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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一轮弯月从柳荫后冉冉升起。
王小二骑着宝马“大黑”飞奔,“大黑”其实跑得很平稳,骑马竟如骑龙,屁股在马鞍上有节奏的颠簸着,一起一伏,有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感觉。
从西南转而正南,王小二策马狂奔。大约,跑了一个来时辰吧,突听,路旁有人“吁”了一声,那声音不响,却足够清晰。
“大黑”啾啾嘶叫,缓缓停下。
月光下站着个人,那人正是千变万化柳三哥,身着青衫,腰佩长剑,象个仗剑远游的儒生。
王小二大喜,滚鞍下马,卟地跪下,求道:“三哥,快,快去救丁哥,丁哥,危在旦夕,学步桥,学步桥,捕快,一窝狼,四海镖局都要他的头。快,快快……”
他气喘吁吁,语不成句,柳三哥听了只知道丁飘蓬危险,却不知详情。便劝小二慢慢道来。
小二这才缓过气来,将事情经过重述一遍。
柳三哥向身后一挥手,树影里走出一辆马车来,那马车黑色,驾车的有两匹马,赶车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精伶古怪,朝他一笑,旁边坐着个瘦瘦的老头,目光炯炯,手里握着一根龙头拐杖,柳三哥道:“龙兄,烦请把小二安置到你那儿,然后帮个忙,去趟学步桥,将路上的路障拆除,请在学步桥西南三里处等我,好吗?”
龙叔道:“行,贤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龙叔一晃,已从车座上下来,小二眨眨眼,竟不知道他是怎么下来的,身法快得象个幽灵,不要看他瘦,原来是高手。
柳三哥接过小二手中的马缰,飞身跃上马鞍,脚跟一磕大黑的马肚,策马向学步桥绝尘而去。
学步桥下,情势危急。
土地婆婆罗阿娟与六名捕快,已被迷魂狼、毒眼狼率领十来名党羽围困。
霸王鞭崔大安与灵蛇剑何桂花,被瘸腿狼、谋财狼、大色狼、白脸狼率领八名党羽围困。
唯独老妖狼手握弯刀,盯着丁飘蓬嘿嘿冷笑,他身旁的五名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骑驴的丁飘蓬。
一窝狼还有一组七骑党羽组成的马刀队,全是塞北马上健儿,马上功夫了得。夹着马肚子,便能奔驰自如,在飞驰的马背上能弯腰捡起一枚铜钱。擅长马战,来去如风。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着长刀,首先向丁飘蓬发起了冲锋。
七骑马队刀手“哟哟”怪叫,马如飓风,呼啸而来,火把连晃,火星四溅,长刀如电,寒气逼人,势如狂风,煞是凶悍。
丁飘蓬剑眉一扬,斗志雄起,剑柄在毛驴屁股上一打,驴子吃痛,斜刺里冲了过去,马队刀手均从塞外新征来的健儿,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什么叫丁飘蓬什么叫丁阿四的,哟哟狂呼,一时兴起,头前一人挥着火把向丁飘蓬脸上扬去,星火乱濺,稍后一人顺势,就是拦腰一刀。
这是他们惯用的招式,前一招叫做“香辣胡椒”,后一招叫做“沸腾鱼片”,刹时能将人分成两片,配合得熟练流畅之极,从未失手过。
丁飘蓬从毛驴上腾身而起,避过火把弯刀,身如飞燕,三百六十度,在空中如陀螺般疾转,长剑斜斜一削,剑光闪处,血光四濺,前一名刀手“啊呀”一声,那火把先落下,手后落下,呼喇喇,竟将那臂膀点着了,火头窜得老高,一股焦糊怪味,刹时随风弥漫,令人作呕;火光烟焰之中,剑光又起,鲜血喷溅,稍后的那名刀手也是“啊呀”一声,也是一条臂膀卸了下来,掉在地上,却依旧紧握着弯刀不放;毛驴见火烧烟薰的,便嘶叫着跑开了。
