就没有给她过过一个生日。他不会认为,她是从石头缝里出来的,没有生辰八字的吧?

可儿骂了一通,狠狠诅咒了一通,直至骂到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了。无非就是个生日么?她不是也没有想起他的么?何必小题大做呢!这么一想,她松了口气,他对她不好么?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她宠上了天。无非就是一个生日,没记得就没记得,当他大脑思维短路。他的好完全可以淹没他的这点不足。

她把自己安慰好了,从屋里又下楼来。楼下空空如也,雅姨在厨房洗碗。她四下找了一圈,没见人,扬声问了一句:“雅姨,许桡阳呢?”雅姨头都没回,“上班啦!”不会吧!死许桡阳,臭许桡阳,王八蛋许桡阳,连个招呼都不打。她真的气着了。气哼哼返回楼上,她这回大刀阔斧地躺到床上,瞪向天花板。

他不仅不记得她的生日,他连招呼都懒得打了。是谁说的?再好的感情都呛不住岁月的研磨,原来所言非虚。她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委屈,有些懊恼,有些失落,他的那些好有些盖不住他的这点不足了。她想起来,他最近这几天有好几次,临上班的时候,她不在楼下,他都没有上楼来和她打声招呼,而是直接就没了影子。慢慢的,会不会她每天换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他都注意不到了?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受惊般地把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开,望向窗口的地方。有小鸟在树梢间跳动,孤单地闪动着翅膀,无所事事地从这片叶子跳到另外一片叶子,再从另外的那片叶子重新跳回来……。她惊觉地从床上跳起来,趁思想里某个念头还没有成形之前赶快找个人换个空气,她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扯下包,出了房门。

“雅姨,我出去了。”她喊了一嗓子,脚步没半步停留,下了楼梯,就往门口大步走。雅姨从厨房里闪出来,及时叫住她。“你要去哪?”“我去找朋友。”她去门口换鞋。“哎呀,”雅姨叫了一声,“你千万别走啊!你要帮我给花池里的花浇水。”“浇水?”可儿重复了一句,眨眨眼,把脸抬起来了。“昨天不是刚下完雨么?你浇什么花?那花没被淹死就不错了。”

雅姨怔了怔,“哦,不是浇水,我是想把花圃收拾一下。”“收拾花圃?”可儿一脸为难地,“雅姨,你非要今天做这些事么?”她吞吞吐吐地:“我想出去,我不想在家呆着。”

“不行,”雅姨干脆地说了一句,“你今天哪也不能去,你得帮我。”扔下这句,她人就缩回了厨房,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可儿坐在那儿,神思迷惘了一会儿,一百个不情,两百个不愿地把高跟鞋褪下来,再把拖鞋穿上,慢吞吞上楼。

临近下午的时候,雅姨的花圃也没收拾完,除草,剪枝,松土,积了不少水的花圃,泥塌地陷的,想要松土基本就是在和稀泥。好不容易,把预先计划的事都做完了,雅姨又突然间心血来潮觉得那些花位置不合适了,动了脑子把这棵移到了那边。移动完,又觉得不合适,再换地方。换完了又觉得不妥,再换,如此一来,可儿的时间这一个下午都被浪费在花圃这了。

可儿越往后越觉得,今天思维短路的不止许桡阳一个人。今天的雅姨也不对劲,颠三倒四,丢东拉西。一共家里就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可供装工具的就是车房里面的一个小杂物间,有限的家用工具就那么几件,却不知道,光是找个小铲子,她怎么会找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把花圃收拾出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该准备晚饭了。洗菜,摘菜,平时,雅姨一个人做的活这会都毫不客气地交给可儿做了。可儿什么也没说,平时雅姨心疼她,不让她做事,这会儿想到她了,她纵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也得乖乖地把雅姨交代下来的事都做完。最后,总算确定无事可做,她上楼把衣服换下来,漂漂亮亮地下楼,把雅姨又吓了一跳。“你又要干嘛?”

可儿边说边整理手袋,检查钱包,“我今天要出去找朋友,反正,许桡阳也不会早回来,我就不醉不归。”“那,那怎么行?”雅姨跟着过来,脸色着急了。“你不能出去,你得陪我在家吃饭。”

可儿停下手里的动作去看她,看了一会儿,总算觉察出哪里不对劲了。“雅姨,”她眯了眯眼:“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奇怪,怎么了?”她眼睛带笑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你今天好像总缠着我?”

