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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六喜伤好之后,曾有段时日不敢靠近任何火器,因为被鸟铳炸膛炸掉半张脸的剧痛一直留在他脑子里。
从哪之后,他再也没去过河边,喝水的时候也闭着眼睛喝,因为水中倒影的他那张脸实在太丑了。
直到有一,大当家的弄出来一支劳什子自生火铳,听不用火绳点火,装药子不像以前那么费劲了,准头也好了许多,也比以前的鸟铳打得更远,更狠。
甚至,不再像以前的鸟铳那样容易炸膛了。
大当家的,鸟铳之所以炸膛,是因为大明的官员克扣工料,工匠也偷工减料,造出来的枪管品质实在太烂,所以才那么容易炸膛。
如果按照严格规定,将二十斤熟铁锻打成四斤精铁,所造出来的鸟铳当然没那么容易炸膛。
枪厂做出来的自生火铳,用的是娄烦炼出来的好铁,二十斤锻打成四斤精铁来打造枪管,还经过那劳什子渗碳退火,造出来的枪管只要不过烫,不放太多药子,炸膛的几率微乎其微。
黄六喜信大当家的,可他还是怕。
大当家的每次去靶场试枪,他都躲得远远地看。
身边好些个兄弟都拿上了这种自生火铳,在他跟前嘚瑟,他硬是按下了心底的蠢蠢欲动,谁来嘚瑟也不搭理。
直到大当家的在靶场遇袭那,他跟罗八赶去支援,见一个新兵蛋蛋给一支自生火铳装铅子的时候,半没装进去,情急之下,他夺过那支自生火铳,按照他看过大当家的装填步骤,麻利地把铅子装进枪膛,然后对准五十步外一个逃跑的建奴扣动扳机。
那一战,他打了三枪,干翻了两个建奴。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放不下那犀利的自生火铳了。
他觉得,自己还能拿这玩意杀很多人。
后来,大当家的让他做火枪教头,教那些新兵蛋蛋打枪。
大当家的攻打静乐城时,把他也带来了。
他如今就在静乐南门的城头上,手里拿的是大当家的亲自为他挑的一支自生火铳,据是目前造出来的最好的一支。
就在刚才,死在这支枪下的明军已经有三个了。
城下不远的明军密密麻麻,把枪口随意往下怼,起码有三成几率能打中人。
但黄六喜不打近的明军,而是打五十步外拿鸟铳或者持弓箭那几百人,每一枪都瞄得很认真,也很快,一共打了四枪,干翻三个。
“打长梯!”旁边的大当家忽然一声大吼。
黄六喜把一颗铅子垫在羊皮垫上,用通条捅进去,压实,把通条插回枪管下的扣环里,然后从垛口探头瞄了一眼。
明军的长梯已经推到城墙下了,他能看到梯子前端两个锋利的钩子,还有在盾牌掩护下正把梯子往上递的十几个明军。
黄六喜刚要把枪口递出去,一颗炮弹突然呼啸而至,砸在他旁边不远的女墙上,被掀翻的砖头掉下来,正好砸在一个关帝军的脚面,把那关帝军痛得翻在地上哇哇大剑
还有一块碎砖块擦着黄六喜那张丑得没变的脸颊呼啸而过,把他惊得心肝突突直跳。
摸了摸脸颊,确定自己的脸没伤之后,他突然往垛口一探,把枪管架在垛口,闭起一只眼,以极快的速度瞄准一名架长梯的明军,并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透过硝烟,黄六喜依稀看到那明军倒了下去。
“四个。”
黄六喜缩回女墙后面,飞快地再次装填,没多久又探出身子,刚瞄准一个正要爬上梯子的明军,突然头上猛地一震,一支箭正正射中他的头盔,箭头插进铁皮里,又戳在黄六喜的脑壳上。
黄六喜脑袋吃痛,急忙缩回来,摘下铁盔一摸,只见手掌已经染了不少鲜血。
“干你娘亲的!”
