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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天价
吆喝的声音并不刺耳难听。
却是不免立时就要叫人吃惊。
卖鸡蛋！
这种数千里之内皆为荒野,本是人踪罕至,连个鬼影子都极难瞧见的地方,怎会有人跑来卖鸡蛋?
她就不怕行上千里的路么?
就不知这样一个地方,绝非是个好卖鸡蛋的地方么?
在里面,还看不到这个卖鸡蛋的人。
但已可听到她的脚步声。
脚步声正是朝着这边来的。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隔着并无多远传来。
叫卖声又响起。
“卖鸡蛋,新鲜鸡蛋。”
这叫卖声,过得一会便会响起,怎奈足足响起了五次,如归居中的三个人,还是谁也未能瞧见这个卖鸡蛋的人。
她正依旧还未走到门前,走完这段很短的路。
偏偏她又是从侧面走来,身影完全为墙壁遮挡。
慢。
太慢。
如何会来得这般慢?
是在这个吆喝着卖鸡蛋的人来说,这荒野中的路太过难走?
还是她正在和一只老龟比试着,谁走得慢?
从细碎的脚步声听来,叫卖鸡蛋的这个人,不仅迈出的步子极小,更简直就是每走一步都要歇上三歇。
这实是叫人在惊诧之余,又不免要多生出了种焦虑。
等待的焦虑。
薛大少几乎就想先冲出门去瞧一瞧,看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然后再思谋应付。
只不过在望了望毒大夫,又看了独狂一眼,见得他们都在安静相待后,他最终还是止住了欲冲出去的脚步。
沉住了气。
等了已有好一阵,又过了半晌,细碎的脚步声终于到达了门口。
一个身形缓缓现了出来。
这慢腾腾走来叫卖鸡蛋的,是个女人。
正是个女人。
一个很老很老的女人。
一如她吆喝的声音一般苍老。
这样的一个苍老女人,无疑是个老太婆。
这老太婆满脸皱纹,也不知已有几千岁。
若说她真的已老到了举步艰难,走不动路,那也是叫人难已怀疑的。
纵是神仙,正也会老朽。
这老太婆正只怕已是完全老朽了。
她整个人都是又干又枯,皮肤尽起褶皱,两手瘦如柴,全身肌肤都早已失去了那种青春的光泽。
似这般干干枯枯的一个老太婆,模样无疑是不会好看。
就算年轻时是个绝色美女的女人,老到了她这种程度,那也是断断不会好看的。
但这老太婆也并不丑。
她的面目看来很慈祥、善良。
刻薄、狠毒、冷漠、无情这些东西,好象就并没有过多的装在她身上。
她的眸中亦不见尽是昏花、茫然与愚昧。
这老太婆身上穿着的衣服颇为崭新和锦绣,倒不象是个穷老太婆。
莫非卖鸡蛋,也是可以很赚钱的?
在她一只枯瘦如鸟爪的手中,提着只竹篮。
这只竹篮编织得亦是甚见精致、美奂,可惜就不如她的衣服一般崭新。
只如她的人一般老旧。
老旧的竹篮并不小,里面装着的正是鸡蛋。
鸡蛋很大。
也很新鲜。
甚至还带着种刚从鸡窝里取出来的温度。
却只怕是再也没有人想得到,这篮子里装着的鸡蛋,竟是仅仅只有一只。
只有一只鸡蛋,还要翻山越岭,千里迢迢跑到这种地方来卖?
薛大少瞪大眼睛瞧着这老太婆提篮走入,心里头只觉这老太婆充满了可疑,绝不会真的是个卖鸡蛋的,却又偏偏说不出她究竟可疑在哪里,一时之间,不免有些呆住。
这老太婆仿佛没有瞧见他的呆愣,只管蹒跚而行,提着篮子走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慈祥笑意,也带着种热情。
薛大少象是着了阵春风,再无多少呆意,咳了咳,道:“你是卖鸡蛋的?”
这老太婆道:“正是个卖鸡蛋的,我老婆子已整整卖了一千年鸡蛋。”
薛大少道:“这一千年来,你每天都在卖鸡蛋?”
