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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阴阳路,人间奈何天。
原本的桃林芬芳,凌晨晓月随着钟馗一声大喝,场景陡然变换。
一条幽幽的小路突然出现在了桃林深处,小路两边依稀便是熟悉的火照花海。这一个充满了阴沉沉的雾气,不见半点明光的世界。唯有星星点点行进的冥纸灯笼在牵引着无数亡魂向着小路尽头的城关飘去。
鬼门关——那里是阳世的终点,也是死亡世界的开端。
“太乙无量救苦天尊!”了尘高高的送上了一句祝诺,长稽首以送别。
送别今生的牵绊。送别对自己在人间的最后一点亲缘。
直到阴云消散,外面的第三声鸡鸣声传来,了尘才幽幽地转身,这才发现云灵子依旧还站在不远处傻傻地望着自己。等待着了尘将她带走。
了尘长松了一口气,没有了血缘的亲人,至少还有徒弟在等待着自己,还有无上仙途在等待着自己啊!
了尘看了看天边即将露白的天空,对着云灵子笑了一笑,随即大手一招,一个长满了铜锈的小匣子就出现在了了尘手中,同时在张家大院的一颗大树下多了一个深深的土坑。
了尘没有立刻打开匣子,今天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这个匣子算是自己生身母亲对自己的最后的馈赠。
自己母子刚刚相见,却又立刻永别。哪怕下次有缘再见,也是再世为人,不再有丝毫的联系。这辈子与一切的牵扯都已经随着他们轮回流转的那一刹那间,划伤了永远的句号。
“人生七十古来稀,未有生来死未知;不信但看天边月,怎好团圆又落西。远观天上星和月,近看人间水与山;青山绿水依然在,人死一去不回来。叹君一去别泥城,黄泉路上好伤心;独自行来谁做伴,慈光接引上天庭。夜深睡得三更梦,翻身不却天又明;回头仔细思量想,尽是南柯一梦中。”转身离开的了尘多了几分落寞。也平添了几分轻松。最后回望了这十里桃花,还有这桃花深处富丽堂皇的大宅院,毅然高歌而去。
金色的晨曦拨开了朝云的遮挡,将第一缕的晨光撒向了鲜花烂漫的桃林。这里没有了人群来去的喧嚣,没有了游人走过的浪漫。桃林深处,唯有静静地相依相偎的三座坟茔,向着满树的桃花诉说这什么、
一别十几年,再回杭州却是风物依旧。仿佛千年不变的青砖碧瓦在继续述说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丽与神奇。
这里酒楼之上,高朋依然满座。这里青楼之内,莺歌继续着燕舞,文人们继续吟风弄月,富商豪贵们继续一掷千金,纸醉金迷。
了尘一身布衣再不复往日道家打扮,和带着头戴面纱的云灵子行走在大街上,就犹如一对在再也普通不过的父女一般。
“小二,来碗阳春面。”了尘带着云灵子走进了一家装修颇为高档的酒楼,找了个靠窗的雅坐坐下,偏偏就只叫了“两碗阳春面”,当场差点把迎上来,本来就对了尘跟云灵子打扮颇为怀疑的店小二“熏”了个跟头。
“这位老爷子,我们这里是酒楼,不是面馆,没有阳春面,您老点点别的吧!要不在走了几十步,那里就有一家面馆,量大管饱,挺好的”店小二本着和气生财,怕闹起来不好看,捏着鼻子劝道。
“放心,我不差钱。就要阳春面。你们这么大的酒楼,不会连阳春面都没有吧?”了尘拍出腰间的钱袋来,瘪瘪的钱袋里,几十枚铜钱被抖得哗啦啦地响。弄得店小二一阵肝疼,恨不得将这死老头跟他见不得人地闺女一起赶出去。
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无非就是说的这一类人惯会只认衣裳不认人。他们捧高踩低,白眼看人都是惯会的。
只是有些人做的比较隐晦,有些人做的比较明显罢了!
店小二明显修为不够,当场就青了脸,正准备发作这一对纯粹来“恶心”人的父女,却发现周围好多酒客显然都主意到了这里的情况,纷纷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好戏呢!