丁飘蓬身在空中,拧腰变势,如同飞人一般,一式“乳燕抄水”,已飞掠在马头之前,左腿后踢,那马上断臂的刀手一声闷哼,扫落马下,他双腿一分,如燕尾般斜斜飘落,稳稳骑在疾奔的马背上,那马依旧嘶叫狂奔,丁飘蓬长剑又是斜刺里一划,剑弧如电光石火般一闪,“啊”一声惨叫,又有一名马刀手脖子中剑,鲜血四溅,斩落马下。丁飘蓬嘴角微微一笑,缰绳一带,那烈马竟乖乖儿放慢了脚步,围着场中的两条断臂与一个抽搐的血人跑了一圈。……
当马刀手向丁飘蓬发起进攻时,就近的迷魂狼、独眼狼及帮徒不约而同停止了对罗阿娟与捕快的进攻,他们退后一丈,围而不攻,想看看身负重伤的丁飘蓬最后是怎样的一个死法;罗阿娟与捕快,也正好稍事休息,以便迎接接下来的一场恶战,而且,他们也想看看,丁飘蓬的死。毕竟,丁飘蓬是轰传江湖的少年英雄,丁飘蓬的生是个谜,江湖上众说纷纭,丁飘蓬的死今儿该不会是谜了吧,今夜必将全盘呈现在火把、月色与刀光之中。他会死在乱刀之下,还是抹脖子自尽呢?那说不好。俗话说:一样生,百样死。每个人的死法也许都不一样,而丁飘蓬今夜的死,一定会很惨,他没有活的可能,只有死。今夜,这儿的人,无论白道**都想他死,逃得过**,也逃不过白道,逃得过白道,也逃不过捕快,罗阿娟最清楚,丁飘蓬的伤有多重,他再剽悍,也剽悍不了多久,最终,定会力不从心地倒下。因为人不是神,人是会死的,只有神不会。
罗阿娟与捕快,独眼狼、迷魂狼与帮徒,都紧握手中的兵器,一边留意对方的动态,一边盯着七名剽悍的马刀手对丁飘蓬发起的这一波搏杀。
岂料,丁飘蓬在瞬息之间,将七名马刀手的其中三人干掉了。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轻灵优美,干净利索,空中旋转、出剑、变身,扫腿、飞掠、夺马,瞬息完成,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时间分寸,方向部位,均把握拿揑得恰到好处,妙入颠毫,象是预先习练过千百遍似的。
轻功漂亮那是没话说,马上功夫也妙不可言,吓得剩下的四名马刀手策马奔窜,在远处逡巡,不敢靠近。
“哇,帅呆了!”同时爆发的欢呼声中,既有罗阿娟与捕快的由衷赞美,也有老妖狼、毒眼狼、迷魂狼情不自禁的叹赏。
到这一刻,竟是敌我不分了。
远处的霸王鞭夫妇与群狼俱各沉浸在酣斗中,没有看见这一幕,只听到了呼喊,此刻,都如墜入五里雾中,一头雾水。
老妖狼随即恢复了镇定,折了三名马刀手,毕竟心疼,他厉声道:“向丁飘蓬放箭!”
五名弓箭手五箭齐发,射向丁飘蓬。
丁飘蓬策马舞剑,织成一匹白色剑幕,将箭拨落。
在外人看来,他轻松自如,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已是真力不济了。
前些天,他流的血太多了,丹田真气,经这一番折腾,已所剩无多,刚才的运气发力,已将他的右臂伤口崩裂,他感到右臂湿了,他明白,那不是汗,是血,能坚持多久,他不知道。他感到右臂越来越沉,一看,衣袖红了。
老妖狼眼尖,道:“丁飘蓬右臂流血了,哈哈,果然有伤,伤得不轻,哈哈,伤口裂了,弟兄们,别怕,围住他。”
老妖狼策马下桥,率先提刀逼近丁飘蓬,又挥手召集了十余名马刀手,将丁飘蓬围了起来,只是一时不敢逼近,距他约一丈来远,丁飘蓬已陷入火把与弯刀的包围圈中。
老妖狼老奸巨猾,他肥胖苍白的脸上,竟腾起了红光,道:“弟兄们,别忙,别怕,围住他,拖死他。看谁耗得过谁。”
丁飘蓬想,今儿个老子能走就走,走不了,就不走了,老子倒要看看,会闹成怎样一个结局。在学步桥的这些人:捕头捕快、霸王鞭夫妇、阴山一窝狼、本就是些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主儿,谁看着谁都不顺眼,今儿,冤家路窄,全凑到了一起,倒也热闹,鹿死谁手,还真有些难说。
他正这么思忖,果然,独眼狼、迷魂狼发声喊,又率领十余名党羽冲将上去,围住罗阿娟及捕快,拼杀起来。
