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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库地处雍凉之地往西,依傍着苏巴舍绿洲,是整个西域最繁盛的城市之一。其中往来,熙熙攘攘,皆是南北商户,丝绸、茶叶、牲口贩卖往来不绝。
远处山峦绵延,天地无隙,其磅礴之势,望去生畏。荒芜之地,丢落几处杂草断树,几点水鸟未曾栖息。马蹄声声,往西远去。其间不乏流浪的游牧人,送着家乡的歌谣,一路西行。
那五六匹马中间,骑术耍的最好看的便是枣红色大马上头的那一位,铠甲及身精神的更多张扬,一手马鞭舞的漂亮。紧跟在枣红大马后头的,是一位瘦高的兵骑着棕黑河曲马,声音沉稳有力。
中间最惹眼的,要数那一匹头大额宽的杂色乌审马。马上载着两人,皆是清秀颜色。后头那一个人身高窈窕,粗眉大眼,着一身兵服,多添一抹俊朗。被她抱在前头的人,个头略矮些,短发及肩,眉眼幼稚,肤色近乎透明,因着不合适的粗布麻衣,身材不显,倒是显出更多孩子气。
后头跟着的,都是见过即忘的小卒。
众人自鹿骸原出来,过去月余。久库那里虽是重病耽误不得,可大夫不会骑马,也只得拼了性命的紧赶慢赶。阖欢被宁玉几乎是锁在怀里,胸口窒的生疼,全身颠的散了架。
风声呼啸而过,阖欢痛的意识模糊,隐隐约约她似乎听到了不太真实的歌声。
“鹤欲家兮,啾啾楚鸣;
鹿欲家兮,格格引吟;
吾欲家兮,叹叹不知。
自鸣于鹤之畔,生不如湖上一帆;
自吟于鹿之畔,争不如独我狂澜;
自叹于人之畔,竞不如青灯卧禅
鹤独归去,哀哀乐鸣;
鹿独归去,声声断吟;
吾独归去,嘻嘻自知。
吾独归去,嘻嘻自知!”
歌谣不长,却是字字珠玑。只是,阖欢此时无暇顾及这天籁之音。那一不小心落在耳畔的歌词,意味深长,让阖欢心中猛地一窒,手脚的力气自然散开。
忽然,宁玉猛地收住缰绳,马头昂起,竭力长嘶。一个不经注意的小石头,打中了宁玉手臂。宁玉招架不住暗算,手掌酸软,放开了怀里的人。
阖欢嫌弃沙尘眯眼,始终闭着眼睛,此时也不知是怎么原因,被一前一后的甩了出去。叶阖欢从马上跌了下去,脚上一痛,大叫了一声。再睁开眼,阖欢又尖叫了一声,吓得自己滚出一边,脚腕更痛,忍不住哭了出来。
要说阖欢睁眼瞧见的,居然是一只脱了毛的瘦巴巴的小猴子,因着这里的天气,本来模样比主子还周正的猴子,慢慢成了这个吓人的鬼模样。
猴子的主子,正慌慌张张的从一匹半老不大的骆驼身上爬下来,一脸殷勤的笑容。
这时候,护卫队也都停了下来。宁玉更是从马上跳了下来,扶起跌在地上的阖欢,低声安慰着。
那边左海亮领着程越四五个人都下了马,挥舞着马鞭,沉声斥责。
猴子受了惊吓,机灵的爬回到自个儿主子面前,乖顺的低着头。那主子不住的道歉,说是没管教好自家的小畜生,扰了几位大爷的马。一副马屁的嘴脸,嘴上的功夫倒甚是了得,没几句话,便顺对了左海亮的毛。
阖欢却是最该被道歉的人,在宁玉怀里总算得到些许安全感,可脚腕的阵阵刺痛,又让她承受不住,软在地上。
左海亮到底是跟着左龄多年,知道进退有度。不耐烦的赶开那个养畜生的,转身去看阖欢。见着那一张本来白白净净的笑脸,如今灰头土脸的,脸颊还盈盈的挂着泪珠,一时激愤便起了怜香惜玉的心。
“阖欢,怎么样?”语气那叫一个温柔和顺。
宁玉听见左海亮叫着叶阖欢的闺名,不敬不重的,又连带上手臂上酸麻的疼痛,心中难免窒闷。“反正死不了。便是先下还活着,到了久库,也是免不了的。”