店小二脸色一白,瞬间回过神来。
现在显然不是跟客人闹不自在的时候。不然酒楼的名声可就坏了,自己的饭碗也铁定砸定了。当即也只能捏着鼻子没好气地道:“两位确定只要阳春面?”
了尘,瞄了瞄对面的云灵子一眼点了点头道:“正是。”
店小二很不高兴地下去通知厨房了,作为一个跑堂的,也是按照业务提成来分配收入的,接待的贵客多,收入自然也多。要接待的都是了尘那般“恶客”,店小二哪还有多少工钱可拿?
“客官,您的阳春面”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着两碗素面过来了,放在了桌子上,还没等了尘他们开吃,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客官,承惠2钱银子。”
了尘撇了撇嘴,了尘自己已经够不食人间火了,没想到遇到个更厉害的!十多文钱的阳春面能卖到一钱银子一辆,也是够了。换别的地方够买几十碗了。
摆明了坑人兼想要了尘父女两个出丑嘛!
估计这店小二后面还有一堆理直气壮的话准备拿来堵了尘的呢!
“喏!”了尘抖了抖钱袋子,倒出两个丁点大的银角子,立刻就将店小二满肚子的话都给憋了回去,一时间好不难受。
“小二哥,你多久没给你爹上过坟了?”了尘付完银子,瞄了一眼店小二,貌似随口地问道。
“这个应该跟客官无关吧!”店小二立马脸色不好了。哪怕再不孝顺的人,也怕别人知道他不孝顺啊的。、在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大明朝里,担上这么一条大罪名,光周围的唾沫星子就能让他在这杭州城里没有立锥之地。
更何况大不孝,可是不赦之罪,能被官府抓去坐大牢的。
“亡人不安,生人难宁。小二哥你最近蛮倒霉的吧!”了尘露出一点心灾乐祸的表情,状似开玩笑似地问道。
“别胡说!”店小二心中不安,生怕这怪老头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地话来,嘟囔了一句转身就走开了。
“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了尘状似惋惜地感叹了一句,立即起身就带着云灵子离开了。
“咦!这面都还没吃呢!”店小二奇怪地嘀咕了一句,走过去收拾桌子,才发现原来满满地两碗面条竟然已经干干净净了。
“倒也不会这么快吧!”店小二有点傻眼。莫非这老头跟他闺女将面条打包了,为什么自己没看见?
怎么看也不像啊!
店小二奇怪地摇了摇头,这才收拾了玩碗筷,抹了抹桌子,把碗筷送回了厨房。
“赖二,你是不是又赌输了钱了?刚刚进财赌坊的昌大来找过你。你要再不改,就给我滚蛋。你说说,你都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了。要那帮混人再来的话,可别说我这掌柜的不念人情,你知道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而店里的钱都是东家的,可不能再借你还赌债了”店小二刚走出厨房,就看见掌柜的面色不善地正死死地盯住了他。
“没。没,没。大掌柜的您放心,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店小二立马紧张地摇了摇头,赶紧否认道。
“没有就好,我们店里开门做生意,说什么都不会收留一个赌棍的,要不是看你可怜,早把你给赶走了。你好自为之”掌柜的一脸不善地走了。留下店小二一脸苍白地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开始仔细算计着该如何度过这次难关了。
赌坊的花胳膊昌大竟然都找到店里来了,摆明了是不想再饶过自己了。店小二想了想赌坊的“传说”,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战。
店小二这厢正担心着呢!这头了尘就已经走到了城外的一处公共墓地里,会埋葬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贫民而已,风水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坟墓布满了整个视野,到处荒草丛生,兔鼠出没其间。有心之人哪怕没有能力给自己亲人砌一座好坟,至少逢年过节都会来打理打理一下坟上的杂草,若再带上一些祭品祭奠一下亲人就算很有心了。
至于那些荒草丛生几近倒塌的坟墓,大底都是无主的孤坟或者干脆没人愿意打理的坟茔。
了尘站在墓场的前方望了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坟墓的方向一稽首道了声:“太乙无量寻声救苦天尊!”之后,才带着云灵子左转右转地来到了一处矮小且荒废的坟墓前。
这座坟墓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坟头上的青草枯了又荣,荣了又苦枯。风霜雪雨之下,坟头都减了好几尺了。
了尘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起了那个在火照之路上苦苦挣扎的灵魂,叹了一口气道:“贫道带了两碗素面来,也算经过令子的手了。想那黄泉路上恶鬼多,你要弄点冥食也不容易,先将就着吃点吧!也不算我们相识一场。多帮贫道看顾好曼珠沙华上的魂露就好,你儿子我会帮你教教的”。
了尘在坟前放下两碗素面,想了想又点燃了三只清香插在了坟头上,看着缭撩而起的青烟,心道:“养儿不教,这也算生前孽债吧!”
