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饶命,小女子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丁飘蓬也不说话,出指点了她穴道,姑娘瞪着惊恐的双眼,呆站着,不动了。
丁飘蓬关上门,道:“你们三个,都给老子竖起耳朵听着,别叫,谁叫,要谁的命。”
三人知道厉害,齐道:“是,小的不叫,英雄怎么说,小的怎么做,恳求英雄饶命。”
丁飘蓬走到床边,慢腾腾地穿着衣服鞋袜,道:“刚才,听喇叭花说,柳三哥杀了老龙头,这事儿你们仨谁清楚,给老子从头到尾说道说道。”
三人争先恐后,讨好道:“小的清楚,小的最清楚,没人比小的更清楚啦,让小的先说。”
丁飘蓬捡起阿毛的刀,吼道:“住口,乱七八糟,老子听谁的好呀,一个一个来,老子让谁先说,就谁说,不准乱,他说得不对,下一个补充。”
三人道:“不乱,不乱,英雄尽管吩咐。”
丁飘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说得好,不杀你们,说得不好,藏着掖着,弄得老子火起,一人一刀,决不宽饶。”
秃子躺在地板上,道:“不敢,不敢,咱们也是听说的,确凿不确凿,也是两说呢,江湖上传闻多了去了,有我们不知道的,没有我们不敢说的。”
丁飘蓬用刀指指倒在地上的秃子,道:“秃头,你先说,快。”
秃子就将柳三哥谋杀老龙头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
丁飘蓬道:“也就是说,柳三哥没死喽?”
秃子道:“没死,确实没死,官府还在通缉他呢,绍兴城门口,张贴着告示,画着柳三哥以前常易容的三幅画像,还画着他乘坐的一辆四轮马车,命令各地捕快兵勇,务必仔细盘查,不得有误。”
丁飘蓬道:“有屁用。”
秃子道:“没用没用,当然没用,不过,听说**上的人也在找他呢,阴山一窝狼全来啦,要跟他算旧账。”
丁飘蓬道:“谁跟谁算呀。”
秃子又道:“谁跟谁算,就说不清啦,还有,水道龙长江放出话来,谁要是能举报柳三哥的藏身之地,若事实确凿,赏银五十万两。”
丁飘蓬哼了一声,道:“出手真阔。”
秃子小心翼翼地问:“首富嘛,有的是银子,可至今没听说有谁找着柳三哥了。爷是柳三哥的朋友呢还是对头?”
丁飘蓬脸一黑,道:“谁让你问啦,嗯,管得真宽,还管起老子来啦,活腻啦!”
秃子道:“不敢,不敢,小的随便说说,不问就是了。”
丁飘蓬起身,朝秃子嘿嘿一笑,弯腰点了他右臂的曲池穴、尺泽穴,秃子手臂一麻,喔哟,叫了一声,只觉得臂弯两穴,火辣辣的烫,其它,倒也没啥;丁飘蓬跳上床,同样点了阿毛右臂两个穴道,阿毛道:“英雄,小的手臂好烫哟,不会烧坏吧?”
柳三哥道:“坏?岂止坏而已,老子已用独门手法,将两穴点废了,从今往后,右臂就不听使唤了,如婴儿般绵软无力,看你俩怎么再去造孽。”
秃子、阿毛齐道:“求英雄开恩,放小的一马,这么一来,今后,小的如何赚钱养家啊。”
柳三哥脸一黑,吼道:“住嘴,再叫,惹得老子翻脸,一人一刀,让你俩到阎王爷那儿说理去。”
秃子与阿毛蒙了,一声不吭,自认倒霉。
柳三哥走到喇叭花跟前,喇叭花讨饶道:“爷,千万别呀,求爷别废了小女子的手臂,从今往后,重新做人,也好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孝敬公婆,以尽妇道。”
丁飘蓬道:“行,别怕,不废你的手臂,只让你长个记性。”
“记性?什么记性?”
喇叭花一脸困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丁飘蓬的手指,在她面颊“牵正穴”上,轻轻一点,立时,面颊肌肉一阵抽搐,将她一张樱桃小口牵歪了,从此成了个歪嘴姑娘,怪诞之极,其丑无比。
喇叭花问:“英雄,小女子的嘴歪了,今后,怎么做生意呀。”
丁飘蓬道:“你还想害人呀。”
姑娘道:“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喇叭花我,可就嫁不出去了。”
丁飘蓬道:“你嫁不嫁得出去,关老子卵事,怎么,咔嚓,想来一刀么?”
