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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红色的篝火在燃烧,一张张疲惫的脸好似魔鬼,赤红可怖。
仇蓉正给短刀拭血。
她手里的白布头越来越脏,逐渐变成暗红色的、散发着腥臭的垃圾。
仇蓉道:“信号可发了?”
士兵道:“很久以前就发了,只是不知为何,只有几百人来到这里。”
仇蓉凝紧眉头,觉得事有蹊跷。
一万多人追入林中,算上白日的苦战,大约战死两千人,应该仍存有大部分兵力。
可他们没来。
自那响箭惊裂夜空,林中所有士兵都会听见,哪怕是聋子,也可见到夜空中爆炸的火光,而迅速集结在此。
可终究只有这么点人。
难道他们遇上麻烦?
难道他们竟被一千人口的部落打到分崩离析?
不会。
他们迟迟不来,仿佛被森林所吞噬。
夜。
漆黑的夜。
林里怪鸟惊蹄,野兽的双眼在密林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泽。那阵阵阴风,吹得人脊背冰凉。
仿佛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注视着这里。
她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别处。
屋内很大,大得有些可怕。
四处有家具、壁炉,甚至是一切活人需要用到的东西。
这些东西虽有年头,也还是二三十年前,有人居住。
仇蓉翻开脚柜,已被青苔染成碧莹莹的一片,其中却有只木匣保养的很好。
脚柜内已长满青苔,却只有细微的苔藓爬上木匣,顶多三五日前,这只匣子还被人小心地藏在这里。
她打开木匣,只是件保养完好的梳子。
士兵走过来,道:“咦?仇将军毕竟还是个女人。”
仇蓉道:“那又如何?出去放哨!子时再回来。”
士兵垂头丧气地走了,走时不忘瞟她一眼。她可真美,美得令人心碎。
美或许无法形容她。她有女人引以为傲的身体,却也有着男人都不可及的傲人风骨。
她拿着梳子,却已生疑。
什么人会在森林中费尽心思造出这么大的屋子?从屋中陈设来看,曾经的主人是汉人。
哈萨克族人自恃高傲,容不得任何外族出现在他们的领土。
虽然以游牧为生,但草原上的一草一木都逃不开他们的利眼。
怎会容得汉人在林中定居?
当然容不得。
多年以前,哈萨克族人在森林中无缘无故地消失,更令他们对这片森林敬而远之。
那些砍柴的、或是捕猎的人,一旦进到森林里头,很少会走出来。
这片森林不大,只需要三五日的行程,就能从一头穿到草原的另一边,可哈萨克族人还是绕道而行。
至此之后,没人敢去森林里,也没有人再失踪了。
可怪事接踵而至,牧民的牛马又开始失踪,蜿蜒的血迹就延进了森林。
鲜红的血。
苍凉的夜。
每位哈萨克族人都提心吊胆,他们将孩子保护好,派人在晚上巡视,整片歇息的地方都立上了火把,照得灯火通明。
可第二天,还是少了一匹羊羔。
被偷掉只羊的不算什么,若是孩子被吃了,那该如何是好?
一夜夜地过去。
牛羊依旧隔三差五地被拖走,没有一个人失踪,却也令族人提心吊胆,他们相信那头野兽终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差不多过了十个月。
人们竟没有抓到野兽一丝一毫的破绽。
它仿佛是大草原的幽灵,来去也无影踪。
经过这十个月的提心吊胆,也再没有牛羊失踪,那头野兽人间蒸发了似的。如今它不再出来,大草原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晚上,哈萨克族人就围成一个大圈,族长与几位长者就在火堆旁商议。
野兽消失了是好事。
可万一它按捺不住?
只要怪物没死,它每次都肆无忌惮地前来捕猎,夺走牧民们的心血?
或许它没有再来,是因为它死在了森林中。
千千万万的疑问在那个晚上爆发了。
哈萨克族人便组织了五十位青壮年的战士,天蒙蒙亮,就带着最精良的装备去森林中寻找那怪物的踪迹。
林中小队一切都很顺利,他们放出了猎鹰。
西北草原上的猎鹰固然难以驯服,可刚出窝的鹰雏就没那股脾气,一经训练,便是极快的信使。
三天了,小队却断掉了通讯。
那只鹰再也没飞回来。
后来,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三个人举步维艰地走来。
他们永远忘不掉那个晚上!
三个人破破烂烂,满身鲜血。
其中有一个已经疯了,神神叨叨着什么,还有两个也是身负重伤,拖着那个疯子。
众人给他们安顿好,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说打了一场恶战。
族人问:“其他人呢?”
他道:“死了。”
族人道:“你是说四十七个人都死在林中?”
他道:“是的。”
族人道:“难道老林子里边还有其他部族?你们遭到围攻?“
他轻轻抖了一下,道:“只有一个敌人。”
他的双眼在打晃儿,不知道林子里遇见的什么,只有夜里的嚎叫,然后就是血!无数同伴的喊叫淹没在丛林里。
他只看见一双火红色的眼睛,像是野兽,又有几分人味。
那几乎就是一个直立行走、一身漆黑的巨狼,长着狼耳与尾巴。可那只巨狼竟空手将一个壮汉撕成两半,一爪就将人头拍得粉碎!
那双眼睛里,甚至还流露出人类才有的不屑。
所以他不好肯定,那究竟是个人?还是一头杀戮成性的野兽?
族人给他斟好一杯热茶,接着道:“这么说它还活着?”
他道:“不错,如果它活着,死的肯定是我们。”
族人道:“我们能杀死它么?难道我们举族出动都无法将这野兽杀死?”
他摇了摇头,使劲地喝茶,全不顾唇舌被烫到发红。
族人道:“我们无法和这样一头野兽同居在这片草原。”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草原上的大河。
疯子在那拍手,一边拍,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
“可怜的人,他已被吓成这样。”
长河穿过森林,林中每条山涧、每条沟渠都来自这奔涌不息的长河。
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投毒。
大约三个月后,再没有关于巨狼的消息。
他一定中了毒,河里数十万鱼尸都漂浮在河面上,散发了腐臭的味道。
这种毒扩散奇快,且效力不减,任何生物饮取都会肠子糜烂而死。
逐渐有人走进森林。
他们再也没有失踪,即便往更深处去,也没有受到野兽的袭击。
看来那头野兽孤独地死去了。
后来,猎人带回来一个婴儿。
他们说森林深处有间木屋,那里不远处的老树上有座鹰巢,这个可怜的孩子就在巢穴里被雏鹰啄食,亏得啼哭声大,才被他们救下。
这孩子却不属于任何哈萨克族人,没人敢收养他。其中一位猎人看他可怜,干脆收养了他,因为是在老鹰巢穴里发现的,身上都是羽毛,所以就叫他羽生。
羽生的身世诡异,自然受到哈萨克族人诸多猜忌。
甚至一年一度的祭典也没有他参加的份。
好在羽生有颗乐观的心。
他顽强、机灵,很快学会了猎人所有的手艺,猎人膝下无子,自然对这个孩子特别赏识。
后来大家也对羽生消除了成见,也当他是哈萨克族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三年前,猎人因病去世。
羽生也就寡言了许多,可他的心眼是好的,每次去森林打猎,他总是第一个收拾好行囊。他常听猎人讲起野兽的故事,却至今没能见到野兽的模样,猎人很想看看野兽的样子。
最后那天,他也告诉了羽生他那神奇的身世。
那座荒弃十余年的木屋就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