左海亮一向觉着宁玉脾性甚好,便和他亲近许多,此时见他这般,以为是为阖欢心疼,心中倒生了些莫名嫉妒的情绪。
“既然免不了,那索性在此了断,也好落得干净。”
“少将!?”程越在一旁劝阻的说道。
程越谨慎,大帅此次命他跟随,便是觉着左海亮虽有豪迈将风,可行事过于鲁莽,有程越在一旁随时打点嘱咐,也好放心。
程越起初以为是大帅多心,这一路上皆是风平浪静的,可真的到了这般田地,他竟没想到左海亮下手那么快,那么狠。
阖欢从宁玉怀里抬起头,睁眼看了这番僵化的两人,忽然间就笑了出来。“我说,你们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我。瞧你们俩这话说的,就像我不在的一样。哎!两位,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在受伤的人面前秀恩爱。”
一番话说的,众人大半都没听懂。
但是恩爱两字倒是实打实的,后头的士兵都脸红的笑了笑。宁玉暗地里在阖欢身上掐了一把,又瞪了一眼作为要挟。
左海亮并不知宁玉的女儿身,还以为阖欢是在暗示他为断袖,一时憋红了脸,也没骂出什么来。
“少将,我们趁着天色还亮,在城外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吧。”程越及时出了声。
左海亮总算从宁玉的身上收回目光,回头看了看日头,打量着今日是决计进不了城了,便点了点头。
程越嘱咐着另两个士兵先去前面探路,又瞥到那个养畜生的人还在一旁恭维的站着,那只猴子躲在后面,只伸出大脑袋,一对大眼睛咕噜咕噜的乱转。他上前提醒左海亮怎么处理这个人?
左海亮正被阖欢一番戏谑的目光打量的不知所措,正好听见程越说的还有个耍猴的人。海少将觉得这一路上必然索然无味,又加上宁玉也是打定主意不会理他了,更加无聊,便嘱咐着那个鼠头鼠脑的耍猴的人一齐跟随,说是好解闷。
傍晚,总算找到了一处四面通风、上不避雨的土房,因为来往商户不大愿意修缮,也是落下了这样的破旧,但好歹干净许多,还有一些剩下的馊饭菜。
夜里,某一时刻之后,骤然变冷。阖欢固定脚腕之后,就着宁玉的手,洗了洗脸,才算是真正舒爽下来。
饭后,程越带着那个耍猴的人走进来,说是少将嘱咐要看猴戏。土房两个,一大一小,阖欢占下那个小的。往常宁玉为掩饰身份,总是不留的,今儿因着白天的事情,到底也不愿意面对左海亮,便要和阖欢一起。
左海亮一向是个鲁莽之后就后悔的人,故而他后悔的时间比他鲁莽的次数多得多。海少将为了求饶,巴巴的也要来挤。饭前一阵争执,气的宁玉头也不回的跑到了外面,平时威武不凡的海少将,顶着阖欢意味不明的笑容也跑了出去。
阖欢看着那个羞涩可怜的怪猴子,又看了看程越,说道:“既然海少将说的,就留下吧。你先出去。”
程越弯腰行礼,阖欢见他这样,就想起了在帅帐之中对他做的事情。此时,碍于男女之别,阖欢便是想道歉,程越每每也都是回避,这样一看,阖欢越加觉得程越真是个可爱的柳下惠。
程越退了出去,留下了那个耍猴的人和那只猴子。
阖欢倒是不慌看猴戏,她更想看的是人戏。说了一声等一等,阖欢胡乱披上外衣,一瘸一拐的靠到门边。
那门陈年老旧,大大小小的空洞,不能细数。
阖欢挑了一个,往外望着。找了半天,总算是看到马厩之前的两个人。
月光正好,风起扬沙,便是朦胧的美景,远处蜿蜿蜒蜒,山峦成了流水。马已安歇,厩前的两个人,对着各自的影子,起初并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