喇叭花道:“不关爷的事,不关爷的事,谢爷开恩,留小女子一条活命。”
丁飘蓬笑道:“这就对了。你们三个听着,过两个时辰,被点穴道会自行解开,不过,坏臂,歪嘴却再也好不了,给你们长个记性吧。在此期间,不得叫唤呼救,我在门外守着呢。”
三人齐道:“不叫不叫,谢英雄不杀之恩。”
丁飘蓬脸色一沉,一字一句道:“老子常来绍兴,若今后,再干坏事,让老子撞着,决不轻饶。”
说着,将手中的单刀,奋力一掷,咻一声,单刀飞出,紧接着,又是噌一声,刀尖如切豆腐一般,插入北面厚实的砖墙,直没至柄,只听得砖屑沙沙落地的声响。
丁飘蓬冷哼一声,道:“不知是你们的脑袋瓜子硬呢,还是墙硬。”
说罢,他开门,大步离去。
回到客栈,丁飘蓬连夜找了个车号,买了一辆陈旧结实的单人双轮马车,将行李搬上车,套上马,将四轮马车遗弃在路边,管自赶着双轮马车,往南京急赶。
两天后,到了南京,他住在秦淮河畔的顺风客栈。
客栈老板王小二,见了他就叹苦经,道:“丁哥,你胆子真大,还往南京跑,我躲都来不及呢。如今,但凡与三哥交好的,在水道的人看来,好像都跟谋杀老龙头一案,脱不了干系似的。知道不,我客栈旁卖水果的、修鞋补锅的,卖胭脂花粉的,全是水道的探子,日夜盯着我呢,好像三哥藏在我这儿似的。”
丁飘蓬没好气地道:“怎么,怕啦?”
王小二道:“怕倒不怕,来一个客人,就有水道探子跟着,等客人住下了,探子就到柜台上去盘问一番,烦不烦,生意搅啦。”
丁飘蓬道:“刚才,我进店,怪不得有个人,贼头狗脑地盯了我几眼,不知道他是水道的人,没跟他计较,要知道是水道的人,老子上去就抽他两耳光,看他咋办。”
王小二道:“喔哟,我的大爷,千万别呀,你这么一闹,客栈就砸啦,水道的打手冲进来,大打出手,客栈成了战场啦,到时候,你老拍拍屁股走人,叫我怎么收拾呀。这生意更没法做啦。”
丁飘蓬笑道:“胆小如鼠,没出息。”
王小二道:“丁大爷,你在顺风客栈呆多久都行,有事,尽管吩咐,小二全给你摆平喽,包你满意,千万别闹,小二可闹不起呀,老婆这两天要生孩子了,只求个平安无事。”
丁飘蓬道:“对啦,南不倒也快生了吧,不知他可好。”
王小二道:“不知南不倒怎样了,一会儿传说她被抓了,一会儿又说,柳三哥将她救走了,水道的人在四处追捕他俩,说明他俩安然无事,丁哥,你就放心吧。”
丁飘蓬道:“听说阴山一窝狼全来了,也在找三哥。”
“是,传说三哥的冤案是老妖狼一手策划的呢。”
丁飘蓬道:“想翻天呀,门儿都没有。”
王小二道:“全乱套了,官府也要抓他,南不倒好生不生,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生娃了,真不是时候啊。”
丁飘蓬道:“他俩藏在哪儿呢?”
王小二道:“刚才,小龙头到我这儿来了,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我对小龙头道,我可不知道三哥在哪儿。他笑了,道:你怕啥呀,我又没问你,急啥呀,我知道三哥在哪儿呢。我问:你见过他啦?他道,见过了,挺好的。我又问:你俩没打起来吗?他道:没打,要打,也不是他对手,三哥答应,要查明真相,为爷爷报仇呢。我道:人呢,三哥在哪儿呀?小龙头道:大约在镇江吧,至于具体地点,三哥不肯说,我又不好问。小龙头还说:没事,我知道三哥没杀爷爷。我道,那就别找三哥麻烦呀,还有,你先把我门前的坐探给撤了好不好?他说:现时不行,不过,我可去关照一声,让他们别进客栈打搅生意,哎,父亲认定三哥杀了爷爷,一时说不动他,过一段时间看看,有我在,别怕,有事找我,别着急嘛。”
丁飘蓬道:“小龙头滑头,他的话不能信。”
王小二道:“看模样,不像是装的。”
丁飘蓬问:“小龙头说,三哥在镇江?”
