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海哥?”
他没有生气,或者说他生不了气!
“鸣海哥!”
不,应该说他没有资格去生气……
“鸣海哥!!!”
我是不是应该离开?是不是碍事了?
“不是的!”
——他只是这样想着。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或许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那个人只是这里的病人,跟姐姐没什么关系的……”
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
“鸣海哥……鸣海哥……鸣海……”
“呜~~”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那是个只是看上一眼就会给人留下好印象的男人。
“你好!”
虽然身形瘦弱,但却比孝之成熟。眼里淡淡的敌意预示着他有着冲动起来不计后果的相反性格以及……他的心意。
“村上景元,请多指教!”
他穿着病号服,腋下夹着担架,伸出来的手像是干柴一般。这说明他应该是和遥有着类似病历的病人。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很是开心,而那些笑容却都是遥给予的;至于遥……此刻的脸上也泛着同样的笑容!
那些笑容的来源,正是这个男人!
“孝之君!”
应该大方地和村上握手的孝之,却转过了身体。只是心情莫名的感到烦躁,只是一股气憋在胸口,让他感到伤心。
“等一下,孝之君,你要去哪里?”
听得到身后遥慌乱的声音,可这声音却不能为他带来哪怕一丝的安心。
“你等我一下,孝之君!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突然断线的声音使孝之转过了头,穿着拖鞋的来追赶自己的遥正摔向地面。距离自己有近四米的距离,距离村上则只有一米,而小茜则正好站在遥的身后。
“应该会没事的!”
村上一定会拼命救下遥的。
“一定不要紧的!”
即使村上没能赶上,遥身后的小茜也完全能在遥落地之前将她抱住。
“绝对……”
“……”
“不会让你受伤的!”
身体在意识做出决定的前一刻就已经行动,时间变得缓慢,仿佛已经静止。静止的时间里,只有孝之在移动,因此他看得到,遥眼神里的慌乱,以及望着他的脸上所浮现出的安心笑容。
“嘭!”
孝之比站在遥身后的小茜还要快,距离遥仅有一米的村上甚至都还未能做出反应,他接住了遥!可是……
不愿与人发生触碰的本能,立刻就对遥的身体产生了剧烈反应。孝之颤抖着的整个身体,强迫着用意志控制着手上多余的力。
“不能伤害她!”
只是这个坚定的声音暂时控住了自己。
“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然而嘴唇很快就开始蠕动,并且立刻便伴随着颤抖。
“吾之爱意,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哇嘎哦莫意哇,阔喏特度嘎?)
内心深处响起了一声自嘲。
没错,孝之对遥的爱就只有这种程度!
发自内心的对与遥接触表示抗拒。
——明明是她的男朋友。
脑海里却不停回想起:“别碰我!”
——明明抱着她的是自己。
(吸——呼——)
忍受着发自内心的厌恶,抗拒着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恶劣心情。孝之将遥的身体扶正,抚摸着她那光滑细腻的面庞,然后在小茜和村上的注视下,就那么看着遥的眼睛吻了下去。
“慢着,孝之君!”
然而一根小小的食指堵住了他的嘴唇。
“小茜和村上先生还在看着……所以……”
“要是以前的遥,会说这样的话吗?”
想着这样的事情,孝之的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么,回病房吧!”
“诶!??孝之君!!!”
无视遥的反应,无视身体和内心的抗拒,无视小茜的复杂眼神,村上已然化为了空气。轻盈地身体还是第一次抱起,柔软的娇躯还是第一次躺在怀里呼吸。
第一次,隔得如此之近;再一次,闻到了她身上芳香的气息。
“砰!”
怀念,留念!
留下了关于她的记忆,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不去告别,不去说那声“分手吧”,又有什么不可以?
“可以,我们交往吧!”
交往了这么久,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已经足够……
“不要!我不要……”(亚达!亚达哟……)
“遥……”(哈路噶)
“我不要这样……”(空那喏哇亚达)
“……”
“才不够!”(竹本那嘎加乃)
“才不够呢!”(竹本那嘎加乃哟)
“还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没去……”(马达塔克桑塔克桑喏吧噱嘎易得乃)
“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说……”(马达塔克桑塔克桑喏哈纳西嘎易得乃)
“我还不想和你分开!”(马达哈拉了的达柯乃)
“我还想和你在一起……”(马达阿娜塔多伊秀你其待)
“遥!!!”(哈路噶)
片刻前,孝之被遥以食指拒绝了当众索吻;片刻后,他以同样的方式拒绝了遥。然而两人的嘴唇却还是贴在了一起,虽然中间隔了一根手指,遥却还是伸出了舌头。
小巧的丁香小舌理所当然的撞上了指腹,但她并未因此而选择放弃。闭着眼睛的遥根本就看不到孝之显露无疑的厌恶和紧握的拳头。
“孝之君!!!”
