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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夜,无星无月,微风细雨,沁骨的寒。两道身影恍若与暗夜融为了一体,悄无声息地避过了四周的暗哨和眼睛,出了方府的别院,往杭州城的另外一端纵身而去。
刚到街口,当前的一人与暗夜同色的眸中精光一闪,便扯了身后的人,一个迅疾地闪身,躲入了街头拐角处的暗影中。探出头,望向前方那被火光照亮的宅院,还有隐约人声吵杂,正一点点朝着院墙处靠近。
一道黑影从墙内翻出,紧接着,人声喧嚷,不少人跟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缠斗,刀光、剑影,被火把映得锃亮,被围困当中的人影即便身处重围之中,仍然矫健敏捷,双拳敌众手,顷刻间,竟战成了平手。
“爷,是那人吗?”躲在暗处的两人正是趁夜而来的耿熙吾与长风二人,而前方燃起火光的宅院,正是他们今日准备来造访的贾府,可是,他们似乎来晚了一步,如今,只能做了看客。看了一会儿,长风便低声问道,前方那道被围困的身影竟与前些时日,千钧一发之际,助了耿熙吾一臂之力的神秘人极为神似。
耿熙吾面巾外的双眸精光闪掠,点了点头,“看这功法身手,确实是他。”目光又掠过前方缠斗的人群望向火光闪耀处,“看方位,着火的地方应该正是贾骐的书房。”
长风眉峰一挑,“莫非他也是冲着账簿而来?”同样的目的,究竟是友是敌?耿熙吾没有回答,但长风知道,他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知他得手没有。”
耳根微动,听得一丝异响,耿熙吾眸色陡地一暗,“看来,是得手了。”
贾府的侧门被人从里拉开,呼啦啦跑出一群人来,身后,大跨步跟着面色铁青的贾骐,厉声喝道,“给我拿下!生死不论。”
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划破细雨飘洒的夜空,是那被围困的神秘人,抽空放出的响箭。轻啸声响,四面而起。
无论是贾骐,还是耿熙吾,都是心中暗惊,这人,尚有同伙。果真,轻啸声方止,情势陡变,五六道黑影从四面窜出,如鬼魅一般切入战圈,个个皆是好手,而且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只顾挥舞手中剑,全然不顾身后刀,赫然一种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凛然之势。贾骐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严密的围困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最先被围困那人便从那里突围而出,而后,几个纵身,便跃上屋顶,飞窜而去。
贾骐自然下令去追,人手一分散,留在原处的人自然再不是那后来几人的对手。好在,那几人也不恋战,眼看那人脱了身,又是一声轻啸,便四散飞窜而去,留下喧嚷过后乍然的安寂,和贾骐已是被盛怒狰狞扭曲的脸色。
耿熙吾却是目光一闪,扯了长风,道,“走!”
夜已深,方府别院的大门却在这个时候被乍然敲响,一声声,急促而响亮,在静寂的暗夜里听上去既觉突兀,也感阵阵心惊。
门,被拉开。睡眼惺忪的门房打哈欠的嘴还半张着,一串甲胄加身的兵士已簇拥着一人大跨步走了进去。半晌后,门房揉了揉眼,才恍惚想起,方才进去那人,似乎是自家大人吧?
耿熙吾借宿在方府别院的北苑,方伟业一行人进了府门,便直接朝北苑而去。敲响了北苑的院门,这回,却没有耽搁,守门的人是耿熙吾的近卫,也是长字辈,很快开了院门,见得方伟业,似有些意外,但还是神态恭肃地行了礼,而后,才道,“这么晚了,大人怎么来了?我家爷已经睡下了。”
“那倒没什么,我就是来看你家爷的。”方伟业哈哈一笑,嗓门一贯的洪亮,丝毫没将人委婉的推拒听进耳里,径自大踏步进了院门,往耿熙吾歇息的厢房而去。
到得近前,厢房门,轻轻开启,长风稳步而出,拱手作揖道,“方大人,里面请。”
方伟业笑容微敛了片刻,又哈哈笑道,“你家爷知道我要来?”
“那怎么可能?我家爷又不是能掐会算的,如何能知?不过是因着养伤无事,白日多睡了些,夜里反而走了困,一时睡不着,又苦于这耳力太好,大人声音又甚是洪亮,一早便听见了大人的声音,很是高兴,说大人这怕是知道他睡不着,来陪他促膝长谈呢。这不,已经扫榻而迎了。”
长风一边说着,一边将方伟业迎进了厅内。
方伟业呵呵笑着,暗夜之中,晕黄烛火微闪,总有照不亮的角落,暗影投下,刚好投入这看似爽朗爱笑的汉子眼中,将一双眼映得愈发晦暗不明。
门,轻启。屋中没有火盆,耿熙吾是习武之人,即便是身上有伤,也并不畏冷,方伟业,自然也是一样。屋内八仙桌边,独坐一人,见他们进门,便徐徐站起,一袭家常的衣裳,肩披外衫,并未如同白日里一般束发,头发半散着,果真是一副已经睡下又临时起身的模样。
方伟业见了,便不由目光微闪,视线极快地在四周逡巡了一下,而后回到耿熙吾面上,哈哈笑道,“你这果真是走了困,睡不着?还是我这别院粗陋,让你不习惯了?”
耿熙吾扯了扯唇角,“大人哪里话,真是折煞卑职了。卑职是个闲不住的,如今养伤无所事事,反而昼夜颠倒了,倒是大人,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方伟业面上的笑便愈发扩大了,“无事,只是来看看你。”
果真只是来看看而已。说了一番话,续了半盏茶,方伟业便如来时一般,又匆匆而去。
将人送出了府门,返身而回的长风一进门,面色便沉肃下来,低声怒道,“果真如爷所料,那头贾府刚刚丢了东西,这头方伟业便来了爷这里试探。”
耿熙吾的神色却是平静得很,“意料之中。那日,他们本就疑我,那人又救了我,他们自然当成了是一伙儿。如今,东西失窃,自然怀疑到我身上。”
“好在爷机警,总算躲过去了,只是他们只怕心里却不会祛疑,可恨我们连那人是谁也全无头绪,偏还要替他背了那黑锅。”
耿熙吾单手背负身后,手指轻轻转握起来,半垂的眼睑遮盖了眸中的深沉,事态,似乎愈发复杂了。这当中,到底还有谁,插了一手?那神秘人,究竟是谁的手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