“是。”
“没听错?”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能听错吗,这点事都搞不清,怎么开店呀,丁哥真是的。”
丁飘蓬沉吟道:“对了,我这就去镇江。”
王小二道:“丁哥,你就不能多呆两天。”
丁飘蓬道:“紧急当口,耽误不得,我得去帮一把三哥。”
王小二嘟哝道:“你总是有事来了,没事不来。”
丁飘蓬道:“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事,等事儿办完了,咱哥俩好好聚几天。”
王小二道:“你有办不完的事,没个消停的时候。”
丁飘蓬搔搔头,道:“好像也是。”
“缺钱吗?”
“不缺,我丁飘蓬从来不缺钱,没你多,却也够花。”丁飘蓬笑道,拱拱手,转身出了顺风客栈,赶着双轮马车,一溜小跑的往镇江赶路。
小狗阿汪,如今已长大了,四肢颀长,善于奔跑,时而跑在马车前,时而跟在马车后,累了,就跳上车,趴在车前的脚踏板上,歇一会儿。
看看离镇江近了,已是黄昏时分,一路上,三三两两的江湖汉子,骑着高头大马,匆匆往镇江赶,从面相看,一水的凶横角色。
丁飘蓬暗忖:看来阴山一窝狼,也知道三哥在镇江,如今倾巢而出,去找三哥的晦气去了。
难道,这消息是水道的人捅出去的?怎么不见水道的杀手呢?两彪人马合起来干,不是力量更大么?
丁飘蓬想:有时看来,他们是一伙的,有时看来,又不太像……
***
南京郊外,紫金山下的环翠山庄是阴山一窝狼的巢穴。
在环翠山庄的养心斋,老娇狼正与军师瘸腿狼王济宁商议帮务,毒眼狼带着帮徒黄胖,匆匆进来,噗嗵一声,跪伏在地。
老妖狼与瘸腿狼对望一眼,知道不妙,老妖狼问:“怎么啦,竹叶青呢?柳三哥找着没有?杀了没有?”
毒眼狼跪在地上,噼噼啪啪,抽了自己一通耳光,嘴角抽出血来,方才歇手,将自己与竹叶青擒住柳三哥,之后又被一个女人将竹叶青与柳三哥截走的事,扼要说了一遍,老妖狼听了,气得脸色阵青阵白,骂道:“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不将柳三哥宰了?”
毒眼狼道:“当时,柳三哥被人下了迷药,昏迷不醒,小弟大喜,正要宰了柳三哥,突然,竹叶青用毒弩顶着小弟后背,不让杀,他说,要把柳三哥当狗牵着,来见帮主,让柳三哥生不如死,帮主见了一定高兴。”
老妖狼道:“高兴个屁,本帮主千交待,万交待,跟你们说了多少遍,能杀就杀,柳三哥这小子命大,稍一耽搁,老母鸡变鸭。看看,还真让本帮主说着了,竹叶青如今连人都搭进去了。”
毒眼狼道:“当时,小弟若是不听竹叶青的,他就一箭把小弟做了。”
老妖狼道:“你怕姓竹的做你,就不怕本帮主做了你!违犯帮规,家法难容,来人哪,把这两个小子,推出去宰了。”
进来四名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将毒眼狼与黄胖反剪双臂,往养心宰外拖拽。
坐在一旁的军师瘸腿狼王济宁,捻着颔下稀稀拉拉的几根黄须,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且慢。”
四名大汉停止了拖拽,却依旧摁着他俩。
老妖狼白了瘸腿狼一眼,道:“怎么,军师要为他俩说情?”
瘸腿狼道:“帮主息怒,在下以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杀了他俩,于事无补,也非吉兆,不如让他俩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如何?”
老妖狼叹口气,道:“看在军师面上,将你俩项上人头暂且留着,这事儿没完,你俩照量着办吧,若今后再有违犯帮规之事发生,定当两罪并罚,决不宽宥。”
他朝四名彪形大汉挥挥手,大汉撒手退下。
瘸腿狼与黄胖返身,匍匐在地,向帮主、军师,磕头跪谢不杀之恩。
瘸腿狼问:“黄胖,竹叶青牵着柳三哥去小树林喝水,却不见出来,于是,你与猩猩走进树林子去找他俩,便见林中空地上,竹叶青抱头跪着,柳三哥手抓着脖子上的铁链,呆站在一旁,没看错吧?”
黄胖道:“没看错,昨夜月亮好,小树林内有一片草地,竹叶青就跪在草地上,柳三哥愕然,站在一旁,我跟在猩猩身后,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瘸腿狼又问:“一个姑娘在与竹叶青说话,对吗?”
