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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饶有兴致地参观起了月嫔的书房,听得这一句,也并没有半分的心虚,只是想到,果然,方才她与赵屿,她都看见了么?只是,不知,他们的对话,她又听去了多少?
但兰溪心里却是没有多少慌乱,笑笑应道,“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个世间,对女子从来不公,娘娘莫非不清楚么?”
月嫔蹙了蹙眉心,狐疑地打量着兰溪,她总觉得,今日自见起,兰溪对她的态度便有些与往日不同,但究竟如何不同,为何不同,她又委实说不出来。
兰溪却是丝毫不管月嫔此时心中的起伏,转而四处转悠起来,目光一转眼,便被摊开在桌上的一幅画卷所吸引,她转身踱了过去,只是,刚细看了一眼,月嫔却是已经快步过来,一伸手便将那卷画轴收了起来。
兰溪并未言语,只是挑起了眉,看着她。
“你与那平王世子是偶遇?”月嫔一边问着,一边将那卷画轴放上了书架的顶端。
“算不得偶遇,他在路上将我拦下来的。我这样说的话,娘娘可会信?”
“最要紧的是旁人会不会信!”月嫔的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
“娘娘就是要与我说这些?”兰溪点了点头,却是已不想在这事上再多做纠缠,而就在刚刚,她原本怀疑的事情,已得到了应证,她突然没了心思再顾左右而言他。
月嫔听罢,眉心又是狠狠打了一个结,“我叫你来,自然便是为了与你说此事。你不要不当一回事,即便你对他无心,但引起这些人的觊觎,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了?”
“娘娘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我对他无心,如今又是各自婚嫁,该与他说的话,我早已说明白了,我还能如何?我打定了主意,死不从他,他又能如何?”兰溪的凤目冷凝,望住月嫔,有一丝隐隐的逼视。
“他能如何?你有家,有夫君,会有孩子,有牵挂,你说他能如何?”月嫔在兰溪面前,平生头一回,失了冷静,有一些隐忍多年的痛,和害怕一切重演的兢惧,丝丝缕缕地从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中流出。
“就是这样吗?”兰溪突然觉得心里揪得慌,“所以,当年,他们就是以此来逼你就范的么?”话一落,兰溪鼻间一酸,眼泪便是滚出了眼眶,兰溪一边抬手抹去,一边想道,这有了身孕之后为何这般爱哭?莫不是怀的是个爱哭包么?只是,她哭什么?为谁哭?
然而,她那一句话,却是让月嫔神情一震,继而面色发白,讷讷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兰溪摇了摇头,这世间,又如何有永远的秘密?
月嫔面色几变,片刻之后,一咬牙道,“我不管你是如何知晓的,此事到你处为止,切莫告诉四郎,听明白了吗?”
“为什么?”兰溪不解,不懂,亦不愿,“为什么要瞒着?你还活着,对于师兄来说,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月嫔眼中似有晶莹一闪而没,她却是蓦地咬牙,扭头转过身去,“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照做就是,我自有我的用意。”
“我真是不懂。究竟是有多少的情非得已,非要走到这一步,夫妻分离,骨肉离散?娘娘……”喊出口后,才又觉得这个称呼似乎不再合适,须臾间,兰溪顿住话头,她真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到底是图什么?我不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即便千万种方法都躲不过去,不还有你作为借口的死么?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容许自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兰溪不信,即便皇权在握的那个人再如何的巧取豪夺,若是人都死了,他还能做什么。除非……凤目惊抬,兰溪突然想起月嫔方才的话,除非是受到了威胁,是了,除非拿她心中在乎,着意保护的人来威胁她。
想通了这一点,兰溪再说不出任何追问的言语,月嫔背对着她站着,腰背挺得笔直,但双肩却悲凉的颤动着。
许久之后,兰溪才叹息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就算当初不行,如今你若要出去,我们也可以想法子的,你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彼时的靖北侯没有军功在身,不够是侯府的次子,尚需家族的庇护,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更别说,那时尚是个婴儿,全无自保能力的耿熙吾了。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靖北侯父子都是铮铮铁骨的军中标杆,而圣上却已老了,不复当年。所以,兰溪觉得此事只要细细谋划,不是不可为。
月嫔闻言,却是低低嗤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想要离开?”
“你在这儿过得不快乐,不是吗?”兰溪蹙眉,说出口的话,却是笃定非常,“我曾见过师父为你和父亲绘的画像,那时的你,待在父亲身边的你,才是真正快乐的。”
“快乐?”月嫔嗓音幽幽,似透着无尽的苦楚与刻骨的缅怀,片刻后,她低低笑了,笑声中有嘲讽丝丝缕缕地沁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于我而言,早已是前世的事情了。而我与你们父亲……你难道天真的以为,我从这个牢笼出去了,我们就可以回到从前了?”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沈氏,隔着一个皇帝,隔着一个彼此满身伤痛,鲜血淋漓的二十年,“不!不可能!我们早已回不去了。从踏进这牢笼的那一天起,我的身后已是没了退路,我只能留在这儿,直到死!”
月嫔的语气很平静,透着一丝飘忽的空洞,听得人鼻间发酸。兰溪说不出反驳的话,但却又不能不反驳,即便,话一出口的刹那,她自己也觉得轻飘得没有重量,“你还有退路的!你至少还有师兄,还有我,还有我腹中的孩子,我们日后会孝顺你,陪伴你。”
兰溪口中的那些话,像是编织了一个极为美妙的梦境,听得月嫔的双眸因着那脑海中的那画面而一点点柔和,但偏那梦境却不过是瑰丽的泡泡,被现实的冷硬一戳,便破了。
脸上、眸中的柔和一点点散尽,月嫔的脸色又一点点冷硬了下来,“不!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