雅姨打下她的手,“去,我无聊,我就想让你在家陪我。”可儿呵呵笑出了声,“我才不陪你呢!你无聊不差这一天,我今天说什么都得出去,在家我会郁闷死。明天,”她继续穿鞋,一双坡跟的黄色细带凉鞋,三下五除二就上了脚。她直起了腰,亲昵地掐了掐雅姨的脸,“明天,明天,我哪也不去,我一天都陪你。”

看她人已经快出去了。雅姨急着扯住她,“不行,你不能出去。”眼睛去瞄电视架上的闹钟,表情焦灼,嘴里小声嘀咕,“应该快到了啊!怎么还没来呢!”可儿去开门,转眼看看雅姨的神色奇怪,手还执拗地攥着她的不松开。她就有了几分不忍。想了几秒钟,她妥协了,“好,雅姨,我被你缠上了,谁让你是雅姨呢!那你干脆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到外面吃饭,吃完饭去逛街。”

雅姨慌不迭地摇头,“那不行,我厨房里还有东西呢!”“甭管了!”她扯住雅姨要往外面走。大门口,有人按喇叭,雅姨像触电了般地直跳起来,如释重负地脸色一松,撇开她,往外就跑,人下了台阶,嘴里就嚷了起来。“哎呀,你们怎么才来啊!不是应该早到了么?”

可儿跟着站到台阶,看到大门口,有台黑色商务车停在那儿。车门这时候已经开了,刘东从驾驶座上下来,和雅姨再打招呼。商务车后门随即被拉开,两个年轻女孩先后下车,拎着箱子,提着纸袋子,手里捧着盒子进到院子里。雅姨熟络地招呼她们。直到他们相继走到近前,可儿的表情都是怔忪的。“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了刘东一眼,又看了看那两个女孩,一脸的困惑的把目光转到雅姨脸上。

雅姨始终在微笑。这会接上她的目光,终于说上了话。“是桡阳让刘东来接你的,这两个女孩负责给你送衣服的,赶快带她们上楼试试吧!”可儿仍然站在那儿,一头雾水地:“什么,什么意思?”“傻丫头。”雅姨笑着骂了一句。“这一早上闹情绪的,连窗口的鸟都知道今天是宁可儿的生日了,桡阳能不知道么?”

可儿终于如梦初醒地瞪圆了眼睛,“雅姨,你,”她回过味来了,怪不得雅姨占用了她一天,怪不得她死活不让她出去。她哭笑不得地跺了跺脚,冲着雅姨撒起娇来。“雅姨,你真是,你怎么和他一起胡闹呢?”

雅姨笑呵呵地把她推上了楼,“去吧!傻丫头,打扮的漂亮一点。”回身,她热切地招呼刘东。“坐沙发上等她,想喝点什么?”刘东有些不自在地坐下来。看着雅姨往冰箱那边走。“雅姨,”他喊了一声,“别忙了,我不喝。”

“怎么不喝呢!我都多长时间没看见你了?”雅姨的声音高高扬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来看看雅姨呢?当初,雅姨在沈阳的时候,你们还经常来呢,怎么,一到了北京,你反倒不常来了?”

“不是,雅姨,”刘东咽了咽喉咙,坐在那,搓了搓大腿,“我实在是工作忙不开。”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他支支吾吾地没往下说。雅姨已经出来了,显然,她没太介意他的话。拿了两罐饮料放到茶几上,人坐到他的对面,满面笑容地看着他。端详了一会儿,皱起眉头,嗔了他一句。“傻孩子,我没怪你,雅姨跟你开玩笑呢!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何况,我也知道,你没忘了雅姨,”她拉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你看,这衣服还是你买的呢!我想,即使民子活着,都未必比得上你们孝心!”

刘东脸色有点微微发白了。他又去搓腿,手心里开始出汗,“如果,如果民子活着,”他继续咽着吐沫,喉结的地方往下顺不过去,有些结巴了。“他,他一定比我们孝敬,你的生活一定——更舒心。”他去挠头,表情尴尬地起来,“雅姨,我先去个洗手间。”

他人一进洗手间,急忙把门栓插上。他背贴着那扇门靠在那儿,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他本想让华严来,桡阳却执意让他来。桡阳的理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雅姨早已经从那阴霾中走了出来,大家总不能一辈子不见面对么?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这般不安,因为这么多少年了,他对雅姨自认不错,无论多少的内疚,总算是给了对方些弥补。今日这么一见,他才终于明白,原来有些记忆永远不会被删除,无论多少的好都无法去掩盖。他埋下头,痛楚地闭上眼,用手挠着头发。往事尘埃,像流星光子般地擦着头皮过去,有些镜头存在于思想底层,一旦被翻出来的记忆竟然一如当年般地清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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