黄胖道:“姑娘大约藏在林子里,跟竹叶青在对话。”
“也就是说,你没见着姑娘?”
“是。”
瘸腿狼笑道:“既然没见着,你怎么知道她是姑娘呢?也许是个老太婆呢?也许是个变着嗓音在学女人说话的汉子呢?”
黄胖道:“这,这个,就不好说了,听声音,又清脆又柔嫩,不像是装的,不过,那声音阴气太重,好像,好像﹍﹍”
瘸腿狼道:“好像啥呀?”
黄胖道:“好像是从坟墓里发出来的声音,当时月光极好,却不见人,一会儿声音在左,一会儿声音在右,挺吓人,会不会是僵尸作祟哟。”
瘸腿狼道:“后来呢?”
黄胖道:“小人正在古怪,只见走在前面的猩猩,人一抽,转过头来,拖着舌头,直愣愣地瞪了我一眼,嘴角流出一缕黑血,咕咚,栽倒了,在地上一抽一抽的死了,小人见状,知道不妙,撒腿就跑,回去叫救兵。”
毒眼狼接着道:“当时,我骑着马,带着两名弟兄,在前面开道,起先,咱们两伙人,一前一后,走得挺好的,走了一程,不见了后面的马车,知道不妙,忙勒转马头,往回赶,见黄胖没命奔来,就跟他合在一起,我问,马车呢?黄胖道,来不及上马车了,后面有僵尸追杀,吓得我魂都没了,还马车呢。于是,我们几个,拔出刀剑,赶忙返回小树林,林外的马车不见了,林子里,竹叶青与柳三哥也不见了。”
这是毒眼狼编的,当时,他在后面,竹叶青在前面,他若是不与昆仑追风黑骏马较劲,跟竹叶青一起走,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至少,情况会好一点,当然,更有可能,他与竹叶青一起栽了。
毒眼狼事先与黄胖对好了口供,黄胖知道毒眼狼心狠手辣,哪敢违拗,怎么说,怎么应承,往后,还得仰仗毒兄罩着他呢。
老妖狼与瘸腿狼听了毒眼狼的话,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老妖狼道:“七弟,柳三哥的那匹黑马呢?”
毒眼狼吃了一惊,如若老大知道自己因黑骏马耽误了事儿,今儿,看来这个坎,迈不过去了。呐呐道:“黑骏马跑了。”
他想,刚才我没说真话,这回可没说假话家,接着道:“跑得可快了,没抓着。”
瘸腿狼笑道:“其实,老七应该跟竹叶青、柳三哥坐一个车才是啊,稍有不测,即下杀手,要是竹叶青碍手碍脚,就一堆儿料理了,先下手为强,杀他个措手不及,你说,对不对?”
老妖狼冷笑道:“老七见了那马,眼都直了,命都不要了,还管得了那么多,要不,就没人喊他‘马痴’了,哼,军师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想骗过老大、老二,看来没那么容易,瘸腿狼吓得,砰砰磕头,道:“小弟玩忽职守,误了‘围猎麋鹿’行动,罪该万死,请帮主治罪,小弟死而无怨。”
老妖狼道:“下次要再遇上黑骏马,怎么办?”
毒眼狼咬牙切齿道:“对着心窝,攮它一刀。”
老妖狼道:“这才对啦,在长白山,要没黑马救驾,柳三哥命早没了,柳三哥是咱的死敌,黑马也是咱的死敌,明白么?”
毒眼狼道:“明白。还有那只黑猫,全是咱们的死敌,全得死。”
老妖狼道:“到时候,我怕你又忘啦。”
毒眼狼道:“打死小弟也不敢了。”
瘸腿狼笑道:“老七啊,闲话少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柳三哥,你带十名弟兄,立即动身,去镇江搜寻柳三哥与那个古怪女人,我与帮主带领大队人马,随后就到,记住,能让竹叶青吓得抱头跪在地上的女人,定是个下毒祖师,千万当心,不可盲动,一有消息,远远跟着,马上派人前来禀报,只可斗智,不可斗勇。去吧,越快越好。”
毒眼狼连声应承,带着黄胖匆匆离开了养心斋。
老妖狼疑道:“这个奇怪的女人会是谁呢?”
瘸腿狼捻着黄须道:“恐怕是‘无毒不解毒姥姥’吧。”
老妖狼心里一寒,道:“啊,她来干吗?”
瘸腿狼道:“也许,她是冲着我们来的呀。”
2015/0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