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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灯火昏黄，为凄冷的夜更添了几许冷意。

上官姑娘为了王爷，浪迹天涯，只求一方良药……沈诗诗的话，一直在他的耳侧回想。

颜珍，颜珍，他在心中轻轻地唤着……停不住地心疼，拂不去的难过。他不禁忆起她每一次的风尘仆仆，想起每一次再见到她时的消瘦……他曾为她担忧，曾因之牵挂，也曾因为这样多少有些怨恨。他以为她为了追求天地的广阔，忘记了他的伤悲，吝惜为他多停留一刻。

想起她离去的背影，他总会黯然伤神……他以为自己将心留给了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人，如今却发现不是颜珍忽视了他，而是他不曾去体会她的用心。

她是那么的善良，他怎么会以为她是冷漠的呢？她是那么的温柔，他怎么以为她的眼里没有他。他总是怨她无时无刻不记得他是王爷，她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可是，若为她细心想一想，这又岂能怪她？

不曾希翼过她回报他的牵念，不曾设想过他与她的天长地久，所以总对自己说，这样也好。她的不在意，换来他的心安。不用担忧，若有一天，自己真的无法陪伴在她的左右，至少，她可以少一些伤心。

但是承受着苦痛，在生死边缘挣扎，在最痛苦的时候，忆起她的笑的时候，不自觉会感觉悲凉，多少有些不甘……明知道他是个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她为何不肯多停留一刻，即使她不能回报什么……

多少次怨自己的痴傻，多少次念起又逼着自己忘记，多少次在夜里对月感受悲凉……多少次，想留住她却又不敢……多少次笑着送她离去，转身悲凉……多少次以为这就是他与她的宿命，隔着尊与卑，他们咫尺天涯。

他早已放弃了希望，他以为他与她只能若此。

可沈诗诗说，她的离开是为了他，为了他……她浪迹天涯，受尽风餐露宿之苦。为了他，她来去匆匆，来不及留下一句问候……为了他，她憔悴了容颜……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因为他认定的无缘，无所谓的娶了别的女人……而她从未停下……他总感觉最近的她多少有些不一样，那爽朗的笑里带着一丝难以轻易察觉的忧伤。他以为也许她终于也遇到了令她伤神的人，他很想知道，可是他问不出口……他不敢。

他不敢去问，也不去想……目光开始随着另外一个女子而动……她看得到吧？他以为自己喜欢她，纵然没有结局，也不会给她留下伤害。现在想来，是大错特错。他伤了她，不经意间，也许早已把她伤得遍体鳞伤……总觉得最近，她与他越来越疏离了。他总以为是似牢笼的王府终究留不住高飞的鸟儿，他以为她也许就要永远离开了……阻止的话，他没有资格说，所以他转身不理。

曾今，他怪她看不透他的心，如今，他只怪自己没有察觉那番深情……他后悔了……想着，他匆匆起身。他怎么还可以坐在这里，他要去找她，找她回来。

急急推开门，冷风肆虐，吹得他微微颤抖，吹得他的心开始发凉……

他凭什么，凭什么去找她？即若她能回报她的情感，他能够给予她幸福吗？他能吗？

王爷，颜珍此去，发现原来天地真的很广阔……她也许是因为他而离开，可是却也真的喜欢外面的天地。她脸上那灿烂的笑，绝不是伪装，所以他才从来不敢去奢望……

轻轻退开，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能做的只是减少给她的伤害，然后默默守护，亦如从前不是吗？

只是如若早知道她的一番情意，他定然不会娶沈诗诗，永远不会……即若她或许可以保自己的命……

沈诗诗，沈诗诗……念着她的名，他不由得感到愤怒……她一定是早知道的吧……她居然不告诉他，是为了嫁进王府吗？她怎么可以那样！她既然要瞒，又为何不瞒到底，为何！

想着，怒意更甚，手一扫，桌上的茶杯落地，砰，一地碎片！

“王爷？”多福急急冲了进来，愣住了！

“没事。”忍着气，他沉声道。

“王爷……”多福识趣地不敢多说，赶紧去收拾，“身体要紧。”

“嗯。”多福说的没错，身体要紧。颜珍的奔波不也是为了他那没用的身子早日康复吗？他无需为一个沈诗诗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得！

“王爷是这样，王妃也是，一个个都不是懂得照顾自己。”收拾着东西，想起了万萍萍又匆匆去找黎大夫，多福不禁念叨道。

“多福，那沈诗诗到底给了你怎样的好处，让你为她说好话的！”刚忍下的怒气再一次席卷而来。

“王爷。”砰，又是满地碎片，多福不知所措地跪了下来。

“那沈诗诗到底给了你怎样的好处，让你左一句王妃，又一句王妃的……”这一次不仅仅是愤怒了，还有说不出的难受。这沈诗诗又何曾给过他好处，他不是也差点当作了自己的王妃吗？更可笑的是，自己还曾许诺过，要保她一世平安呢……