两人的嘴唇还紧贴在一起,挑逗着指腹的小舌感受到了轻微摇摆的震动。遥感觉奇怪,刚有睁开眼睛的想法,就被孝之错开嘴唇,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抱得是那样的用力,以至于让遥觉得痛苦,难以呼吸。
抱着遥的孝之感受到了!因为厌恶而对遥进行摧残的自己,忍耐不住厌恶的自己的不堪。遥只是默默地忍受着痛苦,不做丝毫抵抗,就那么静静地躺在他的胸膛。
真的已经……足够了……
……
“明天我还会来看你的!”
“嗯,我会等你的!”
从遥的病房里出来,孝之深深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背靠在房门边的墙上。
“哼嗯!”
一声嗤笑突然从孝之的嘴里发出,转过身,踏着蹒跚步伐的他看起来忧心忡忡,连紧跟在他身后的小茜都没能注意。
出了医院,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本该乘坐晚班车回去的孝之却并没有选择去站台。迈着缓慢地脚步,一个人走在路灯下的夜里。
他需要静一静,需要让自己静一静,需要让自己的心静一静。
他累了!
他真的累了!
好想快点回家倒头睡上一觉,什么也不管,什么也都不去过问。
然而那终究只能是想想罢了!
遥的身体日渐好转,或许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而到时候也就是该和她结束这段关系的时候了。可是……以现在的状况看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要和她分手,却又不能够伤到她……
“哼嗯~真是天方夜谭的幻想!”
或许就这么维持下去也不错……
没错,就像那个伊藤诚一样。
只是交往,只是住在一起……
不,那才是真真的天方夜谭吧!而且……
“啊~烦死了!”
“早点回去吧,吃完饭早点睡,明天还要去学校呢!”
那实在是太过任性!
……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怎么了,志子?”
小茜是从遥的房门前,一路跟着孝之回家的。然而不知到底是因为孝之想事情想得太过认真,还是小茜的存在感太低,致使孝之直到最后都未能察觉。
“这个人是谁?”
小茜的初衷只是打算和孝之认真的商谈关于姐姐的事情,而之所以一路跟到了孝之的家,也只是出于体谅孝之的心情,以及预想到谈话中很有可能会出现不愉快的事情,会花很多时间。
不想却有了意外收获!
“景村志子,我只是暂住在孝之这里而已,希望你不要产生奇怪的误会!”
嘴上是那么说的,可围着围裙、笑脸相迎地态度,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事实正好相反。
“算了,先进来吧,小茜!”
孝之摇了摇头,不去掺和女人之间琐事。
“嘛,不管我是谁,也不管我跟孝之到底是什么关系,总之先进来吧!饭菜快做好了,进来吃顿饭,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察觉到孝之的心情不太好,志子也识趣地不再打趣。脸上的笑意归于平静,看起来完全谈不上热情,却让小茜感到了安心。
“那就多谢你的好意了!”
应该谁都会有吧!再去到陌生地方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觉得不安!因人而异,有的人甚至会坐立不安,而这个时候,就需要找些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这里就是鸣海哥住的地方吗?”
虽然想到的往往都是愚蠢的问题。
“嗯!一个人住是没问题,但是要两个人住的话,就有点狭小了!”
但那也没关系!
“其实我以前幻想过,将来和遥一起住在这里……虽然很可笑,但是我并不讨厌那时的感觉!”
“鸣海哥……”
“小茜是为了遥的事情来的吧?”
“可以哦,仅限今晚,你什么都可以问……”
“嗨伊嗨伊~饭菜做好了!”
“但是在那之前,先吃饭吧!”
红烧排骨,韭菜豆腐干和白菜蛋汤,一荤一素一汤;虽然志子打算加两个菜,但孝之却并没有因为小茜而改变今晚的食谱。
虽然是客人,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接触,但是孝之却并不把小茜当做外人。因为她是遥的,他的妹妹!
“我要开动了!”
据说这是为了感谢,为了感谢神赐予食物的恩惠,但实际上应该是为了安慰成为了食物的生命的亡灵。也就是说,这毫无疑问是一种伪善,一种罪恶。
虽然有意识到,但孝之并不讨厌。所以和小茜她们一样,他也闭上了眼睛,将将两手放到胸前,双手合十。
“明明菜做的那么好吃,可是那个汤却……”
“真的是遗憾呢!”
孝之的食量很大,他和志子两个人的时候也很少留下剩菜。今天多了个小茜,汤却几乎都留了下来。
“喂!的确是咸了点,我承认!但也不用说得那么过分吧!”
