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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蒙蒙亮了一分，灰黑色的云层淹没着太阳的光辉，柳家的主人们还沉睡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但柳家下人们都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容色可人的侍女们捧着盥洗的铜盆、方巾、皂角等物品在门口等候。顾音不由得吐槽明明有清洁术这么方便的东西为何要如此折腾。

“那侍女端着的叫仙汤，有护肤养颜的功效，长久用于沐浴还可淬炼灵根，是上好的保养之物。不过这柳湖并不受重视，也就能晨起的时候用这么些了。”温庭彦的声音只能让顾音听见，简直像她肚子里的蛔虫。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顾音问。不由得她不担心，除了一只能够隐身、会治疗术的猫，张嫂跟赵全可都是凡人，要杀一个修士，还是有难度的。

温庭彦却安心地躺在大猫的背部，将从张嫂那压榨来的灵石全都交给白止吸收，这样能够让他维持隐身变大状态。然后悠闲地等着柳湖的房门打开。

时间还是很早的，张嫂混在一群年轻的婢女中间略显奇怪，但一个领头模样的女子出来与她交谈了几句之后，众人就纷纷收好了好奇的目光。领头的女子很有威信，她是认得张嫂的，也知道些方嫂的身份，自发地将张嫂一早的到来当做是有急事向柳八公子交代。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太阳都开始穿透云层射出灰蒙蒙的光，柳家仆人才听到房内传来唤人的声音。众人鱼贯而入，一起进去的还有张嫂。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张嫂就出来了，她身后跟着魂游般的柳湖。

柳湖房内的大丫鬟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拦下张嫂，道：“张嫂这是要去哪儿？”一面看向柳湖，等候他的指示。

张嫂没有回答，让在一旁站了，只听那柳湖道：“环儿你退下，我跟张嫂去找四哥说点事情。”

柳湖明明面对着那个名叫环儿的丫头，但环儿却感觉心下一惊，柳湖睁开的双眼内瞳孔放得极大，棕褐色的眼仁儿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

她在柳湖走出下一步的时候伸手拦住了他，急切道：“八少爷，您怎么了？”试图引起周围下人的注意。

但在柳家，家规森严，除了环儿这个大丫头如此胆大妄为之外，众人都低垂着头，眼观脚底丝毫不敢乱看。更何况——

柳湖一巴掌甩在环儿脸上，大声斥骂：“看来本少爷平日里太纵容你了，主子的事儿哪容得下你个下人插手。”

他这一巴掌带了灵力，将环儿扇了一丈远，直倒在地上起不来。

张嫂抬眼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带着更多的嘲弄离开了柳湖的院子。

温庭彦看着张嫂离去的背影跟方向沉思了几秒，然后才让白止跟了上去。

温庭彦与张嫂约定好在柳家后花园的一片竹林里相见，她制住柳湖，由温庭彦动手取他性命。这简直是不能再过简单的过程。昨天夜里，他已经将张婶交代的柳家所有事迹用纸张写好，安排白止给各家各户送了，保证今日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扬州城内人手一份，还另外给温、花、景三家在扬州城逗留的族人送了一些，办事效率不可谓不高。

今日只要杀了柳湖，将张嫂跟张子清送到阴阳域，这事儿就这么结了。

可事情总会有些波折，比如突然出现的柳滨。

“张嫂，这么早往哪儿去啊？”柳滨今日竖冠儒服，不再隐于鸟雀长廊的阴影之下，俊逸的面容在顾音看来与柳舜倾颇有几分相似。其实，他们柳家的精英，穿的一样，行走、坐立、茶饮都有一番规矩，从表面上看去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细细观察才能看出五官的别致。柳舜倾的脸色，可比这俊逸公子冷多了。

“回四少爷，奴才带八少爷去学堂。”张嫂特意挑了学堂这个地方讲，柳家上下都知道柳湖这么个纨绔几乎从来不去学堂。摆明了告诉柳滨，这是她要取柳湖性命了。她倒是不怕这四公子对自己的弟弟动恻隐之心，镇定得很。

柳滨抬手理了理宽大的袖摆，似有若无地往温庭彦的方向扫了一眼，道：“那就拜托你照顾好八弟了。上回我跟你说的事儿，你可要记好了。”

张嫂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神志不清柳湖，心中有种大仇即将得报的激动与张子清即将知道真相的无助。柳湖万万没想到，他曾经种在楚芸身上的蛊术会被用到自己身上，现世轮回，因果报应。

“你先走吧。”柳滨道，张嫂听了准备离去，却猛然从柳滨的语气中惊醒。什么叫“先走”？这里除了她难道还有别人？

“这里藏着的两位朋友也请出来见见吧。”柳滨很快解答了张搜的疑惑。

温庭彦不慌不忙地让白止撤了隐藏身形的灵力，从猫背上跳下来，尊重柳家规矩理好了衣服，才抱拳行礼，道：“见过柳家家主。”

张嫂大惊失色，这“赵全”到底在说什么？柳家家主？柳滨怎么可能会是柳家家主。

柳滨也不答话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全”无数眼之后才慢悠悠开口：“这位公子好眼力，何不一显身手，这么藏着真身未免太过失礼。”

温庭彦憨厚地笑了笑，带着只有顾音能听懂的苦涩，他倒是想在这尊大佛面前一显身手呢，可能吗？柳家世代的权利交替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明面上当家主往往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家主会在一出生就定下来，十八岁成人礼之后就开始接过家族的权柄。而柳家挑选家主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天眼。

天眼是能够看穿世间一切神魔、鬼怪、伪装、幻境，甚至能看到过去与未来的一种天生自带的技能。所以能够看穿白止隐身的人，柳家只有一个，就是柳家家主。

“在下只是一个凡人，因为妻子被柳湖所害，今日是来报仇的。报完仇，柳家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温庭彦表明自己的来意，看起来人畜无害，试图让柳滨放他一马。

柳滨怎么会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只见他从张嫂身后一把提出柳湖，似笑非笑，“既然公子为了舍弟而来，那么就请到柳某人屋内一叙吧。”

顾音心里暗叫糟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全”随柳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