不过,平心而论,在丁飘蓬眼中,四海镖局崔大安是条汉子,止少在人品上比乔万全与四大金刚好得多,他找我算账,是因为我劫了四海的镖,事出有因,当听说我身上有伤,他便不愿来占这个便宜,这是个看重颜面的爷们,要得;土地婆婆罗阿娟与捕快追杀我,是因为有皇命在身,是公干,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干的就是这活儿。虽然,他们中的有些人,也不是些善茬,有时与**勾结,也做些灭绝人性的勾当,老百姓把捕快与盗贼说成是“猫鼠一窝”,毕竟有些过了,其实,正派的还是多数,他们要杀我,我只有拼,我杀他们,不是本意,是无可奈何之事,是为了活命。我的真正的敌人是:阴山一窝狼。他们是一群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就是他们不找爷,爷有一天也一定会去找他们。今儿个,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丁飘蓬骑在马上,扬眉握剑,冷峻沉稳,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目前,他面对的是一群最冷血的狼群。能战则战,不能战则跑,他在等待时机。
霸王鞭崔大安与妻子灵蛇剑何桂花,背靠背与瘸腿狼、谋财狼、大色狼、白脸狼等人酣斗。他手中的钢鞭,时而当枪,时而当鞭,大开大合,挥洒自如,何桂花的剑,变化百出,轻灵绵密,夫妻二人,刚柔相济,配合默契,瘸腿狼等一时也无可奈何。夫妻俩身经百战,浑未将今夜这一战当一回事,他俩明白,保定府的大批镖客一定已在增援的途中了,不要多久,攻守便会异势,报仇雪恨的时刻就要到来。
白脸狼见久战不下,便悄悄将戴着鹿皮手套的右手,伸进了腰间的麂皮袋,接着右臂一扬,一枚霹雳子飞向何桂花,崔大安早有提防,他鞭梢一抖,鞭头“叭”一声,击中霹雳子,竟在白脸狼跟前炸响,一股白色毒气扑向白脸狼等人,那毒气十分邪乎,轻则昏厥,重则立毙。
白脸狼等只有飘身后掠,以手捂口。崔大安夫妇有些托大了,他们见白脸狼害人害已,狼狈不堪,竟开心得夫妻相视,哈哈大笑。
那一笑,笑糟了,将付出沉重的代价。有的代价只是折损了一点钱财,有的代价只是费了点事,而有时,沉重的代价无可挽回,那就是一个字:“死”。
白色毒气袅袅婷婷,一时在空中弥漫,瘸腿狼突然袍袖一甩,一股真气挟着毒气向何桂花疾扑,崔大安见不妙,忙拍出一掌,毒气又向瘸腿狼等人反扑过去,不过,已是晚了一晚,瘸腿狼等早已闪开,何桂花却先已中招,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便软了下去,手中的剑,锵啷一声,落在地上。
崔大安大惊,伸手去拉爱妻,他与妻子情深似海,若是妻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关心则乱,当时,他周身空门大开,瘸腿狼等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纵身向前,从四个方位,瘸腿狼的弯刀,谋财狼的长剑,大色狼的九节鞭,白脸狼的铁箫,一齐向霸王鞭崔大安背上击落。
生死相搏时,最忌轻敌。“骄兵必败”也就是这个道理,轻敌就是“骄”。
高手与任何人放对时,都不会掉以轻心。即使他表面上很轻松,话说得很漂亮,甚至说得滑稽逗乐,他的心里都会很重,心会绷得紧紧的,双眼会紧紧盯着对方的手,紧紧盯着对方眼睛里的每一丝悸动,脸部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耳朵会象狼似的竖着,聆听周遭发出的每一声异响,悉心凝神,捕捉战机,以求趁隙一击,结束战斗。
真正的笑,要放到最后,中途的笑往往会夭折、会变味,甚至会变成哭。
一世英名的霸王鞭崔大安与灵蛇剑何桂花,如今已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