“不,咸到那种程度,再怎么也不用‘咸了点’来糊弄过去吧!”
那是让人怀疑是不是把盐袋全撒到锅里的程度。
“但是不对啊,我应该只放了一点盐才对!”
“只放了一点?是一点一点地放吧!”
“因为,一直都没有味道啊!”
“那么大锅汤,盐化得哪有那么快!”
虽然想这么说,但孝之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发生一次两次了。之前他就觉得汤有些咸了,但每天都感觉很累,所以觉得胃口重点也好,就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的汤,实在是咸到了不能吃的程度。
“算了,以后的汤和之前一样做就行了!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了!”
“嗨伊嗨伊~”
做得好菜,却做不好汤,那都只是志子有意制造出来的形象。盐放多了,她自然知道!
毕竟不管再怎么不会做汤,也不会傻到在同一锅汤里前后放上五道盐吧?即使每次的量都很少,但这是五次的量,会咸到那样,倒不如说是理所当然。
而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么,鸣海哥!我可以先问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可以哦,但是在那之前,能告诉你是谁吗?”
“你们两个谈吧,我去房间里做会儿功课!”
预感到又是麻烦的事情,孝之准备逃之夭夭,到房间里暂避风浪。但是那终究只是幻想!
“不,还请鸣海哥务必要留下!”
愤怒,没错,该说是愤怒吧!
吃过饭后,小茜已经冷静了很多,但是心中的怒火却并没有因此而平息。
鸣海孝之不可能会是三心两意的花心的人。虽然她不理解,但他对姐姐的心意,她全都看在眼里。
鸣海哥是真心喜欢姐姐的。
小茜可以很自信地确信!
毕竟,鸣海哥等了姐姐三年。虽然三年里,自己很少和鸣海哥见面,但是经常来探望姐姐的水月学姐却经常带来他的消息。
这三年里,鸣海哥没有与任何人交往。甚至没有和任何异性走的很近,就连曾经常在一起的水月学姐,他也很少联系。
他成了一个人!
总觉得好可怜!
——这样的印象,曾深深地烙印在凉宫茜的心里。
姐姐醒来以后,他也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对姐姐的心意。
早上到医院里看一眼姐姐,离开医院再到学校去,放学后还要去店里工作,工作结束后又要到医院里,直到很晚才能回到家里。
两个月来,就这样每一天……每一天……
身体渐渐变得消瘦,眼神渐渐变得憔悴,有时候真让小茜担心,他会不会走在半路上,突然昏过去。
然而,姐姐却并没有察觉到……
不管是鸣海哥每天早上都会来探望她一次的事情,还是鸣海哥身形消瘦,实际上已经疲惫不堪的事情,又或者……
姐姐太幸福了!幸福到她似乎已经变了个人!变得依赖、变得任性、变得不再专情……
村上先生每天都会在鸣海哥不在的时候到姐姐的病房里陪姐姐,自他在康复训练上和姐姐认识开始,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他喜欢姐姐,这样的事情,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只是大家都有所顾及,谁都没有说出来而已。
而这件事情,姐姐也一定……
每次想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凉宫茜都总想发火。对自己发火,对村上发火,但更想对凉宫遥和鸣海孝之发火……
明明鸣海哥已经等了姐姐三年,明明姐姐康复后两个人就又能在一起了的,明明两个人是那么得喜欢对方!
明明是这样……(嗦了那诺里)
为什么却变成了这样?(多西得空那里那当达)
“我是凉宫茜,白陵大学附属白陵高中部二年级……”
“是吗……原来如此……你是孝之的女朋友的妹妹吧?可是我不明白啊!为什么你一脸怒气地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难不成……”
“景村志子,她是住在我旁边景村家的长女。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后离家出走,然后被我给遇到了……”
“弄清楚缘由的孝之就将我带回了家,让我暂住在这里。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样!”
志子先后打断了小茜和自己的话,再加上她的怪异语气,这让孝之感到疑惑。他不知道志子为什么要那么做,虽然将事情解释清楚了比什么都好,但他很反感这样的志子。
“不,我对鸣海哥和景村志子小姐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兴趣!我想问的是:已经很晚了,鸣海哥能送我回家吗?”
“……可以,我送你回家吧!”
没能立刻回答上来,是因为小茜话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孝之从地板上站起,对志子说道:
“我送小茜回家,恐怕要晚点回来了,你就先睡吧!”
“不,我会等到你回来才睡的!”
志子将孝之送到门口,志子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可是她的声音却让孝之认为她是认真的。
“呼呼呼~砰!”
一阵风将门带上,隔了一扇铁门,孝之再也不知道志子那张微笑的脸上是否还挂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