“王妃不曾给多福什么好处……”慌乱过后，多福也很快镇定下来，“多福只知，在王爷危难之际，唯有王妃敢承担王爷的生死。王妃或许有诸般不好，但是对王爷好，她就是多福承认的王妃。”

“多福，你可知，那只是她在演戏……”演得那么真，差点都骗住了他。

“多福只知，王妃但可不必那么演。”没有人能保证结局，即若是演戏，沈诗诗也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单就这一点，足够换来他多福的认可。

“是的，她但可不必……”若仅仅是演戏，她不必做得太多。她不必告诉他，她心系南宫晨。她不必告诉他，他保不住她，她可以保住他。她不必告诉他，他只是她的棋子……她不必告诉他，颜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她不必让他厌恶她……

“王爷，恕多福多嘴，王妃不是个懂得怜惜自己的人。一个连自己都不懂怜惜的人，做不出什么大的坏事！”多福低下头，不敢再多一言。

“多福，也许，她就是这样算计了你的好感。”一个连自己都不懂怜惜的人，想不到，多福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可是她或许不懂得怜惜却也未必懂得怜惜别人呢。所有人都只是棋子，包括她自己……沈诗诗，你到底为了什么？曾经以为，她接近自己，是为了绿园，为了南宫晨想要的绿园。她是来报仇的，因为他夺走了南宫晨的梦。后来，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棋子，沈诗诗想得到的，比他齐安想到的超出太多……

“也许吧。”多福慢慢抬起了头，“可是，多福也想，王妃从未想告诉多福，她是个好人，好主子……多福想，在王妃看来，多福的好感，王妃并不在乎。”

齐安一愣。是的，多福说对了。嫁进王府这么久，沈诗诗从未对王府的下人展现过一点点她的善意，她的温柔娴熟，端庄大度……反而，她是任性傲慢的……他不会记得府里的大厨声泪俱下地诉说沈诗诗的挑剔。他不会忘记，一个被沈诗诗罚了二十大板的仆人，整整一个月垫着脚走路……他不会忘记，刚开始的时候，总有人跑到他的面前，含沙射影埋怨她的嚣张……

多福说得没错，她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评论……就像，她从不曾在意过京城的流言蜚语，冷嘲热讽一样。

这样想来，她对他是不是有些不一样。至少，她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他，她不会害他。她还愿意许诺一生的守护……她还愿意陪着他下下棋，看看飞雪，愿意展现她的柔弱……

“因为我是王爷……”不自觉地自嘲道。

“多福，起来吧。”他从未真正罚过一个下人，又怎么因为自己的一时怒气责罚多福呢。

“谢王爷。”多福松了一口气，起身。

“王爷，您恕多福多一句，王妃其实挺可怜的，您别太生她的气。”跪了那么久，猜测了许久，想着王爷的愤怒，八成和沈诗诗离不开关系，不由得又多了一句嘴。

王爷，臣记得王妃说过，天下间在意她沈诗诗的人很多，能守她到最后的，没几个,所以她很少感激。看着多福，齐安不禁想起了温子谦的感慨。

“多福，王妃与我，谁重要？”明知故问，说到底，因为温子谦的话，让他上了心。

“当然是王爷，王妃因为王爷而重要。没了王爷，在多福眼中，没有王妃。”说得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的谄媚。

“知道了，下去吧。”没有一丝的欣喜与感动，只有无边的惆怅在滋长。多福可以冒着被他责罚的危险为沈诗诗说好话，但说到底，在多福心中，那是因为她在他看来是个适合的王妃。多福对他忠心，因为他是他的主子，他的命就是多福的命，一切理所当然。多福愿意为沈诗诗说好话，因为沈诗诗为了他这个安王爷赌上了性命。这样一想，不禁又觉得沈诗诗有些可怜了。

臣敢问王爷，在王爷心中，上官姑娘，与王妃，孰轻孰重？温子谦是笑着问的，如果他没有看错，那笑是带着一丝不认同吧。他的在意，在温子谦眼中，有只是不过如此的意味。

他想怪温子谦，怪他凭什么偏偏将沈诗诗与上官颜珍并提？因为他明知答案，却开不了口。他一开口，就会感觉对不住沈诗诗。

王爷以为的重要？沈诗诗的质疑是那么地清晰。原来，她所说的不过是事实。

今夜，无处不泛着冷意。

灭了烛，走入凄冷的夜。他已经不知，这夜，到底为谁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