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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我要出去?”祝轩之一愣,眨巴着眼睛问道祝公远,有些不甚不明了,要知他可是早早便想见见那位能与七兄成为知己的马文才,又怎能此时离去呢?
祝公远瞟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怎么?可需我给你解释一番?抑或你还需我亲自送出门去?”
此话一出,立即吓得祝轩之忙忙摆手,面有紧张之色,紧着往门外去,嘴边还说着:“没!没!我这就出去,方才我见园子里的景子不错,却未曾细看,这会儿正好。”
唉,祝家有如此父亲,如此七兄,哪里有我等凡人立锥之地啊!
祝轩之略有丧气的低着头往外头去了,方出门便瞧见一俊朗男子迎面而来,生的有玉树临风之态,英挺非凡,冷硬之气,直叫人看上一眼便可得知此人绝非寻常人物,他日定是那遇风云而化龙的金鳞。此刻已然是隐于云层之中,只待他日翱翔九天。
莫非,他便是······祝轩之若有所思。不过若是此等英才,亦难怪七兄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也能将其视为挚友。
马文才眼见着屋子门口立着的翩翩郎君,不用二想,也知是祝家老八,遂,路过之时倒是点头微笑,未曾有平日桀骜而目中无人之举。这倒是让祝轩之隐隐对其好感更上一层,为人谦逊自是讨人喜欢的。
撂了袍子走将进去,一眼就看见了端坐于屋中的一位中年儒士,虽人已韶华不复,然其自身气质却是最是醉人的,马文才此刻算是明白得知祝熙之自有的一股清雅气质由何而来,原是应了其父,不过与其父相比,熙之却是更多了几分傲然,叫人难以接近,一个浅笑便将他人与他之间划出一道鸿沟。
“小子马家文才,拜见伯父。”该尽之礼,决不能废,尤其是祝公远此等最重礼节之人。
“哼!”祝公远倒是未曾理他,兀自冷哼一声,略带不屑,若是定力稍弱之人,恐就要暴跳如雷,马文才于此倒是冷静异常,只做恭敬态,不曾露出半点不满。
一时屋子间寂静无声,气氛略有微妙之感。祝熙之斜靠于床榻之上,亦是默不作声,他自是知道祝公远想要为难马文才之意,然,若是他此时开口相帮,马文才只会愈加被刁难,适而只得三缄其口,作壁上观。
半晌之后,祝公远才堪堪放下手中茶盏,带着几分轻视意味的打量起马文才,其自上而下审视之目光,强悍如马文才亦觉心中发慌,自觉似有被看透之意。他倒是未曾想过,熙之之父祝公远看似温润如玉,严肃端方,此刻其气势却有力压高山之力,果真不能小看祝家任何一人。
“我瞧着倒也是并未有如何出众之处,却不知熙之到底往哪里看上你?他自小最是自傲的人,从未有人得其青眼,你小子到底使了何种巫术叫我家七郎为你如此死心塌地?”
不过轻飘飘一句话,却是生生让人心凉半截,手脚发虚。
马文才亦是不慌,只执礼答道:“小子无能,未能有通天彻地之能耐,然,此生却也会拼尽全力只求与熙之并肩而立,只求让其无后顾之忧的施展其抱负才华。”
“呵?并肩而立?只并肩而立你便可护得熙之此生无忧么?你以为你二人所面临之事是你只与熙之并肩而立能得以解决的么?”恍若听到何种有趣至极的笑话,祝公远长身而起,平静的眼中似盛满岁月遗留而下的智慧,轻易可看透人心,毫无预兆的扬起手便是一巴掌,于这静室之中异常响亮,可见打得狠了,倒是马文才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依旧恭谨。
“父亲!不要······”祝熙之眼见着马文才被打,心焦异常,那巴掌似乎也落到了他的脸上,急的看向祝公远,眼中皆是乞求之情。他未曾想过父亲会做如此事情,马文才那般骄傲之人,如何能忍得如此折辱之事?他只怕这二人真会于此闹的不可开交。一个是他敬爱的父亲,一个是个誓要厮守一生之人,哪一个受一点子伤害他都心疼不已。
哪知刚才还神色温和的祝公远却是疾声厉色的回身,冷冷朝着祝熙之道:“闭嘴!此刻有你插话余地么?”