这老太婆道:“也不是每天都在卖,只不过每个月,我老婆子都会花上至少十天的时间出来寻找主顾。”
薛大少怔了怔,道:“卖鸡蛋还需要去寻找主顾?”
这老太婆道:“当然需要去寻找主顾。若没有人来买,我老婆子的鸡蛋又怎能卖得出去?”
薛大少还是有些不明白,却也不愿去再问这问题。
他本已瞧过了这老太婆的篮子里只有一只鸡蛋,这时目光又忍不住在里面落了落,道:“你这篮子里只有一只鸡蛋,是不是已卖出去了很多?”
这老太婆摇了摇头,道:“我这篮子里本就只装着一只鸡蛋,从来都不会多装,而且每个月我也最多只卖一只鸡蛋。”
薛大少又不禁怔了怔,道:“你每个月都至少会花十天的时间去寻找主顾,却最多只卖一只鸡蛋?”
这老太婆道:“绝不会去卖出两只。”
薛大少道:“你的鸡蛋是不是卖得很贵?”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毒大夫忽然道:“这只鸡蛋我买了,出三千亿买下。”
出三千亿去买一只鸡蛋?
这世上有什么鸡蛋,一只能值三千亿?
三千亿怕至少也能买到一千亿只鸡蛋！
薛大少张大眼睛去瞧毒大夫,实想看出他的脑袋是不是出了问题。
毒大夫的脑袋或许真的出了点问题。
他的神情看来很紧张,更象是带着种巴不得。
就巴不得这老太婆能将鸡蛋卖给他。
他能用三千亿买到只鸡蛋。
看见他这一付样子,薛大少一面生着怀疑,一面不禁有些暗恨自己。
暗恨自己为何不知早点带些鸡蛋来卖给他。
三千亿一只,他至少也愿意买一只送一百只地把鸡蛋卖给毒大夫。
更就希望他还能多买几只。
倘若毒大夫能用三千亿一只的价钱来多买他几只鸡蛋的话,就连最心爱的女人,他也是肯拱手相送的。
他更以为这老太婆必会立刻答应卖出鸡蛋。
哪知这老太婆口是立刻开了,却是一口拒绝道:“不卖。”
不卖！
这两个字实在是象声巨雷,差点没击昏了薛大少。
本是绝不容易对什么事情产生震惊的薛大少。
薛大少深吸了口气,心中的怀疑突然生出得更多。
却已不再以为毒大夫的脑袋出了问题。
就算毒大夫的脑袋真的出了问题,那也绝不会是一个人的问题。
只会是两个人的问题。
他和这老太婆的脑袋都有问题。
毒大夫在咬牙,咬了咬牙,道:“再加二千亿,我用五千亿来买这只鸡蛋。”
用五千亿来买只鸡蛋,这是笔什么样的生意?
这种买卖,料想就连傻子也是再也不会拒绝,赶紧就会答应下来的。
这简直就是件人们衷心盼望着,能从天上掉下来的美事。
最美之事。
但这老太婆还是不肯答应。
答应卖出鸡蛋。
她仅仅只是摇了摇头。
这一下子,薛大少又几乎忍不住想冲出,冲过去从她的篮子里把鸡蛋抢过来。
抢过来卖给毒大夫。
但他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这样去做。
他毕竟是还没有蠢死。
毒大夫脸已发青,一面的难看,那种仿佛不会离开他的团团笑意,早就不知跑到哪个瓜洼国去了,使劲跺了跺脚,道:“七千亿怎样?”
这老太婆安详一笑,缓缓道:“你就算是出上一万七千亿,我老婆子也是不会把这只鸡蛋卖给你的。”
毒大夫声音已嘶,嘶声道:“为什么?”
这老太婆道:“只因为我不想卖给你。”
毒大夫道:“这只鸡蛋,你不想卖给我,又想卖给谁?”