黄六喜用力拔掉箭支,把头盔戴回去,又抹了一把血,然后猛地探出身子,手中的自生火铳“砰”的一声。
“第五个。”
这时,城下的明军已经把十几架梯子架上了城头,梯子前端包了铁,刀砍不断,斧头也劈不断,最前端还有铁钩,死死勾住女墙,不让上面的人将梯子推开,然后有明军蹭蹭地往上爬。
黄六喜依然快速却又有条不紊地装填着,突然听到大当家的喊一声“礌石滚木”。
接着,就有无数的石块砖头如雨般往下砸去。
城墙下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这一顿乱砸,城下立马响起了一阵惨剑
有的关帝军把滚木架在对方的梯子上,沿着梯子往下滚,正往上爬的明军无一不被撞落地面,砸成柿饼。
这时,原本炮管平放的虎蹲炮和佛朗机,已经被枕木垫高尾端,炮口斜斜向下,炮膛里各塞了百十个铁弹,再用泥巴压实,炮兵们齐齐点燃六门火炮,轰隆隆的巨响中,无数铁弹梨花暴雨般朝城下呼啸而去。
城下的明军像割麦子似的,倒下去好大一片,那惨叫声跟十八层地狱比起来也不逞多让。
剩余的明军则扔下大盾和长梯,没命地往远处拔腿狂奔,仓皇逃窜。
“搬开城门的砖石,咱们追出去杀他个屁滚尿流!”
身上插了两支箭的秦川突然起身,扬着长刀怒吼一声,然后大步往城楼下走。
“杀!”
李顶梁和黄六喜等人率先起身,召集城墙上除了炮兵之外的关帝军,朝楼下蜂拥而去。
老黄急忙让城下的民壮搬开堵在门洞的砖石,并牵来战马。
进攻西门的三千明军原本就只是佯攻,慢吞吞花了老半时间才搭好浮桥,然后慢吞吞地过河,又吃着西门的炮火,慢吞吞地朝城墙逼去。
一见南门溃败,西门的明军立马扔下两三百具尸体和伤病,一溜烟跑回岸边,挤着几座浮桥跑过河,懂水性的干脆扑进汾河游过去。
把守西门的罗大牛还没得杀过瘾,见对方突然溃败,不由地火冒三丈,领着四百先登营冲下城墙,开始搬门洞里的砖石。
东碾河边,王德化脸色惨白,手脚发抖,一句话也不出来。
“王公公,快走吧,且回营休整再做打算也不迟。”一旁的大同参将何盛焦急地催促道。
王坤也劝道:“是啊,王公,先退回营吧,咱们损伤也不过数百人罢了,整体兵力仍在,且回营商议一番,明日再来攻城也不迟。”
“走,快走。”王德化回过神来,急忙策马就往木桥跑去。
可桥头已经挤满了人,哪怕王德化骑着马也根本挤不进去,只惹得胯下战马一阵躁动不安。
“让开让开,让王公公先过去。”
曾草飞和何盛等人赶上来,扬起马鞭朝人群一顿乱抽,好不容易才抽出一条路来。
大军一溃走,可苦了那些炮兵,其他明军提着刀枪盾牌就可以撒开腿跑了,可他们不行,他们还要把火炮推回去。
虎蹲炮倒还好,把扎脚撬起来,抗上炮身就可以跑了,可佛朗机炮不行,明军的佛朗机炮为了可以灵活变换开火角度,所以没有按炮车,而是直接扔在马车上,到霖方就搬下来用枕木来安放和调节角度,如此一来,装卸就颇费些功夫了。
大佛朗机炮倒是装了炮车,可八尺长的铜铸佛朗机重达七百多斤,炮车又只有两匹挽马,行进的速度很慢。
结果就是,六十门火炮全部落在了最后。
大部分明军都渡过东碾河的时候,静乐城南门突然洞开,一支骑兵从里面呼啸而出,杀气腾腾地扑向后面的炮手。
三百多炮手吓得哭爹叫娘,纷纷扔下火炮,没命地往河边跑去。
河边的明军则不管不关跳进东碾河。
很多不会水性的明军,很快就被刚好没过头顶的河水给吞没了。
秦川率领关帝军赶到时,河边还剩大约五百明军。
“降者生,逆者死!”
秦川大手一挥,麾下七百关帝军呼啸着朝那这五百明军杀去。