“父亲,我······”祝熙之心中一滞,身子微微向外探了探,终究是又靠了回去,眼中忧思极深,忽觉胸口闷滞,捂着嘴便咳嗽起来,“咳咳咳,父亲······”
“熙之,你到底如何?可要紧?”一抹心疼立即划过祝公远的眼眸,想要去查探一番,却是已有人抢在前头了。眼睁睁瞧着马文才几步走到床前,轻轻拍打着祝熙之的后辈,温声安慰着,让他不要担心。
看到两小儿如此情态,祝公远眼中隐隐有艳羡与哀恸之色,不过却转眼而过。
“马文才,我有一物交予你,你且过来。”
“文才,你过去吧,莫要惹父亲不快,不论发生何事,你我自是一起的。”终是好了些,祝熙之拉了拉马文才的衣袖,眼神示意他莫要惹祝公远,自己父亲他自是知道的,越是忤逆便越是不好收场。
“不用担心,不论何事我皆不会放弃。”捏了捏祝熙之的脸颊,马文才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折身而回,立于祝公远身前,虽眉目低顺却也傲气不损,如何看着都是龙凤之姿。
祝公远于怀中摸出一小小玉瓶,玉色润泽,玲珑剔透,瞧着可人。
然祝熙之一见这玉瓶便脸色发白,冷汗滚滚而下,浑身颤抖着,张了张嘴,话语却哽于喉咙之中,愣是什么话都再不能说出。
“你可知这瓶中所装为何物?”观祝公远面色并未波动,却隐隐有些怕人,愈是平静便愈是叫人明白其后之事定然决计不简单。
父亲方才与他之言不是默许了么,为何要拿出这······莫非方才皆是骗我的么?
“文才不知,还请伯父赐教。”
“我祝家有一家规,即是国法亦不能动摇。”将手中玉瓶塞进马文才的手中,露出一丝浅笑,带着几分冰冷之意,“凡是威胁祝家威名之子弟只有一法处置,赐死!”
“玉瓶中之药物名为红颜,女子泣血泪,情人难眷属,死前泣血而亡,滴于印堂之上,恍若嫣红美人痣。红痣消于体内消失之时,便是魂飞魄散之刻。死前并无痛苦,此等死法亦是对嫡支的格外恩赐。”
宁可赐死子弟,亦不可叫其有辱门第,只为世家长存。
“你说什么?”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玉瓶,马文才露出狠戾之色,此话一出便是要熙之的命么?如此的话,他决计不会坐以待毙,“若是您要赐死熙之,那么我自是不怕马家祝家两败俱伤的。在这世上我本已无甚留恋,除熙之外我再无在乎之物,马家于我不过鸡肋,然,于你而言祝家定然是重中之重的,即便熙之于地下会怪罪于我,我亦是不惧的。”
此话一出,马文才倒是露出些许疯狂之意,倘若祝熙之一死怕无人会质疑他是否真的会如此做。
祝公远眼见着马文才狠戾之状,却未曾有一点担心,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之模样,丝毫未将马文才之话放于心上。
“是吗?既你有此决心,我倒是不怕与你一搏,然,家法不可废,祖宗之意不可违。”
说着于怀中摸出一同样玉瓶,缓步走向祝熙之,递于眼前,面无他色,只低声道:“熙之,你之资质于我祝家可谓前人不及,后人难觅,我为你之父,亦是不忍如此对你的,然,祖宗之法不可逆,你好自为之。”
“父亲!”
祝熙之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摇摇头,他从未曾想过父亲会真如此相待,未曾想有一日他也会面对这红颜,这祝家自始自终不过出现过两回的阴毒药物。
微红着眼眶,看色温润的玉色他却只觉心中冰冷,不是坠入冰窖的阴寒,而是自心而其绝望。他好容易于此世得一圆满家庭,相遇挚爱之人,果真他是那无福之人,不该享此福么?
忽的想起前世一算命先生曾于他批有一卦:天生孤寡,寿龄无缘;绝情绝义,冷血冷心。
本以为前世诅咒已销,未曾想延续今生。
颤颤巍巍抬起修长白皙的手,触到那冰凉的玉瓶,凉意直从手指延伸到全身,让祝熙之浑身一颤。
就在要握住的那一刻,眼前的玉瓶猛然被人夺去,晃啷一声打碎于地,嫣红的药丸滚落于地,自己立时便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熙之!”几分不舍,几分愠怒,几分不甘!护着自己的人虽声音颤抖,身子却如铁铸,岿然不懂。
马文才抬首,直视祝公远道:“伯父,您为熙之父亲,祝家族长,不论作何决定,熙之决计不会违逆,只因着您是他崇敬的父亲。然,熙之亦是我相爱之人,我觉不容忍他做此傻事。我只说一话,若是必要有一人死,那么我愿替熙之而死,我一死,熙之便再无牵念,亦不会有辱祝家门风,而除熙之外亦不会有人为我之死而有所伤,我父亲更是曾言若是我死,他定然会豪饮而庆,这是最好不过的。”
“哦?你愿为熙之而死?”祝公远扬眉,带着几分兴味,“除此一法之外想来你定还有其他想法,何不一起说来听听?”
祝公远倒是悠然再次坐下,颇为自得的看着马文才。
“熙之?”马文才看向祝熙之,似有寻问之意,见其额上冷汗,忙给他擦了,有拉了拉被子,别是吹冻着了。
敛下眉眼,露出一丝浅笑,于方才的慌乱之中醒悟,祝熙之似成竹在胸,若是他未曾会错父亲之意,那么方才便真是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