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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在羞得满面通红垂下头,却是已将两个妯娌都对上号了的同时,耿熙吾已被喜婆引着与兰溪一般坐在了床沿,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刹那间,兰溪是当真羞了,什么也没法想了。
那边上官氏与余氏二人目光重新落在坐帐的一双璧人身上,心中皆是一叹。
这兰家的五姑娘,她们也是自始至终只闻其名,一直未曾得见,今日好歹是见到了。性子暂且不说,这样貌却是个一等一的。
一身嫁衣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料子裁成的,在烛火下泛着珠光,整个人似是笼在一层光晕之中。嫁衣的样式也有所不同,腰肢被细细掐了出来,行走之间,若弱柳扶风。一串花从衣领沿着衣襟一路蔓延而下,从腰际洒落下来,隐没在裙摆,那花是什么花,两人皆不知,但却觉得莫名好看,是比嫁衣料子要深些的红色,花瓣层层叠叠,朵朵都作并蒂,绣功又是精巧得很,那花好似真的一般,方才见她步履轻动间,都恍若能闻见花香。
交握的双手轻轻叠在膝上,袖口上缩,露出一截皓白的玉腕和腕上一对绿得洋,绿得正的满翠手镯,均匀通透,在烛火下泛着水光,那样的品相,上官氏还只在自家祖母和老侯夫人那儿见得过。头上的珠冠是赤金镶珠的,做的镂空雕花的工艺,不知是不是因着她姓兰的缘故,竟全是各色的兰花,姿态各异,但却朵朵逼真,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那是宝银楼的工艺。镶的是南珠,大小均匀,都是小拇指般的大小,足有上百颗,都是正圆的珠形,泛着白中带粉的色泽。但中间垂下,落在额间的那一颗,却足足有大拇指般粗细,也是正正的粉色。恍若一朵泛着光的花钿,掩映在眉间,越发衬得她眉目如画。按说,这不过两件首饰,实在算不得多,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上官氏与余氏都是锦绣堆中待惯了的人,见惯了富贵,一看便知那低调中隐见的富贵,心中自有了一番计较。
而那珠冠的珠光宝气中,兰溪非但没有被喧宾夺主,反倒被衬得更是艳丽无双,也难怪自揭开盖头起,他们家四爷的眼睛就再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看来,早先府中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四爷是当真对这位四奶奶中意上心得很呐。
上官氏与余氏都是笑意盈盈,心中却已是各有各的计较了。
喜婆说着吉祥话,在一对新人跟前蹲了下来,将两人的衣裳结在了一处,然后又从身后一个紫衣丫鬟所捧的托盘中,取下一只缠了红线的葫芦,将红线拆开,那葫芦便一分为二。喜婆又端起酒壶,在两只葫芦瓢里各倒了两口酒,然后说着吉祥话,递给兰溪和耿熙吾一人一只。两人各自端了,手臂相绕,一瞬间,贴近到肌肤相触,呼吸相闻。
这满室喜庆的红似都映到了兰溪的面上,红霞漫漫。耿熙吾只觉得好看得紧,一双眼便是定在她身上,舍不得离开。
兰溪被看得脸红心跳,但又有外人在,不好说他,只得暗中使力,借着勾起的胳膊给了他一个警告。觉得手臂上被撞了一下,耿熙吾讶然地将目光稍稍上移,撞见了她的凤眸,凤眸带着火,含着羞,一瞪之下,却是万种风情,耿熙吾心中一苏,却是想明白她所瞪何来时,忍不住弯起了眼。
他笑?他居然还笑?虽然嘴角仍是习惯性地抿紧,但他眼睛却是笑了。兰溪只觉得又羞又恼,偏生却又奈何他不得心中正着恼着。却见他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然后递了个眼色在他们手中的葫芦瓢上,她愣了愣,便已见着他将唇靠上了他手边的那一只。
恍惚明白过来,她低眉垂眼,将羞恼尽数掩在了眸底,将唇靠了过去,两人就着葫芦瓢,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
喜婆笑呵呵道,“喝里合卺酒,新人和和美美,长长久久。”一边说着,一边将那葫芦瓢接了过来,按在了床底。
吉祥的话自然谁都爱听,耿熙吾是个中之最,只觉得今日这喜婆请的实在是合意,当下,淡漠的眉眼间都染上了满意,大手一挥,言简意赅一字“赏”,便乐得喜婆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又一个穿紫衣的丫鬟用托盘捧来了一盘饺子,舀了两只在碗中,将汤匙和碗一并恭恭敬敬递到了兰溪跟前。
即便是前世的记忆再模糊,关于这个习俗,兰溪却还是晓得的,当下脸便有些发热。边上某人的目光更是有些耐人寻味,看得她好不容易压在心底的恼羞又有了抬头之势。
不再去看他,兰溪硬着头皮舀起一只饺子喂进嘴里,对待仇人一般使力一咬……滋味自然是一言难尽,于是,表情便是瞬间的纠结。
边上以上官氏、余氏妯娌二人为首的一众闹房的已婚妇人个个捂嘴而笑,却还是要一再促狭地问道,“生不生?”直问了三遍,兰溪也红着一张脸,硬着头皮答了三遍,“生!生!生!”
到最后,某厮的目光已经热切到能将人烧熟了,兰溪却已经自暴自弃地想道,这丢脸丢人的,也就今日这一回了,再丢脸些也没什么可怕的。
但靖北侯府毕竟是簪缨世家,规矩自然是不差的,闹房是习俗,但却不会闹得太过。
果真,这一出生不生的过后,在场的妇人们便都住了嘴,不再为难面浅的新娘子。
而喜婆则已捧来了一匣子的花生桂圆瓜子的,一把把抓起,一边往兰溪和耿熙吾身上撒,一边念着什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
兰溪刚觉得桂圆砸在身上有些疼,却觉得眼前一暗,却是耿熙吾侧过了半个身子,不动声色将她遮挡了大半。
心中一甜,连带着旁人那些取笑暧昧的目光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撒完了喜帐,这些个闹房的妇人们倒是识趣得很,纷纷说了些吉祥话,便与那喜婆一道,先后退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一时间,偌大的房内,竟只剩下课兰溪与耿熙吾二人。
不是没有如同这般相对而坐过,但今日却是格外不同。许是被这满眼的红给影响的,竟是连心都发着热,裹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