了尘在坟前站了好一会儿,刚准备离开,就看见远远地来了一辆牛车,牛车之上还坐了几个花胳膊的大汉,正驮着一个正不断抖动的麻袋缓缓而来。
了尘呵呵一笑,然后就带着云灵子站在了原地,远远地看着几个花胳膊走下牛车,然后还拿出了铁锹,锄头等物显然正准备挖坑呢!
“别埋在那里,那地方凶险,小心变厉鬼索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没什么不好的,但也得讲点职业道德啊!再抬一段吧!前面不远的那个大槐树后面第三座坟就是那家伙他爹的,你就埋他旁边吧!也算抱子葬,是个好归宿,也算那家伙的好福气,你们也可以积点阴德”了尘冲着几个明显来路不善的家伙喊道,笑眯眯的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呦呵,这老头挺有意思的啊!你就不怕我们灭口?”几个花胳膊看见了尘没有半点杀人被人发现的紧张感,反而看向了尘跟云灵子的面色颇为不善。
“大家走江湖路,吃江湖饭,手上有几条人命不算什么,杀人也不过一两条的事情,多了也就那样,跟杀鸡没什么不同。但人在江湖漂,该忌讳的就要忌讳,能积点阴德还是积点阴德。老朽也是一片好心,指点一下你们而已。何况你们麻袋里那的家伙,不过一个不孝不义的烂赌鬼,死了也没人哭。几位又何乐而不为,却想来找老朽的麻烦?”了尘笑了笑大声道。
“你~”一个花胳膊见老头竟然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没有,很显然是被一个老头看轻了,当即不忿地就要想着了尘冲来,却不妨一下子就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老三,别鲁莽!”一声断叱,让刚刚准备行动的花胳膊立马停住了脚步。
“敢问老丈,行的那条道,过的是那座桥啊!在下不才,混口饭吃,如今正在江南王七爷手下干点力气活。多有冒犯老丈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啊!”为首的花胳膊抱了抱拳头大声道。
“老朽不过一个快死的老头子而已,那还走得多少路,过得多少桥啊!几位好汉愿意听就听,不愿听也就算了”了尘笑着摆了摆手,颤巍巍地带着云灵子就要离开。
“大哥,这老头要是将我们的事情报告官府了怎么办?”花胳膊中的老三恨恨地看了了尘跟云灵子两人一眼,对着自己大哥道。
“老三,别乱动。这个世界上惹不起的人多着呢,干我们这行的,能不得罪人,还是不要得罪人好。你这么冲的脾气,可如何得了。这老头胆子这么大,肯定有所持,你动动你的猪脑子好不好?”老大恨铁不成钢瞪了老三一眼,教训道。
“老丈既然说了,我们照办就是,老丈走好,我们还有事儿,就不送了。慢走”老大抱了抱拳客气道。直到了尘走远了,才放下心来,看了看脚边还在不在挣扎的家伙,重重地踢了一脚道:“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今天是你祭日,送你去见你爹。到了下面好好做人,不要再赌了。就你这手气跟蠢劲。不输死才怪呢?怪得了谁?”老大刚刚骂完,突然醒悟了过来。
“他怎么知道,我们麻袋里装的是谁的?”老大立刻一个冷颤地失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