这老太婆道:“他。”
她用手指着个人。
独狂。
蹒跚的脚步也同时朝着独狂走了过去。
看着这老太婆用比蚂蚁走路多少也要快些的脚步走来,独狂不由笑了笑,道:“你老人家要卖只鸡蛋给我?”
这老太婆走了两步,开始歇上三歇,道:“这正是我老婆子不远千里而来的目的。”
独狂道:“就不怕我不肯买,会害的你白跑了一趟这么远的路么?”
这老太婆道:“除了主顾难寻之外,我老婆子做买卖,向来都有些把握。”
独狂道:“你已算准了我会买?”
这老太婆道:“就算没有算准十分,也已算准了九分。”
独狂微笑道:“这只鸡蛋,价钱是多少?”
这老太婆道:“绝不会卖你太贵。”
独狂道:“绝不会卖我太贵,又是种什么价钱?”
这老太婆道:“当然是种绝不会要你付上一万亿来买,更不会要你付上一万几千亿来买的价钱。”
独狂微微又笑,道:“这种价钱倒也的确是不算太贵。”
这老太婆的眼睛亮了亮,道:“所以你只需要付上九千九百九十九亿零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就可以买到我这只新鲜鸡蛋了。”
独狂的目光闪动了下,道:“我若买下了你这只鸡蛋,你是不是会帮我做点事?”
这老太婆道:“本来是不会的,我卖鸡蛋,你买鸡蛋,我愿卖,你愿买,这本是件很公平的事。”
她叹了口气,又道:“但我老人家从来都是个好人,所以你若有什么困难,我老人家就是拼了命,也是会帮你的。”
独狂失笑道:“你从来都是个好人?”
这老太婆板了板脸,道:“你知不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独狂实就是不知,所以问:“你老人家是谁?”
这老太婆道:“我老人家就是好人婆婆,人好心更好的好人婆婆。”
独狂道:“哦。”
好人婆婆悠悠道:“我老人家非但一向乐善好施、慈悲心肠,而且除了偶尔会杀几个人之外,平日就连蚁蚂都绝不会去踩死一只。”
独狂道:“哦。”
好人婆婆盯着他,道:“现在你是不是已肯买下我老婆子的鸡蛋了?”
独狂沉默了会,点了点头,道:“能不能先帮我解开穴道?”
好人婆婆眉开眼笑,展颜道:“我本好人,无疑是可以。”
她一声“可以”,立令毒大夫的心又猛然下沉。
毒大夫面色本已剧变了一阵又一阵。
他虽未曾见过好人婆婆,却久已听闻过其名和她的行事作风。
薛大少才与她说了几句话,他便猜想到了来的人是谁。
好人婆婆这一个老太婆的深浅,他瞧了这许久,实都还瞧不出。
但他却是清楚几个死在了她手里的人。
那几个人的武力、手段和机智,恐怕绝无一人会在他之下。
凭他的武力,包括用毒手段,正只怕是根本就不可能敌得过这个老太婆。
被她吃定,那倒反而极有可能要是铁定。
这样一来,他实不能不忌惮她。
只是他又怎能眼睁睁去看着即将到手的惊人财富,跑进了好人婆婆的口袋?
甚至就算他能眼睁睁去看着,这老太婆只怕也会帮着独狂来杀他。
铁定就会帮着独狂来杀他。
这老太婆岂非一直都是个这样的好人?
靠着这般去做好人,来卖出她的鸡蛋！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用种足已吓死人的价钱来卖出她的鸡蛋！
好人。
好人婆婆。
毒大夫几乎想要咆哮出来。
他又猛然下沉的心里怀着种极深的恐惧,更是充满了痛恨。
毒大夫悄悄向薛大少递出了个眼神。
联手出手的眼神。
这个眼神,薛大少领会了。
薛大少本就生有七窍玲珑心。
也本就有出手之意。
他绝不能由得独狂的穴道被解开。
更绝不能去等着好人婆婆帮独狂来杀他。
毒大夫欲与他联手,薛大少正是巴不得。
毒大夫看出了出手的良机,他亦一下就看出了。
这良机就在眼前。
在好人婆婆去替独狂解穴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